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塵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起來,眼中的怒火噴薄欲出。
看著因為自己的應戰而憤怒得難以控制的陳浮塵,凈琉璃緩緩挑眉,道:“不管你如何看重自己,你至少要明白,你現在在長陵根本不算什麼。若是你連心態都無法調整,在這長陵恐怕也呆不瞭多久。”
她是凈琉璃。
整個大秦王朝很久依賴公認的兩大修行怪物之一,岷山劍宗宗主的內定繼承人,即便此時儀態完全像丁寧的侍女,但是說話間自有一番特別的威勢,陳浮塵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滯,怒意竟是無形之中消弭大半,心境卻隻自然靜瞭下來。
在接下來一剎那,陳浮塵嘴角綻放出一絲些微自嘲之色,想著此時自己除瞭修為足以值得自傲之外,似乎身份和這丁寧的侍女也沒有多少分別。
一時之間,他的心境再靜數分,隻是一個呼吸,就是怒意全消,嘴角細微自嘲之色也是盡去,轉為滿臉肅容。
“請。”
他對著凈琉璃肅然點瞭點頭,橫劍於胸,然而看著依舊凝立不動的凈琉璃,他卻是有些不解,沉聲道:“你的劍呢?”
凈琉璃面色漠然的看著他,冷淡道:“你劍出時我自然動劍。”
看著凈琉璃這種氣度,陳浮塵更不敢輕敵,眉頭微皺間,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出劍瞭。”
“劍”字一聲剛起,他便已經出劍。
嗤嗤嗤嗤……無數聲氣流迸射的聲音從他的劍柄處響起,淡灰色的劍柄連著的是依舊淡灰色的劍身,當“劍”字聲未消,這柄劍已經和劍鞘完全脫離,劍尖上流散著許多縷灰色的劍氣,就像拖瞭一條長長的流蘇。
也就在這一剎那,陳浮塵的手心卻已經和劍柄脫離。
這柄劍脫離瞭他的手,卻依舊在遵循著他的意志,按著他所想要的劍路在運動。
這便是飛劍。
淡灰色的長劍倒旋起來,就像一條灰色的彗尾流轉著,迎面掃向凈琉璃。
陳浮塵這一瞬間表現出來的飛劍劍術並不能算太過驚艷,和拔劍的瞬間將劍甩飛出去沒有多少的區別,但讓周遭一片驚呼聲起的是,在他的劍脫離手心旋轉飛出的同時,他身前地上的那些浮塵卻是也都紛紛往上漂浮瞭起來。
先前這些塵土被他身上的劍意帶動,形成瞭一柄塵劍的形狀橫在道路中央,而此時,這柄塵劍的劍尖卻是調轉過來,正對著凈琉璃,且散發著真正的銳利劍意。
在下一剎那,這柄塵劍就要飛出,而且似乎要比他那柄淡灰色的飛劍還要快。
一劍出而同時形成兩道可真正對敵的劍意,這絕對是世所罕見的秘術!
很多旁觀的修行者難以置信的看著此時施劍的陳浮塵,他們無法相信這名無名的少年竟然能夠施展出這樣的劍招……他們可以肯定,這樣的劍招,整個長陵的年輕才俊,都極少有人能夠接得住。
沒有任何人認為丁寧的這名侍女能夠接得住。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瞭。
凈琉璃伸出瞭手。
她的手中無劍,衣袖中,衣袍間也並未出現任何的劍光,但是隨著她的右手往前筆直的伸出,她的指尖元氣激蕩,那一道就要凌空刺向她的塵劍,卻是驟然崩散,再次化為無數的飛塵。
更加令人震驚的是,這些飛塵在崩散的同時,悄然往後加速,接著越來越快,在空氣裡拖出一條條白色的氣流。
每一粒浮塵又各自有著自己的軌跡,在剎那間重新形成一柄塵劍。
這柄塵劍劍尖對準的是陳浮塵,連劍意都是和陳浮塵開始施劍時一模一樣,但是卻變得更為強大。
嗤啦一聲裂響。
陳浮塵身前的空間都好像被這一道塵劍斬開。
這道塵劍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到瞭陳浮塵的胸口。
此時陳浮塵的飛劍才剛剛飛離他的手不到一丈,竟是根本無法來得及阻攔這柄塵劍,陳浮塵便相當於是空手!
陳浮塵的臉色慘白無比,他的眼睛裡盡是震驚和不可置信的情緒,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之間,他的雙手瞬間合適,體內所有的真元毫無憐惜的從他的雙掌縫隙間壓縮成刃,噴薄而出。
轟!
他的身前爆開一個塵團。
塵團裡的浮塵一顆顆散發出焰光,就像徹底的燃燒起來。
在一片海嘯般的驚呼聲裡,陳浮塵立足不穩,整個身體被震得往後倒飛出去。
凈琉璃的身體沒有一分的震動。
在方才塵劍和陳浮塵的力量相撞的一瞬間,她就似乎已經和那道塵劍完全無關。
四溢的氣流還未吹拂到她身前之時,她沉冷的往前跨瞭一步,然後伸著的手往前握去。
在空中飛旋的那一柄失去控制的淡灰色長劍的劍柄,便就此落入瞭她的手中。
然後這柄劍便好像從頭至尾便是她的劍,沒有絲毫的抗拒,順著她的去勢,一股劍意往前斬出。
啪的一聲輕響。
那顆剛剛爆開,好像要徹底燃燒起來一般的塵團被這道劍意直接切開成兩半。
強大的劍氣直摧倒掠的陳浮塵身前。
陳浮塵一聲厲嘯,雙手再度往前推出。
砰的一聲。
他的身體被直接震飛在地,身體和地面劇烈沖撞的時候,濺射出一圈圈的塵浪。
凈琉璃微垂頭,似乎看都不看,隨手將手中劍投瞭出去。
淡灰色的長劍落在墜地的陳浮生身前,筆直的插在石道之上,微微晃動。
陳浮生強行從地上直起身體,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麼,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鐵灰色長劍微晃間蕩漾出來的力量,卻是如同一個浪頭拍在瞭他的胸口。
他張瞭張口,發不出聲音,一口鮮血卻是從口中噴瞭出來,噴灑瞭前方一地。
……
凈琉璃連片刻的停頓都沒有,轉身就走回馬車,方才還一片驚呼聲的四周街巷,卻同時變得一片沉寂。
很多人揉瞭揉眼睛,不僅似乎沒有完全看清,而且似乎是沒有看懂。
隻是即便沒有看清和看懂,他們也都分明的感覺到瞭這名“侍女”的強大。
“怎麼會這樣?”
很多修行者看著凈琉璃的身影,震驚得雙手都不自覺的輕顫起來。
這不是修為上的差距……而是凈琉璃根本就沒有動用自己的劍,她身上似乎根本就沒有帶劍!
先是塵劍,接著是陳浮塵的佩劍。
明明是陳浮塵一劍出而形成兩劍,但凈琉璃卻是先摘瞭他的塵劍,接著隨手取瞭他的佩劍。
以陳浮塵之劍敗陳浮塵,陳浮塵竟然沒有絲毫抗拒的能力。
這名侍女,到底是誰!
怎麼可以這麼強!
“我明白瞭你的意思。”
在所有人震驚和不解的目光裡,凈琉璃卻是對著車廂裡的丁寧微微躬身行瞭一禮,用唯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聲道:“你不讓我佩劍,不是不想讓我依賴自己的劍和想逼我想出更多的對敵手段,而是不想讓我養成一些固定的習慣。”
丁寧點瞭點頭,微微一笑,道:“一些固定的思維和習慣,才是妨礙修行者的最大桎梏。”
周圍的人都聽不見凈琉璃和丁寧的對話,但是所有人都看到瞭凈琉璃和丁寧的動作和神態。
這在所有人看來,是很真實和自然的師生見禮。
於是所有人更加難以理解丁寧這樣一名強大的侍女到底何來。
“這是借勢,有些時候鄭袖並不需要在意這些尋常長陵人的想法,但是整個長陵大多數人都是尋常人,他們往往能夠幫助促成很多事情。”
丁寧又輕聲對著凈琉璃說瞭這些話。
然後他抬頭,對著所有還處在震撼裡的街巷中的觀戰者揖手為禮,道:“那名容姓宮女在岷山劍會之前逼得我白羊洞薛洞主無法看到劍會的結果,逼得我在劍會開始之前便真元耗盡,大傢評評理,我要公開挑戰她,和她決鬥是否有道理?”
說完這一句,他便不再說什麼,對著凈琉璃示意可以離開。
因為他知道不用多說細節,隻是這樣的話語,就足以讓這些聽到的長陵人打聽到內裡發生的故事,就足以讓今天這裡的事情和曾經發生在岷山劍會之前的事情傳播到長陵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