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戲裡戲外（中）
聽瞭孫婷解釋，第五名理解孫婷能獨闖伍傢溝找自己報仇的心情瞭。小姑娘性情暴虐隻是一方面；接觸養魚後才知道其中的辛苦，可就光數萬尾未必挑出一條極品的幾率來估算，自己一口氣就弄死瞭十多條極品，擱一般人估計都不想活瞭。孫婷能接受從頭開始，的確是勇氣可嘉，又對孫婷多瞭一層的敬佩。
鐵馬雖不太明白其中的事兒，但道理是一點就通，可又看不慣第五名和孫婷一副惺惺相惜的狗男女模樣。“小孩看著都挺心疼的，可長大基本上就殘瞭。這會兒看著漂亮，過倆月說不定還沒鯰胡子魚好看呢。”
第五名氣的就想給鐵馬就地正法瞭，孫婷卻笑瞭。“這些魚已經四個多月大瞭，基本就已經定型瞭。就算想難看也沒辦法瞭。”
“值錢瞭？”第五名沒出息，盡管在富二代面前談錢有些沒面子，卻沒忍住。
孫婷點瞭點頭，回身拍瞭拍鐵馬，“關鍵是這魚要是失敗瞭，你就沒法在這混吃混喝瞭，想早點兒回你鐵傢集團裡當二世祖？”
“不想！就是比野魚好看！”鐵馬隻能一副欣賞的樣子，覺得真貨就是好，看著就比站街賣的那批野魚高檔。
機器很快就架好瞭，鏡頭畫面上，遠景壯麗，近景秀美；就連撐筏子在水面上喂魚的墳包，剪影看著都帶上瞭詩意。
隻可惜不能給近景，娃那張臉跟硫酸潑過兩遍似的，太沒有美感瞭。導演周圍看瞭看，覺得在場也就孫婷能勝任秀水美人這角色，可惜姿態、氣場過於強大，反而破壞瞭湖光山色的古樸美感。
“吃飯啦——”
導演遺憾中，劉秀娟帶著幾名青壯，扛著盒飯上來瞭。飼料加工廠那邊參觀瞭個開頭，她就回傢忙活給劇組眾人做午飯去瞭。按照第五名的叮囑，劇組裡每個人的飯菜都拿一次性餐盒裝好；跟著扛器材的村民們也絕不虧待，熱氣騰騰的白面饃裝瞭兩大籃子，每個饃裡都夾上瞭油汪汪的臘汁肉；還專門挑瞭一大罐煮好的包谷茬子稀飯。
這個山裡女子不一般！劉秀娟矯健、輕快的步伐和姣美的面容，卻立刻提醒瞭導演。
“攝影，給……”指指帶人上來的劉秀娟，導演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合適，絞盡腦汁想出個角度，“給他嫂子一個鏡頭看看。”這就是內行看門道瞭。有的人現實中姿麗過人，可上瞭鏡並不好看；可有的人卻天生有上鏡的條件，拍出來的效果比生活中明艷照人。
劉秀娟明顯就是後者。喜得導演都顧不上吃飯，讓劉秀娟就穿著這身藍白相間的褂子，頂替墳包上小筏子。
“喂多喂少無所謂，做個樣子就行。”導演叮囑著。
劉秀娟沒想到送個飯還逮住個角色，沒準備，一時有點不自然。第五名怕她露怯，靠過去小聲提醒她拿出外頭作法的氣派來。
扮仙姑那就是手到擒來的事瞭。於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便出現瞭一道坐在竹筏上的秀麗身影。一粒粒金黃色的錦鯉飼料，順著她白玉般的指尖上滑下，落入水中；錦鯉們便一簇簇地圍過來，擁擠著、吞食著。
群山一覽無餘，天空的顏色，被鏡子般的水面映照出來。天與地之間，仿佛隻剩下瞭這竹筏上的美人，和她手邊那群五彩斑斕的遊魚……
真美。
畫面上的劉秀娟幾乎融入瞭那片山水，說不清是誰在襯托誰，都那樣自然，都那樣和諧。坐在剪輯旁邊，看著那一個個鏡頭，第五名感受到一種賞心悅目的美好。
孫婷看著竹筏上翩翩作態的劉秀娟，恨恨在第五名腰眼上重重一擊。第五名捂著腰齜牙忍住，剛想發火，就看孫婷沖自己比劃一個中指。“你美啥？”
“……”第五名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辯駁：“你管！”
孫婷看第五名氣結，鄙夷瞥瞭一眼，“亂七八糟還沒頭緒，這會兒還沒到美的時候。你跟我過來。”
第五名不知道孫婷指的什麼，跟著孫婷沿著水塘朝林木茂盛的一面而去。孫婷回頭看劉秀娟的身影也越來越小，便放慢腳步，沿著水面一邊走一邊仔細搜尋什麼。第五名起初也以為是孫婷耍小性子，可看孫婷的神色又不太是那麼回事：“再走就到山梁瞭……怎麼瞭？”
孫婷沒理會第五名，蹲身翻起塊長滿青苔的石塊，幾隻蠶豆大的小螃蟹四散而逃。第五名下意識伸手扣住其中一隻，遞給孫婷。孫婷接過螃蟹看瞭看，露出純真的笑意，順手又扔進瞭水裡。“平時都怎麼喂養的？”
“就是按照你筆記本上的步驟喂的啊……”第五名有些摸不著頭腦，走這麼遠就為瞭問這些？
“我剛想瞭想，就算老賈為瞭贖罪，專門拿的都是比賽級錦鯉種苗，通常也是良莠不齊；不可能齊刷刷長得全部勻稱整齊……覺得反常。”孫婷小心的伸手在水下石面上摸瞭摸。
第五名在養魚上沒有孫婷專業，但為瞭照顧好這一塘的魚，也一直挺努力的學習其中的知識，加上以前農林大學的基礎，明白如同金魚、錦鯉這類人工繁育的觀賞魚在基因上的不穩定性。和貓、狗不同，比賽級錦鯉未必就能繁殖出比賽級後代。
“應該是外部因素。”第五名扳著手指數著：“水質，溫度，飼料……都可能影響魚的生長發育。”
“會不會有海拔高的原因？”孫婷掏出手機，照瞭照周邊的植被。“畢竟以前沒人在這麼高的地方養過觀賞魚。”
有可能……但沒經過試驗，誰也不能確定。“要是能在相對環境下做個分塘試驗就好瞭。說不定是我們大伍傢溝天生麗質也不一定。”
孫婷被第五名死不要臉的解釋給逗笑瞭。從水下石頭上摳瞭薄薄一片苔蘚上來，仔細看瞭看，表情專註。“你看看，和那邊比，這邊的苔蘚少得很。你學農的，幫我看看。”
也許這就是自己對孫婷有種莫名好感的原因。錦鯉逆天的優美體形，這是好事；一般人攤上這種事都會有種中獎的感覺，覺得這是老天爺開眼；可孫婷的情緒卻沒有倒向眼前的利潤，反倒一副打破砂鍋尋到底的樣子。比起收益，這姑娘更看重其中的道理呢。
看第五名一臉呆瓷的看著自己，孫婷不禁有些臉紅，這才發覺水塘這邊太偏僻瞭，摸出電棍咔擦打瞭個電弧，“看青苔！看我死啊！”
太不可愛瞭，身上老帶一堆兇器，這得多沒安全感。第五名被動的接過青苔，輕輕搓開，又看瞭看光照，也覺得奇怪起來。若擱到以前，水生物稀少養分不足還說的過去，可自從養瞭魚，水就肥瞭許多，可為什麼這一片的苔蘚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第五名蹲下看瞭看，這才發現眼光所及之處一條錦鯉也沒有，一片死寂。“是不是咱們投放的魚太少，分佈不均？”
孫婷一臉困惑，剛想拉著第五名在跟前再調查，老遠處傳來場務大喇叭的集合聲，看來那邊該拍的都拍完瞭，大局為重，隻好作罷。
“和毛倩倩鬧翻是不是也有你嫂子的原因？”
兩人掉頭朝回走時，孫婷冷不丁來瞭這麼一句，第五名當即就石化瞭。等反應過來，孫婷已經走出一段瞭，趕緊快步追上去：“你啥意思？”
“隨口問一下，你緊張什麼？”
“我咋緊張瞭？你說清楚……”
孫婷大步而行，第五名伸手想拉住，孫婷卻自己站住瞭，轉頭直視第五名。第五名起先有些不適應，眼神散漫躲避；可好像意識到什麼，看向孫婷，目光堅定透徹。
“有本事別看我鼻梁。”孫婷一語中的，第五名被看破，又一個大紅臉。孫婷得意笑瞭起來。“你躲得瞭嗎？”
看著孫婷，第五名從表情上服軟瞭。孫婷的心機自己是見識過的，不過一直相處的挺和睦，自己放松警惕瞭。嘴裡喃喃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和嫂子相依為命，她比你還操心你呢。”孫婷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掏出兩根香煙，遞給第五名一根。“昨晚還拐彎抹角問起文苑市場火災的事兒。”
第五名長出一口氣，“這事兒錢哥幫我搞定瞭，沒事。”
孫婷否定的一笑：“你嫂子起疑心瞭。我看找個機會說清楚最好，反正你現在已經是老板瞭，平起平坐的，比個門市部經理好聽多瞭。沒啥好丟人的。”
第五名點著煙，深深吸瞭一口，搖瞭搖頭：“不好。現在我還不想讓人知道這事。往後你還跟對待下屬一樣，呼來喝去沒啥問題。”
孫婷看著第五名，透出古怪的神色：“你有……心理上的疾病？”
第五名知道孫婷言下之意，忍不住笑瞭：“我又不是受虐狂，工作需要！咱們才起步，後面指不定還有變故。必要的時候我得在鄉親面前做出身不由己的樣子……”
孫婷多聰明，一下就明白瞭。這小子是給唱紅白臉預留條件呢，到時候不管多無恥的事，都能用一句身不由己來搪塞，反正自己就是萬惡資本傢，他倒是能深入民間體恤民情的好經理。說好聽就是進退有據，說不好聽就是方便給甲乙兩方挖坑。
“你真是山民？”孫婷覺得給這黑心小子一電棍瞭結才對得起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