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邢克壘的軍裝讓人信服,也或者是他隱含怒意的聲音太有分量,男人喉結動瞭下,“好,你是院長我和你說。你們醫院把我老婆治壞瞭,我要賠償。”
“賠償是吧?沒問題,多少都行,不就是給你老婆治病嘛,大夫、錢,全權由陸軍醫院負責。”為免驚到他,邢克壘的聲音顯得緩慢低沉,然而咬字卻越來越重,“人命關天,我勸你謹慎點,別做傻事!”
男人的神情卻忽地大變,他扯著嗓子吼:“你答應得這麼痛快我不相信,你給我白紙黑字寫出來,現在就寫!”
“要證據是吧?我給你,你聽好瞭。”邢克壘拿出手機,開啟錄音功能,“我以陸軍醫院院長的名義發誓,無償給你老婆治病,免除一切醫療費用,直至康復。這樣可以瞭嗎?”眼看著米佧在男人的脅迫下距離天臺邊緣越來越近,他眼裡戾氣四溢,語氣陡然冷厲起來,“你他媽的給我站住別動!”
男人被他喝住:“你說的是真的?我老婆還能救?你們免費給她治?”
邢克壘恨不能賞他一記二踢腳,卻不得不壓著火:“並發癥又不是絕癥,誰說沒救?不過,”停頓瞭下,他好言提醒,“如果你跳下去的話我可就不管瞭,所以一切取決於你。你自己掂量掂量,跳還是不跳?”
男人的神經繃得太緊,經邢克壘這麼一忽悠有點舉棋不定。就在這時,剛剛結束手術連手術服尚未來得及脫的邵宇寒聞訊匆匆趕到天臺。
眾人看到他紛紛讓路,異口同聲:“院長!”
下一秒現場陷入一片混亂。
原本有些緩和的男人意識到被邢克壘騙瞭,情緒不受控制地再度激動起來,邊喊:“你們這群騙子!根本就不想承擔責任,不想救我老婆!”邊拽著米佧作勢向下跳。
邢克壘早已作好瞭隨時撲上去的準備,見此情形再顧不得其他,身形一轉,速度迅猛地沖瞭過去。與此同時,邵宇寒也急奔過去試圖拉住男人和米佧,緊隨其後的還有幾名科室主任和賀雅言。
米佧本能地掙紮,試圖掙脫男人的鉗制,卻人單力薄不是對手,推搡之中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住,踉蹌中身體的全部重量霎時依附在對方身上,使得男人動作受阻,兩人雙雙向天臺下跌去。
“啊——”樓上樓下頓時響起驚懼的尖叫聲,甚至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事情發生得太快,米佧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隻是機械般怔忡著不知所措。然而就在她以為會“被跳樓”時,她的手腕猛地被大力扣住,脫離男人掌控的瞬間,她纖細的腰隨即被摟住,緊接著被一具男性身體護住的她受慣性所致跌向地面。
一切發生的太快,米佧整個人都傻瞭,身體向下傾斜的剎那,她的大腦就失去瞭所有功能。見她呆呆地半天沒反應,心有餘悸的邢克壘右手撐地擎住身體避免壓著她,伸出左手拍她蒼白的小臉:“回魂啦小妞,喂!”
米佧仿佛得瞭失語癥,目光好似落在邢克壘近在咫尺的臉上,細看之下茫然沒有焦距。知道她嚇壞瞭,邢克壘拉她起來後雙臂收攏將人納入懷裡,附在她耳畔緩和瞭語氣溫溫柔柔地安撫:“沒事瞭啊,有我在呢,不怕,摸摸毛嚇不著……”
感覺到縮在懷裡的小身子在顫抖,再看看被拉起來的男人,邢克壘的火氣頓時燒到腦門兒,邊把米佧護在懷裡,邊沖過去照著男人的屁股就是一腳:“大冷天的露天表演啊?老子媳婦兒差點讓你跳沒瞭!”然後轉向邵宇寒,語氣森冷,“你就是院長?殺傷力和破壞力簡直讓我嘆為觀止!”
確定米佧平安無事,邵宇寒明顯松瞭口氣。視線掠過邢克壘摟著她的手臂,目光由灼熱轉為冷漠。與邢克壘迎面而立,他心思不明地沉默。
手上繼續著輕拍米佧脊背的動作,邢克壘微瞇眼睛直視邵宇寒的眼睛。
視線對峙間,傅渤遠不滿地指責:“你有什麼資格指責院長?”
邵宇寒抬手制止。隨後,在他的視線提示下,眾醫護人員收拾現場。
這邊,米佧終於被邢克壘底氣十足的一吼驚得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哭瞭。邢克壘聽見她的哭聲神色瞬間緩和,將柔柔弱弱的女孩兒摟在胸口最溫暖的地方,溫言軟語地在她耳邊哄。
眾人散去。邢克壘一路將米佧抱回骨外辦公室,然後想給她倒杯水暖暖手壓壓驚,結果米佧卻拽著他的軍裝下擺不松手。
賀雅言把水端回來時,就看見身形挺拔的邢克壘蹲在米佧面前,邊用指腹為她抹淚,邊仰著臉像哄孩子一樣輕聲細語地說:“鼻涕眼淚蹭我一身,埋汰死瞭,這回可得給我洗衣服瞭啊。好瞭不哭瞭,我在哪能讓你出事呢?不怕瞭啊。來,給小爺笑一個……”
米佧破涕為笑。
邢克壘把她的小手捂在掌心晃瞭晃:“禮尚往來,小爺也給你笑一個。”
他張揚的笑臉近在眼前,米佧含笑著抬手打他。
逗笑米佧,誰有邢克壘有經驗?
掐掐她淚痕未幹的臉蛋,邢克壘心有餘悸:“已經笨得無藥可救瞭,真怕再嚇傻瞭。”
米佧癟嘴,又要哭瞭,“人傢恐高嘛。”
邢克壘皺眉:“怎麼被他騙上頂樓的?”
米佧揉瞭下眼睛:“他問路,我告訴他,他又說找不到,我就帶他去啊,結果到瞭七樓他就翻臉瞭……”腦海裡不自覺跳出上次被綁架時匕首和子彈橫飛的情景,她的眼淚又掉下來,“幹嗎總綁我呀?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來欺負我。”
米佧梨花帶雨的樣子撩撥得邢克壘的心猶如萬馬奔騰:“我是喜歡你不是欺負你,他們才是壞蛋。”
米佧卻隻註意到後一句,拿小拳頭捶他:“你也壞得長毛瞭。”
邢克壘失笑,以手指為她理瞭理頭發:“帶你吃頓好的,壓壓驚,好不好?”
他霸道慣瞭,難得這麼和顏悅色地征求她的意見。米佧吸吸鼻子,小可憐似的嘟噥:“還得上班呢。”
“上什麼班上班,差點殉職瞭都,請假!”對她的異議置之不理,邢克壘動手解她的醫生服。
米佧下意識躲瞭下,見邢克壘拿眼神瞪她,她沒出息地縮瞭一下,然後配合著他的動作伸胳膊,任由他幫她脫下醫生服穿上外套,等他為她系好最後一顆紐扣,米佧由於驚嚇過度而變得蒼白的臉頰已恢復紅潤。
眼前溫馨的一幕讓賀雅言有種異樣的安心,她由衷地笑瞭:“下午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佧佧你回去休息吧。”
米佧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謝謝雅言姐。”
賀雅言笑睨著邢克壘:“客氣什麼,我這是嘉獎大英雄呢。”
邢克壘粲然一笑,一如既往地貧嘴:“還是嫂子對我好。”
邵宇寒處理完患者傢屬的事趕去骨外辦公室,經過大廳時遇見正要離開的邢克壘和米佧。身穿軍裝常服的邢克壘一邊下樓一邊低頭和米佧說著什麼,挺拔頎長的身影在人流往來的大廳裡格外顯眼。他身側的女孩則嬌小可愛,精致的娃娃臉上揚起溫暖的笑意。兩人相攜而來的畫面儼然一幅渾然天成的戀人執手畫面,惹得旁人註目。
邢克壘專心和米佧說話,沒註意到已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直到行至近前,才發現邵宇寒的存在。邵宇寒的表情無懈可擊,投射到米佧身上的目光是種關切的溫暖。他以溫和的語氣問:“有沒有傷到哪兒?”
米佧搖頭:“那位傢屬沒事吧?他挺可憐的,房子都賣瞭就為瞭給他妻子治病,之前偷跑出院也是沒辦法。”
邵宇寒微笑:“我會處理,放心吧。”
米佧也不逾越:“手術很成功吧,恭喜院長。”
邵宇寒點頭,臉上卻沒有一絲成功的喜悅,唯有註視她的眼神是柔和的:“回去休息吧,周末讓導師看見你這種臉色,肯定要批評我不照顧師妹。”
師兄妹?原來周末她約會的對象是他。如此有著宣告意味的提示,邢克壘聽明白瞭。
註意力轉移到邢克壘身上,邵宇寒語氣誠懇:“發生這樣的事,我很抱歉。”盡管不清楚兩人的關系,聰明如他也不難從他們的舉止中看出非同一般的熟稔和親昵,和邢克壘一樣,他也有瞭認知:是他迎視他沉穩的目光,邢克壘墨黑的眼眸浮起一絲笑意,出口的話語卻冷得能把人凝凍:“身為院長,你確實該抱歉!”
坐上越野車,米佧有點小不滿:“你和我們院長說話太不客氣瞭,今天的事又不怪他,你這樣很小氣啊。”
“我小氣?”邢克壘想咬她臉蛋一口,卻隻是抬手搔搔她的頭發,“我再大度你就羊入虎口瞭,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