攔在道間的藍衫少年以一道塵劍攔住凈琉璃所駕的馬車,他的姓名也很有意思,就叫陳浮塵。
看著勒停瞭馬車的凈琉璃,這名藍衫少年對著凈琉璃身後的車廂微微躬身,道:“在下陳浮塵,想挑戰丁寧。”
道路兩側的行人在陳浮塵緩釋出一股輕渺劍意,拂起道間塵土時就已經感覺到這名藍衫少年的不凡,當此時聽到“丁寧”兩字,頓時一片嘩然,一片驚呼聲響起。
雖然岷山劍會已經結束不少時日,然而丁寧這個名字實在太過響亮,瞬間就挑動瞭所有人的情緒。
“這輛馬車裡的就是那名梧桐落的酒鋪少年?”
“這裡面就是岷山劍會首名的丁寧?”
當許多人震驚的發出聲音,目光不自覺的被那一輛看似普通的馬車牢牢吸引時,馬車車廂的車簾往外分開。
丁寧從中走瞭出來。
周遭的所有人看清瞭這名神容安靜的少年,再看到他腰側掛著的斷劍,頓時無數聲驚喜的叫聲響起,如浪潮一般朝著周遭的街巷席卷而出。
丁寧在岷山劍會奪得首名,這對於長陵街巷之中的人而言隻屬於傳說,手段再如何驚人,也不能親眼看到,此時有人當街挑戰丁寧,對於他們而言,卻是得到瞭一個親眼見到丁寧出劍的機會。
這才是真正市井之中的盛會。
丁寧平靜的註視著這名一臉戰意的藍衫少年,一時沒有回應。
凈琉璃的眉頭微蹙,用唯有她和丁寧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應戰或是不戰,你要早些拿主意,否則這裡的店鋪恐怕都要擠塌瞭。”
“這不是戰和不戰的問題,是如何處置他的問題。”丁寧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藍衫少年的身上,也用唯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緩緩道:“同樣出一劍,有很多種選擇,是直接殺死對方,還是將對方重創,還是隻是逼對方棄劍認輸。這是你將來成為岷山劍宗宗主之後,必須要考慮的問題。既然你是以我為師,向我學習,這在我看來,也是你要學習的最重要東西之一。”
凈琉璃有些懊惱,心想隻是比劍而已,怎麼會如此麻煩,然而又覺得丁寧的話異常有道理,於是她控制住瞭自己的情緒,輕聲道:“那要怎麼做?”
“他走出的那傢茶樓的東西都很貴,尋常人花費不起,他雖然從那傢茶樓走出,身穿的衣服也算華貴,但是神容舉止卻是有些拘謹,走出來反而顯得輕松,這便說明他並不是出身於富貴人傢,你再看他的面容和手腳肌膚都略粗糙,不像貴族子弟平日裡有各種滋補保養。他自稱陳浮塵時語氣極為自然平順,這便說明是他的真名,他的修為很高,真名卻是在長陵沒有名氣,這便說明他是從外郡而來。再看他的眼神熱切至極,連臉上都綻放著渴望成名的急切……縱觀這麼多,便大體可以判斷出,他應該是一個在外郡苦修已久,渴望來長陵成名的出身普通的少年,應該隻是不知長陵的厲害,便被人利用。”丁寧輕聲的說瞭這些,然後對著凈琉璃接著說道:“明白瞭這些,對他如何動劍,這便全看你瞭。你要明白一點,在長陵動劍,絕對不能隻考慮眼前這兩柄劍誰更強一些的問題。”
凈琉璃越聽面容越是凝重,她覺得自己以前似乎忽略瞭太多事情,或者說岷山劍宗下任宗主的這個身份已經自然讓她忽略瞭太多事情。
因為有些事情似乎不用她自己去判斷,就自然會有澹臺觀劍等人灌輸給她判斷的結果。
“不管我需不需要自己判斷,我自己總需要有對一些事有自己的判斷力。”她深吸瞭一口氣,點瞭點頭,說道。
丁寧笑瞭笑,不再說什麼。
當丁寧嘴角泛起笑意之時,陳浮塵的眉頭便驟然挑起。
他的劍意早已急切而躁動不安,之所以他能夠耐心的等待一小段時間,隻是因為丁寧平靜的眼神無形之中對他有些難言的震懾力。
在他看來,丁寧已經在岷山劍會成名,自己默默無名,需要踏著丁寧的名聲成名,此時自然屬於後輩,等待也屬於正常。
而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四周的街巷之中聞訊前來觀戰的人還不夠多……對於他而言,這一戰前來觀戰的人越多,接下來替他傳播聲名的人便越多。
而此時四周街巷已經人流洶湧,再等待一段時間,恐怕反而擠得連動手的空間都沒有。
他眉頭挑起,嘴唇微啟,手中的劍也微微往上抬起,就將出聲。
然而也就在此時,丁寧看著他,出聲:“你有什麼資格挑戰我?”
一言既出,四下俱靜。
四周紛亂的街巷裡頓時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悶熱的天氣裡,這些趕來觀戰的人擁擠在一起,卻是沒有任何燥意,隻是下意識的覺得丁寧說的對。
陳浮塵微愕。
他先前隻是覺得長陵的修行者高傲,而且在所有的傳聞裡,長陵的修行者以悍勇著稱,從來不會畏懼任何挑戰,回避挑戰都會被視為懦弱而遭人鄙夷,所以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修為已至五境。”
愣瞭愣之後,他深吸瞭一口氣,看著丁寧說出瞭一個他認為最具說服力的理由。
有一片驚呼聲響起。
場間不乏修行者,他們自然很清楚像這名藍衫少年如此年紀卻修為到瞭五境意味著什麼。
然而丁寧的面容卻依舊平靜,他看瞭一眼陳浮塵,清晰地說道:“那又如何?我在岷山劍會中的一些對手也早過瞭五境。”
陳浮塵僵住。
場間很多覺得這名藍衫少年的確具備挑戰丁寧資格的修行者也愣住。
“要想挑戰我,至少也要在長陵先具備些名聲。你操之過急。”隻是丁寧卻並沒有給他們很多思索的時間,他已經看著陳浮塵接著說瞭下去,“若是你連我的侍女都打不過,又有何資格挑戰我?”
“什麼?”
聽到丁寧的這句話,一片驚呼響起,陳浮塵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驟然集中在瞭凈琉璃的身上。
陳浮塵的身體微微的顫抖瞭起來。
他感到瞭被蔑視,便不由得開始憤怒。
“若是我贏瞭你的這名侍女呢?”
他深吸瞭一口氣,挺直瞭胸膛,然後很直接地說道:“接下來是否和你一戰?”
“若是你能打贏她,我便接受你的挑戰。”
丁寧微微一笑,坐會車廂。
他的淺淡笑意讓陳浮塵更加的憤怒,眼中憤怒的火焰似乎要燃燒起來。
“那我先挑戰你。”
他深吸瞭一口氣,看著凈琉璃,一字一頓地說道,同時緩緩抬起瞭一直緊握著的劍。
他的劍藏於木鞘之中。
木鞘是鐵灰色,紋理十分獨特,像層層的羽毛重疊。
他的劍柄是某種玉石制,此刻隨著他身上的氣息湧動,淡灰色的劍柄上似乎有一條條白色的雲氣要飄出來。
聽著他充滿怒意和寒意的話語,凈琉璃卻是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她隻是嚴肅而冷靜的看著他身前地上的那柄塵劍,好像要從那些薄薄的塵土中看出朵花來,同時她語氣極為平淡地說道:“我答應你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