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高中生活一過就是一周,張喜娜才發現她是個實實在在的學渣,不僅數理化一竅不通,甚至語文都使得張小斐搖頭嘆氣。
這在無形中給瞭張喜娜一個接近張小斐的機會,那就是語文課的輔導。
自從張小斐在上周被新來的高美娜那句話影射瞭一番,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趁著周六日獨自回瞭臨潼一趟。
張大志的炒粉店很是簡陋,一個臨街的屋棚,隨便的一搭,門口擺著一個鐵推車,推車分兩層,上面擺著五顏六色的調味料和一口泛著亮光大黑鍋,鐵車下面擺著煤氣罐和食材,一袋子蔬菜一袋子不同粗細的粉面,還有幾板雞蛋。
下午的炒粉店沒什麼生意,張大志坐在躺椅上享受著春風,張大志長得很胖,躺椅被壓得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音,左邊的小板凳上放著喝的隻剩下底的江小白和一碟油汪汪的花生米,他有吃有喝神情悠閑自得。現在的日子對於他來說剛好過得去,每日賣炒粉的錢也夠他買菜和買酒,隻是沒什麼存款,但是他認為他那遠嫁的女兒絕對不會不管他,她讀書都是他使的勁,不能這樣沒良心,不然街坊鄰居都會指著脊梁罵,這樣想著,他搖晃著二郎腿,吃瞭幾粒花生米。
街道的另外一頭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皮鞋有節奏的敲過地面,聲音由小變大。張大志瞇瞭瞇眼睛,抬頭看瞭一下來人,一如既往的襯衫加格子裙,紅色的傘遮住瞭太陽投射的光,張大志咧嘴一笑:“你怎麼來瞭?”記得她上一次來還是一個月之前,他知道她不願意來,寧願借口她工作忙,隻是這次她氣色看著不是很好,心裡還藏有心事。
張小斐依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今天生意怎麼樣。”
“跟平時一樣。”他手藝好,一份價格也便宜,早上時候賣的多,中午時候賣的少,不過也很滿足。
張小斐將提著的一袋水果遞給他:“我今天來是有事情想問你。”
張大志一把坐瞭起來,椅子的咯吱聲響的更大瞭,說起來也奇怪,這椅子一直這麼響著卻從來沒有散掉,他打開袋子查看瞭一眼:“又是香蕉蘋果,說吧什麼事。”
張小斐徑直走過他:“我們進屋說。”
小屋棚隻是張大志房子的一部分,裡面是張大志的老屋,十幾年的老房子,一些設施裝潢已經十分老舊瞭,不大的客廳墻體有些斑駁,側邊開瞭一道門和廚房相連,這裡窗戶隻開瞭一個,采光性談不上好,被墻隔開的樓梯一直通到二樓,客廳裡堆滿瞭一些平時不用的雜物,都是些箱子和瓶瓶罐罐,能坐的也隻有一方鋪著毯子的老沙發。
張小斐和她父親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如果說和學生說話的態度是一汪溫柔的水,那麼和張大志說話就是一道冷冽的寒風,她開瞭口:“我想問問你,你當初給吃瘦肉精的那個球員叫什麼,有沒有一個還在讀書的女兒。”
張大志的眼皮突突的跳:“瘦肉精怎麼瞭,我當初是悄悄把別人的好肉給換瞭,為瞭掙點差價,再說瞭那麼多年瞭,我罰也罰瞭,關也關瞭,早忘瞭。”
張小斐眼睛一瞇,有寒光忽閃而過:“別以為我不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當初我高考落榜準備復讀,但是我卻拿到瞭臨潼師范大學的通知書。”
張大志挺瞭挺胸膛:“拿到瞭就拿到瞭,你能上師范大學是因為你優秀,為什麼不招你,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再說瞭都多少年瞭,你都已經參加工作瞭。”
“你胡說,我落榜瞭怎麼進去,你賣那個肉根本掙不瞭錢,你每天多少錢我和你媽媽不知道嗎。”
張大志暴跳如雷:“你這死丫頭,我還不是都為瞭你,還有別提你媽,那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說離就離,要不是我要你,她養得活你嗎?”
張小斐深吸一口氣,再重復瞭一遍:“那我不說我媽,我問你,那個籃球隊員到底是不是姓高。”
這時,門外傳來的呦呵聲:“有沒有人啊,幫我炒一份面。”聲音脆甜嬌嫩,是一個紮雙馬尾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
張大志看著面色陰鬱的女兒,擦瞭擦額角的汗,如蒙大赦般對外面的人喊道:“來瞭來瞭,加不加雞蛋,粗粉還是細粉。”
張小斐看出來張大志瑟縮的心理,也跟著走瞭出來。
張大志點瞭火,鬱悶的掃瞭客人一眼,心裡直犯嘀咕,這個女孩怎麼這麼面生,穿著又考究精致,一看就不是附近的人。
女孩拎著打包好的面離開,張小斐按耐住心中的怒火:“我來不是逼問你什麼,隻是那個女孩現在是我的學生,她爸爸因為不能繼續打籃球瞭和身上落下來的傷,一直沒有什麼好工作,現在四十幾的人瞭他靠著在超市上班的老婆養活,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自私嗎,你毀瞭我們傢就算瞭,你還毀掉別人的傢!”
張大志愣在當場,他沒有吭聲,而是將鍋拿瞭起來放在一邊的水龍頭刷著,動作機械而緩慢,良久,他醞釀瞭一下:“過去的事情已經成瞭事實過去瞭,你就算來逼問我,你知道瞭事情的真相又會怎樣,沒錯我是答應瞭別人害瞭一個姓高的球員,給他吃含有瘦肉精的豬肉,害他蒙受吃興奮劑的冤屈,可是那又怎樣,能重來嗎,不能,女兒,我都是為瞭你能上好的學校啊,你媽媽跟我離婚的時候還那麼小,我就你那麼一個親人,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張小斐重重的擰瞭一下眉頭,眼眶紅瞭:“好瞭,我知道瞭,那個女孩現在是我的學生,我會盡全力去彌補她,你做的孽我是你女兒,父債子償,還有,就算我落榜,我復讀也能考,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好,畢竟……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麼。”張小斐頭也不回的離開瞭。
張大志看著水流個不停地水龍頭,心中五味陳雜,連關水的力氣都沒有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