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靛藍回到梁波身邊,梁波笑著道:“談得怎麼樣?”
蘇靛藍解釋:“梁老師,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梁波呵呵笑:“沒事,沒事,我們懂!”
蘇靛藍:“……”有苦說不出。
之後,節目繼續拍,蘇靛藍一直回憶陸非尋最後的話。
他在開導她?
整個第七期的拍攝,蘇靛藍一直與梁波、符金花在一起,攝像師極少捕捉到蘇靛藍與陸非尋在一起的畫面。
“第八期節目,我們走進湘城周邊的小村落,今天大傢不比賽,就在少數民族村寨探訪傳統工藝。我們安排瞭三十多位手藝人,隱藏在不同的地方做手藝,誰找出的手藝人最多,誰在第九期的比賽就享受額外加分優勢。”
一個星期後的第九期拍攝,劉東昇又玩起瞭老套路。
節目開始錄制時,蘇靛藍也看到一周未見的陸非尋。
網上的謠言還在醞釀,期間蘇慶雲果真收到瞭幾封“警告信”,是《留住手藝》的香粉寫的,讓蘇靛藍不要總騷擾陸非尋,如果實在不想做手藝,就退出節目,否則拿慶雲堂顏料工作室開刀,讓這門手藝徹底從世上消失。
蘇慶雲打電話和蘇靛藍說這事,問蘇靛藍:“你和那個陸非尋,真有感情瞭?”
電話裡,蘇靛藍依舊笑嘻嘻的樣子。
“沒有。”
“女孩子要矜持一點,出格的事情不能做,我們做顏料的人,做人也要堂堂正正,你不要去騷擾人傢,知道沒有?”
“爸,我知道瞭。”
於是,第八期一開拍,蘇靛藍就主動選擇瞭位置,陸非尋站在右側第一位,那她就自覺到左側去。
星光太璀璨,而她還不夠優秀,不會去拖累星光。
符金花看到蘇靛藍站在自己身邊,倒是很高興。
羅超笑著問:“今天青年組是要把我們老年組和中年組包圍嗎,搞個甕中捉鱉?”
蘇靛藍笑呵呵地走過場,倒是劉東昇看著屏幕裡高低不一的隊形皺眉頭,但最後也沒說什麼。
節目很快開始。
今天的節目流程和春遊相似,大傢走走看看,都想隨機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隱藏的手藝人。遇到手藝人之後,完成相應的任務,拿到傳承人的“傳承文書”。
蘇靛藍為瞭不與陸非尋同時出現在一個鏡頭裡,走得也就稍微快一些。梁波和符金花走得慢,不一會她就落單瞭。
今天的拍攝地叫什寒,中國十大最美村落之一。兩個村子並挨在一起,上面是苗村,下面是黎村,中間由一叢竹林隔著。
關劍軍與羅超談論的聲音有些大:“我們先進苗村看看,那邊好像有個手藝人。”
這話一出,梁波和符金花也感興趣:“我們也去看看。”
三十多種非遺工藝隱藏在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可能不遠處偽裝成收稻谷的婦人,就是節目組特別安排的傳承人。
大傢熱熱鬧鬧地去瞭,蘇靛藍頭也不回地往上走。
突然,蘇靛藍穿過竹叢時被竹枝勾到瞭衣袖。蘇靛藍停下來整理,卻怎麼也取不下來。
這時,後頭伸出一雙手,熟悉的氣息紛沓而至。
蘇靛藍抬頭,看到陸非尋。
“陸老師,不用。”
陸非尋笑道:“扯瞭半天瞭,還沒弄出來,確定不用?”
“真不用,謝謝陸老師。”
蘇靛藍打定主意,不能再給觀眾留話柄,回答的語氣也像好學生面對老師一樣,中規中矩。
反之,倒顯得陸非尋態度親昵許多:“可是我已經幫忙瞭,那我再幫你掛上去?”
蘇靛藍:“掛……”你妹。
旁邊跟拍的攝像師跟著笑出聲。
蘇靛藍隻好道:“不用瞭,已經取下來瞭就取下來吧,謝謝陸老師。”
蘇靛藍繼續低著頭往前走。
蘇靛藍走瞭兩步回頭看,陸非尋沒有跟上。蘇靛藍松瞭一口氣。
黎村裡隻有幾十戶人傢,因為村落依山而建,高低層次各不同,蘇靛藍走進一傢敞開門的院子,裡面曬滿瞭苞米,一院子的黃橙橙特別好看。
蘇靛藍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卻有意外發現。
院墻邊放著兩塊木板,新得過分耀眼,蘇靛上前翻看,隨即興奮跑去敲門。
“您好,有人在嗎?我想學藝!”
一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走出來,看見蘇靛藍:“你想學藝?”
男人笑瞭笑:“你是第一位來我院子的嘉賓,沒想到還真被你看出來瞭,眼睛挺厲害啊。”
蘇靛藍:“院子裡曬瞭苞米,苞米都是新鮮的,應該是掩人耳目的道具,院子打理得很幹凈,從邏輯上講,住的人很喜歡整齊,但偏偏墻邊放著兩塊木板。木板是新的,應該是做手藝用的工具,而且是為我們準備的,對嗎?”
“沒錯,你很聰明,這個徒弟我收瞭!”中年男人爽朗大笑。
他其實也是國傢級傳承人,節目組邀請他來時,他還挺猶豫。這會兒開心得不行,對著蘇靛藍道:“你要是能完成我佈置的任務,我手裡的傳承文書就送你瞭。”
蘇靛藍高興應好。
“我這門手藝叫做蒼南夾纈,你去把那兩塊木板搬過來,自己想辦法搬到後院去,那邊有一池染缸水,旁邊還有一個工藝小冊子,自己想辦法按照冊子上的流程,把成品做出來。什麼時候完成任務,我什麼時候把東西給你。”
蒼南夾纈是一種在織物上印花染色的特色傳統手工技藝,始於秦漢,盛於唐宋,是中國雕版印染、印刷的源頭,中國印染技術之母。做的時候,需要用兩塊木雕刻板把白佈固定,再放進染缸中浸染。
在古時,先有彩色夾纈,後來才漸漸演變成藍白色的夾纈。是一門很有藝術價值的非遺工藝。
“我給你透個底,今天要錄一整天呢,其他傳承人的任務也不好完成,我這裡還算比較輕松簡單,你快去做,我等著你。”
“謝謝老師!”
“不客氣。”他也沒想過要為難小姑娘,但是規矩擺在這裡,他也不能幫忙。
中年男人笑嘻嘻去喝茶瞭。
蘇靛藍運氣好,一進村就找到瞭任務點,做得快的話,還真有可能拿下額外加分。
想到這是節目組的慣常套路,蘇靛藍小跑著去搬木板。很快,蘇靛藍發現這就是個坑。
夾纈所用的雕板有大有小,節目組準備的這兩個是做被面的雕板,足足有兩米高一米五寬。整個木板都能把蘇靛藍蓋住瞭,更別說共有兩塊這樣的木板,她還要往後院抬。
蘇靛藍使瞭吃奶的勁兒,艱難之下才把木雕刻版抬出一米遠。
院子裡圍滿瞭人,攝像師們不能上前幫忙,大傢看著都於心不忍,隻有蘇靛藍還在認真埋頭苦幹。
蘇靛藍汗如雨下,突然一雙手從背後探出,恰好覆住蘇靛藍的手,順著她使勁的地方用力,面前的雕板被抬起。蘇靛藍下意識說:“謝謝。”
這一瞬間,又撞入陸非尋帶笑的雙眼。
“陸老師?”
“舉手之勞。”
蘇靛藍急忙退瞭一步,不想在大庭廣眾下靠得那麼近。
陸非尋也不惱,幫她接住木板,沉穩地把東西往後院抬。
蘇靛藍看著陸非尋幫忙,心裡感謝卻又怕給他惹麻煩。
“陸老師,隻搬一塊就好,你先去忙別的事吧。”
“怎麼,你害怕?”
蘇靛藍意外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在問:你到底想幹嗎?
陸非尋:“抬不動就不要強求,這麼倔強做什麼?不會找我?我就在附近。”
陸非尋挽起袖子往外走,繼續幫忙搬剩下的一塊。
蘇靛藍看瞭一眼正在拍攝的機器,攝像師們正在重點跟拍。
蘇靛藍急瞭:“陸非尋!”
陸非尋停下腳步。
蘇靛藍急道:“你忘瞭嗎?我們說好的。”
“說好尊重你的選擇?”陸非尋,對著鏡頭掃瞭一圈:“攝影機都拍到瞭,是我主動幫忙,現在是我的選擇。”
陸非尋故意似的,輕輕說:“是我管不住自己,主動來幫你瞭。你讓觀眾們有問題,來找我。”
陸非尋表情高冷,說的話卻很貼心,蘇靛藍的心砰砰跳。
一個小時後,蘇靛藍順利完成蒼南夾纈傳承人佈置的任務,沖忙趕往另一個地點。
走之前,蘇靛藍向攝像師東哥打聽:“陸老師呢?”
“陸老師在做任務。”
蘇靛藍問時恰巧路過一個院子,陸非尋坐在院子裡,認真和老師傅學習花絲鑲嵌技藝的樣子撞進蘇靛藍眼裡。
老師傅將拉出來的素絲交到陸非尋手中,陸非尋將三四股素絲搓制成各種花絲。
東哥說:“蘇老師,剛才陸老師幫瞭你,你要不要過去幫幫忙?這個花絲鑲嵌比較考驗人的耐性與眼力,現在京都博物館裡的那頂明萬歷皇帝金絲翼善冠,就是用這種細金工藝做出來的,對於男人來說,有點太為難人。這個活看起來比你剛才做的要輕松,實際上難度更高。”
蘇靛藍站著一動不動,目光一直落在陸非尋身上。
他用修長的手細細揉絲,最後掐成精細的圖案,再用鑷子填進寬口杯裡。
陸非尋動作很輕,一絲不茍,嚴謹的工作態度讓他整個人都氣度不凡。
蘇靛藍搖搖頭:“不用瞭,小東哥,陸老師不需要我,我看他做得挺好的。”
蘇靛藍離開後,陸非尋的跟拍攝像師說:“陸老師,剛才蘇老師路過,停下來看瞭你幾分鐘,可能是想進來幫忙。”
幫忙?
陸非尋回頭,門外哪裡有人?
“是嗎?”陸非尋沉笑。
兩個緊挨的少數民族村落裡,節目組一共準備瞭手推繡、緙絲、絨花、皮影、紮染、打樹花、甌塑、花絲鑲嵌、雕版印刷、剪紙、蒼南夾纈、蠟染、篆刻、斑銅工藝等三十幾種非遺技藝,任務難度相當,做起來一個比一個耗時。
從上午進村,一直到傍晚六點,蘇靛藍才做完四個任務。
蘇靛藍打聽瞭一下,其他老師的進度也差不多,目前拿到傳承文書最多的人是羅超,與她一樣,也是四份。
蘇靛藍問東哥:“今天錄制有時間限制嗎?最晚的集合時間是幾點?”
東哥:“劉導說八點在村口集合,現在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兩個小時……”蘇靛藍皺起眉頭。
她上一個任務是做絨花,聽起來是挺簡單的,就隻是掐絨花,誰知道絨花工藝竟然是先把蠶絲煮熟,然後染色,又需制作銅絲,將熟絨勾條。在絨花工藝裡,熟絨勾條這一步驟一做就是一整天,與陸非尋接下的花絲鑲嵌任務不相上下。
蘇靛藍辛苦將半成品的熟絨勾條以後,還要打尖、傳花,好幾道工序下來,花瞭近四個小時才把絨花制作的任務做完。
蘇靛藍想贏,對身邊的人問道:“小東哥,離這裡最近的任務點是什麼?你給我指個路唄。”
“這……劉導在對講機裡聽著呢,我可不能說。”東哥笑瞇瞇地拒絕,眼睛卻一直往山上瞟,還眨眨眼睛。
蘇靛藍一直在村裡轉悠,從山腰到山頂,現在已經在高處的這幾棟屋子瞭。
再往上走幾分鐘就是最高的民居,那裡還沒人去過。
“謝謝你啊,小東哥!”
蘇靛藍笑得讓人一酥,小東哥格外受用。
蘇靛藍拔腿就往上面跑。
一棟稍顯破舊的院落,一位年過五旬的老手藝人正在抽旱煙,悠哉地等著人來。沒人來他也不急,反正已經閑坐一整天瞭。
“老師傅,您也是手藝人對嗎?”
老人看瞭蘇靛藍一眼:“女娃子?”
因為錄節目的緣故,蘇靛藍做瞭造型,看起來俏麗可人的,像街拍的時尚小姑娘,壓根不像手藝人。
老人放下旱煙擺手拒絕:“這門手藝你做不瞭,你還是下去吧。”
東哥道:“蘇老師,剩下的任務點有點遠,趕過去要半個小時,而且難度也……”
說實話,都到錄制尾聲瞭,剩下的都是挑揀下來和挑戰失敗的手藝,哪個會容易?這裡是因為地方太偏瞭,所以沒人特意從苗村趕過來。
蘇靛藍笑瞇瞇地說:“您先給我講講是什麼手藝吧?可以嗎。”
“哎,你這女娃子怎麼就不聽勸。我就實話和你說瞭吧,看到院子裡這個爐瞭嗎?燒鐵水用的,我這門手藝是打樹花!”
“打樹花?”
老人敲瞭敲旱煙鬥,彈出煙灰,慢悠悠地說:“就是你們年輕人說的鐵樹銀花,最近一個大火的電視劇裡不就有嗎?我孫女老跟我嚷嚷,爺爺,你的手藝上電視瞭。”
“古代的煙花?”
“對。”老人往燒鐵爐看瞭一眼,“把鐵水灑到天空上,或者打到墻上,讓鐵水散開成小水滴,打成樹花的樣子,所以才叫打樹花。這鐵水有一千六百多度,不小心就把你給燙傷瞭,要是毀容瞭怎麼辦?”
“好吧。”
老人以為蘇靛藍放棄瞭,嘆瞭一口氣:“我等瞭一天,看來是沒辦法帶著手藝上電視瞭。不說你怕不怕燙,光那一勺子鐵水就有六七斤重,就算有防護措施,你這細胳膊細腿的也抬不起來,走吧……”
“我想試試,就算真的失敗瞭也沒關系。”
老師傅吃驚:“你真要試?”
蘇靛藍走過去,真心實意地示好:“就當讓它上個電視吧,好不好?”
東哥忍不住插話:“老師傅,蘇老師的意思是她試試,能成功就成功,不能就算瞭,攝像機在這拍著呢,會往外播的。”
“成,那我這就給你準備東西去,你試試。”老師傅態度大變,開心地放下煙鬥,跑去準備。
蘇靛藍笑著說:“謝謝小東哥。”
“嘿,謝什麼?明明是你好心想幫老人傢,不過你真不打算競爭獎勵瞭?實在不行,現在趕去另一個地方,可能還來得及。”
蘇靛藍眨眨眼:“爭呀,雖說力氣不大,但一定會好好學,萬一真的打出一道鐵花呢?”
小東哥給蘇靛藍豎瞭個大拇指。
蘇靛藍看到老師傅拎出來的一桶鐵水時,明顯感覺到瞭難度。
陸非尋踩著夜色走進院子,一眼就看到黑暗中圍著鐵水的兩個人。
燒得滾燙的鐵水發出紅光,把手藝人和蘇靛藍的臉頰照得紅亮。蘇靛藍彎著腰,望著眼前的大桶發呆。
“這柄木勺是打樹花用的,和普通木勺不一樣,經過特殊處理,你握住手柄這裡。”老師傅在認真指導,“打樹花講究技巧,沒經驗打不成,你得先練練。”
“還有,這門手藝最講究一個站功,打樹花時必須站得穩,要不然鐵水一灑,全澆到你身上瞭。打的時候方向也有講究,一定要打得幹脆利落,還要打得細,鐵水要在空中散開,還要散得又小又勻,這樣鐵水掉下來的時候已經冷卻瞭,才不會燙到你……”
老師傅講得認真,蘇靛藍聽得認真。
周圍溫度太高,陸非尋走近,甚至能看到她額頭細小的汗珠。
蘇靛藍拿著木勺,嘗試舀起滿勺鐵水,又熱又沉。蘇靛藍本能地退後兩步,穩住身體。就在這一瞬,不小心撞進陸非尋的懷裡。
蘇靛藍回頭一看:“陸老師!”
“需要幫忙嗎?”
“你什麼時候來的?”
老師傅高興起來:“哎呀,這小夥子來得好,這活確實不適合女娃子幹。”
老師傅看著陸非尋:“你來和我學!”
“老師傅,這不行……”蘇靛藍連忙拒絕。
“你就聽我的!要不然他打成瞭,我把傳承文書給你,絕對不讓他搶你功勞!”老師傅急忙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靛藍是不想在一起做任務,老師傅才不聽,熱情地對著陸非尋說:“我把傳承文書給她,行不?”
“嗯。”
老師傅又對蘇靛藍說:“你看,人傢小夥子說行。”
面對淳樸的老手藝人,蘇靛藍隻好強顏歡笑。
“好,好……謝謝陸老師。”聲音小得跟蒼蠅似的。完瞭,又要上熱搜瞭。
蘇靛藍對陸非尋小聲道:“陸非尋……”
“嗯?”
“你又來湊什麼熱鬧?!”
陸非尋沉默不語,眸子裡卻點著笑意。
“我真的要被網友們打死瞭!”
“不會。”陸非尋語氣溫柔。
“胡說,怎麼不會!”
陸非尋挑著眉:“都是我主動的。”
蘇靛藍:“你……”誠心的吧?
那一頭,老師傅拿出兩套節目組特意準備的防護服,積極的很。
“你們穿上,我這就帶你們去打樹花的地方!”老師傅這才打算真正開始教授打樹花這項非遺技藝。
要想真正學會打樹花,需要幾十年的功力。節目組設置的任務要簡單許多,隻要把樹花打起來就可以。
蘇靛藍和陸非尋穿好防護服,兩個人帶著頭盔,跟行走太空似的。
陸非尋面色從容,心情不錯。
蘇靛藍看著兩人的樣子,也忍不住咧嘴笑:“節目組真是……”
陸非尋把木勺遞給蘇靛藍:“先練練。”
兩個人先用水來試驗,木勺裡舀滿清水,先朝著天空灑去,盡量找對角度,不讓水灑到自己。練瞭大概四十分鐘,蘇靛藍氣喘籲籲道:“每一門手藝都不容易,古人的智慧和技藝真是令人驚嘆。”
陸非尋看著一旁的鐵水:“這門技藝也傳承幾百年瞭。”
蘇靛藍:“我終於明白《留住手藝》特意安排這一期的目的,很多非遺技藝在淺嘗輒止的學習過程裡,就能感受到屬於中國的美和高超到令人驚嘆的中國匠人工藝。”
距集合時間隻剩半小時的時候,東哥過來提醒:“得趕緊做任務瞭。”
蘇靛藍和陸非尋走到空曠的地方。
老師傅也把鐵水送過來,手把手教,示范瞭幾次之後,就把勺子交到陸非尋手裡。
蘇靛藍說:“陸老師,加油。”
“嗯。”
“註意安全。”
在香雲紗染整工藝裡,有一個步驟就是繃佈,曬莨時經常鍛煉臂力,控制力道也是制作香雲紗的基礎技巧之一。
陸非尋沉聲:“不用擔心。”
“好。”
蘇靛藍也拿起木勺,她也要打樹花,不過隻是輔以配合。
在工作人員和老師傅的註視下,蘇靛藍和陸非尋終於開始挑戰,木勺伸進桶裡舀出鐵水,手臂使勁朝上一揚,漫天的鐵花灑落下來,像是一場盛世煙火。
山頂上灑開鐵樹銀花,點綴瞭整個夜空,美得驚心動魄。
蘇靛藍站在樹花之下,抬頭看著頭頂的花火,感慨道:“真好看啊。”
陸非尋將最後一勺鐵水往天空上打,鐵花紛沓如流星墜落,像是煙花般包圍著蘇靛藍。倆人站在核心圈子裡,樹花落下的一瞬,彼此與外界隔絕。
蘇靛藍觸景生情問:“陸非尋,你陪喜歡的女孩子放過煙花嗎?”
“沒有。”
“嗯?好無趣。”
陸非尋沉聲:“但是我為欣賞的女孩打過鐵樹銀花。”
蘇靛藍微微一愣。
“就在這一刻。”
陸非尋聲色冷清,火花完全落下的一瞬,蘇靛藍像是早戀被老師抓到的孩子,心慌意亂地看向別的地方。
攝像師把剛才的畫面全錄下瞭,蘇靛藍看瞭看腰間的耳麥,又回想那剛才的對話……
完瞭,又要出事瞭……
第八期節目,蘇靛藍如願拿到第一名。
回酒店的路上,蘇靛藍一直心不在焉。大傢都在開玩笑:“靛藍終於贏一局瞭,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啊。”
蘇靛藍紅著臉,心情跌宕起伏。
蘇靛藍稀裡糊塗過瞭好幾天。
第十期節目回歸棚拍,莊清清要來探班。
一大早,莊清清從臨城直飛湘城,到達電視臺演播廳時,節目已經錄制瞭一半。
因為節目火爆,演播廳裡坐滿瞭粉絲。
蘇靛藍請工作人員給莊清清留瞭座位,莊清清坐下之後,發現自己身邊是一位清秀帥哥。
莊清清喃喃道:“不愧是好閨蜜,真夠義氣!給我留瞭黃金第一排不說,還幫我安排瞭一位小鮮肉鄰座。”
楚譯聽到這句話,轉頭看瞭莊清清一眼。
今天是個人比拼環節。臺上臺下互動時,莊清清舉著燈牌瘋狂大喊:“蘇靛藍加油!蘇老師我們愛你,你是最棒的!!”
現場氣氛熱鬧,莊清清來勁瞭:“梁波老師加油!”
“符金花老師加油!”
“關劍軍老師加油!”
莊清清給其它嘉賓加油助威,唯獨故意漏掉陸非尋。
楚譯在一旁皺起眉頭。他今天也是來探班的,沒想到遇見這一幕。這是?遇到非尋哥的毒粉瞭?
楚譯補充道:“陸老師加油!陸老師你最棒!”
莊清清:“蘇靛藍!蘇靛藍!”
楚譯:“陸非尋!陸非尋”
莊清清終於忍不住看向楚譯:“帥哥,你怎麼回事呀,你是在故意針對我嗎?怎麼我一替別人加油,你就要蓋過我的聲音呀?”
“針對你?”
“對啊!”
“我為自己支持的嘉賓加油,不行?”
“你一個大男人支持陸非尋?”莊清清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楚譯:“……”現在的女孩腦子裡都裝著什麼?
“我是直男,你別亂猜。”
莊清清一下子看愣瞭,聲音也軟下來:“我也是支持我閨蜜,你讓我好好加個油怎麼瞭,聲音都把我的聲音壓住瞭……”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閨蜜?”
“你是?”莊清清也反應過來瞭:“你是陸非尋的助理?”
“你知道我?”
莊清清突然腦袋卡殼瞭,竟然不好意思說話瞭。
“你是靛藍的閨蜜,莊清清?那個當眾撓非尋哥的女孩?”
莊清清捂著臉低聲說:“完瞭,太丟人瞭。”
楚譯又不小心聽見瞭,突然覺得很好笑。
“有意思,和傳說中差不多,確實是嗆口小辣椒。”
莊清清忽地抬起頭,生氣道:“誰這麼向你形容我的?啊啊啊,蘇靛藍這個大壞蛋,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楚譯看瞭莊清清一眼,女孩身上穿著鵝黃色上衣和牛仔小短裙,青春靚麗。
“看不出來,果然人不可貌相。”
“啊啊,我那次打陸非尋,真是事出有因!”莊清清想瞭想,又改口道,“好吧……我承認自己是沖動瞭一點,可我那也受到教訓瞭,以後都不會瞭。”
楚譯被逗笑,露出一對小虎牙。
莊清清看呆瞭。
楚譯:“不打不相識,非尋哥現在應該會感謝你。”
“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謝我?”
楚譯一陣失落,笑瞭笑卻沒再說什麼。
節目錄制還在繼續。
最後兩個互動環節,楚譯和莊清清之間異常安靜。直到最後臺上的六位嘉賓都出作品以後,兩個人才開始討論起來。
蘇靛藍和陸非尋錄制結束從臺上下來,一眼就看到莊清清和楚譯,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在吵架。
蘇靛藍趕緊跑進觀眾席:“清清,你怎麼和楚譯吵起來瞭?”
“啊?”莊清清一臉無辜,“我們沒吵啊。”
楚譯:“確實,我們沒吵。”
“那你們?”怎麼還指手畫腳起來瞭?
“我們隻是在討論誰是第一名。靛藍,最後大比拼時你要爭光啊!我說你鐵定能拿第一,他非要說隻要有陸非尋在,陸非尋一定是第一名!”
“非尋哥當然是第一,非尋哥念書的時候,就沒考第二過!”
陸非尋:“沒有那麼誇張。”
楚譯:“那是有一次你發燒瞭,沒去考試!”
莊清清捂住嘴巴,第一次見識到陸非尋的厲害。
陸非尋看瞭莊清清一眼,難得地點頭問好。
莊清清再次受從若驚,臉都紅瞭:“陸……陸……”
蘇靛藍把莊清清拉到身邊:“清清!”
莊清清小聲說:“靛藍,我沒看錯吧?陸非尋主動和我打招呼瞭!”
這是莊清清第三次見到陸非尋,第一次倆人打架瞭,她把陸非尋給撓瞭。第二次她坐在座位上,而陸非尋在講臺上,高不可攀。她是學生,他是客座教授。現在,大傢彼此站在一起,像是久識的朋友。
莊清清想瞭想,對陸非尋禮貌打招呼,還激動鞠躬:“對不起,陸教授!”
“沒事。”陸非尋聲音冷清,“過來看靛藍?節目已經錄制完瞭,我請你們吃飯。”
莊清清沒想到陸非尋其實這麼平易近人,趕緊答應:“好啊!唔……”
蘇靛藍趕緊伸手捂住莊清清的嘴:“對不起,我們倆有約瞭,謝謝陸老師。”
莊清清一臉搞不清狀況。
蘇靛藍:“走吧。”
“飯不吃瞭?”莊清清又被捂住嘴:“唔唔!”
蘇靛藍把莊清清拖走瞭。
楚譯:“非尋哥,你和靛藍鬧別扭瞭?”
觀眾此時陸續離席,烏壓壓的人群中,陸非尋出聲喊住蘇靛藍。連旁邊的工作人員都聽見瞭,蘇靛藍不得不停下腳步。
陸非尋:“談一談下期節目?”
最後兩期節目是嘉賓組隊對戰環節,六位非遺傳承人將兩兩組隊,結合彼此的優勢,進行創新性技藝比拼,決出《留住手藝》節目最終特別作品。屆時,節目組也會開通投票環節,投票取得的收益將直接設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金會,以行動去支持非遺。
這是《留住手藝》最重要的環節,大傢都很看重。
關劍軍和羅超已經組隊,梁波和符金花也一直從第一期到目前都在一起,已經有組隊意向。目前隻剩下陸非尋和蘇靛藍
蘇靛藍點點頭。
“在這談?”
“去化妝室!”
化妝室裡有茶水間和沙發,莊清清和蘇靛藍坐著,陸非尋和楚譯站著。
蘇靛藍:“陸老師,你有什麼想法?”
陸非尋:“這裡沒別人。”
莊清清左看右看,不懂陸非尋這寵溺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陸非尋:“下期我們組隊。”
蘇靛藍猶豫。
陸非尋:“你不是說,想要做出成績嗎?手藝人最需具備的是匠心精神,要堅持手中的手藝,還要守住初心。”
蘇靛藍:“……”
“礦物顏料是顏料,香雲紗則是植物染料染整,兩種非遺技藝之間存在共同點,在物理形態上卻又截然不同。基於共通點創新,最易做出成績。”陸非尋語氣停瞭停:“所以,作為匠人最應該考慮作品,你要不要放下顧慮,和我合作?”
蘇靛藍最大的心事怕給他惹麻煩,還想獨立獲得大眾的認同,在沒有變得足夠優秀之前,不想與陸非尋並肩而行。
但陸非尋說的確實對,蘇靛藍如果拒絕組隊,反而違背初心。
蘇靛藍豁出去:“你說的沒錯,年輕非遺傳承人思路相通,而在目前所有參與節目的非遺技藝裡,隻有香雲紗與礦物顏料的共性最大,定位相似,碰撞出新穎作品的可能性也最大。”
礦物顏料如果與鏨刻技藝相結合,可能性很小,勉強結合,礦物顏料覆蓋在銀器之上,那麼鏨刻出來的花紋也會大失神采。礦物顏料如果與篾編制品結合,這和竹編漆器有什麼區別?礦物顏料彩繪竹籃?
如果和宣紙結,那就是一幅書畫作品,談何創新?礦物顏料與紡染織繡技藝結合……想都不敢想。
蘇靛藍咬咬唇,問陸非尋:“你有什麼想法?目前在節目裡,我們已經嘗試過融合瞭。我們做過小掛畫,還做瞭礦物顏料手繪……”
在第四期節目錄制時,他們已經在街頭交出瞭礦物顏料與香雲紗融合的答卷。
“打破原有思維,另辟曲徑創新。”
“什麼?”
“觀眾投票環節,最重要的是給觀眾足夠的刺激。與其說是作品,不如說是商品,用營銷思維帶給觀眾新鮮感,打動觀眾的心。”
楚譯:“銷售戰,非尋哥擅長這個!”
“賣產品,賣創意,賣實用性。”
經過前十期的節目,礦物顏料和香雲紗的現有形象已經深入人心,想要給觀眾新鮮感,就要做出不一樣的作品,其實很不容易。
“還需要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消費者的理性。”
蘇靛藍興奮道:“明白瞭,《留住手藝》的觀眾各年齡階層都有,作品要親民,因為投票的盈利會捐獻給現實中的非遺項目,大傢還會同時考慮實用性,大年齡的觀眾會最先考慮到‘創造出這個東西有什麼用?’,而年輕觀眾……”
蘇靛藍思考瞭一下:“年輕觀眾的喜好最容易捕捉,文創概念打得好,顏值足夠高,定位時尚,再賦予作品故事性,隻要作品註入瞭靈魂,就容易獲得他們的支持。”
“嗯。”
蘇靛藍打開思路:“礦物顏料的制作核心是礦物原石,香雲紗的制作核心是薯莨汁與河泥,礦物顏料與植物染料……香雲紗和礦物顏料都來自大自然,像德順堂裡有很多老師傅,這些年也沒有放棄過創新。他們不僅用薯莨汁來染色,還嘗試用其它天然植物染料做文章,如薑黃、鬱金、金櫻子、橡椀。我們不如做一個既有礦物顏料,又有植物染料的顏料盒?二合一怎麼樣?”
陸非尋默不作聲,蘇靛藍笑瞭笑:“就叫草石本心?”
“可以。”
“草是指植物染料,石是指礦物顏料,心之原本,回歸本心。”
“我看這個行!”當瞭好久空氣的莊清清激動地拍大腿,“不是有句話叫洗盡鉛華見本心嗎?你們倆就借這個顏料盒‘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陸非尋:“原料上要用心,找一個噱頭。”
“噱頭?”
蘇靛藍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起來:“礦物顏料的噱頭就是它的作品以及原料的珍貴性,植物顏料的噱頭是……”
“這些都不是噱頭,要找一個與節目相關,又能體現出這個作品獨一無二的制作細節。”
“那我們親自去山裡找原料?”
“嗯,這個可以。”
蘇靛藍興奮道:“我們親自去收集原料,在節目中呈現出來,觀眾們才能更明白它們的來源。一門手藝,隻有觀眾真的從底子裡瞭解它,才會記住它。”
隻有親眼看見過程,才會對這樣的作品感同身受,才更有認同感。
“好。”
陸非尋應允得痛快,蘇靛藍也在亢奮中,完全沒看到陸非尋臉上的表情。一個性格冷冷淡淡的人,難得說這麼多話。
蘇靛藍思路發散:“‘草·石本心’計劃做十種顏色,一半是礦物顏料,一半是植物染料,植物染料裡要有薯莨,其它四種植物染料任選,最後搭配一顆礦物原石在這組作品裡,做成精致的手鏈吊墜,怎麼樣?”
“可以。”
“在礦物顏料的選擇上……礦物顏料裡有五種礦物色最具代表性,分別是石青、石綠、石黃、赭石和朱砂。這五種顏色差別大,也能體現出礦物顏料的多樣性,色彩鮮亮討人喜歡,我想用它們來做這個原料盒。”
“那我選花青藍、槐花綠、竹管藤黃、薯莨褐、茜草紅。”
這些是對應礦物顏料版的植物顏料色。
蘇靛藍心裡浮起一絲感動,想說什麼,卻被陸非尋打斷。
“槐花綠、薯莨褐、茜草紅。薯莨、槐花都是比較容易找到的原料,野生的茜草卻多出現在河北、河南、西北人煙稀少的地方。城市化程度太高的地區,找不到這些東西。而礦物顏料的礦石需要到山區尋找,那裡林深茂密,原生態深林植被豐富,多數也能遇到這些植物原料。”
陸非尋聲音冷清:“不是為瞭你。”
楚譯聽見,在心裡補瞭一句:騙鬼呢。
陸非尋:“那這件事情就這樣定瞭。”
蘇靛藍沒多想:“好!我們選個時間去找原料,順便出個大自然色彩裡的過渡色卡,把草本植物染料和天然礦物石顏料做對比,做出這套“草·石本心”顏料盒。讓舊傳統和新創意結合在一起,兩門傳統手藝都重新煥發出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