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故宮出來之後,陸笙他們去吃瞭著名的全聚德烤鴨,烤鴨有些油膩,她不太喜歡,甜點倒還不錯。後天就要比賽瞭,今天他們卻吃喝玩樂就是不訓練,陸笙有那麼一丟丟的負罪感。
回到酒店,南風打開筆記本電腦接收郵件。賽會主辦方已經把此次比賽的簽表發到瞭各球員的註冊郵箱中。
打開簽表文件的那一刻,他的臉色突然沉瞭沉。
“怎麼瞭?”陸笙看到他的臉色,心裡一咯噔。她探頭看著電腦屏幕,隻見簽表最頂部的名字是南歌。她愣瞭愣,繼續往下看,第二個名字就是她,陸笙。
不會這麼巧吧?
一般情況下,簽表最頂部的位置是賽會的一號種子,最底部是二號種子。也就是說,這次“未來之星”青少年賽,南歌也參賽瞭,而且是作為北京分站賽的一號種子參賽。並且,他們又相遇瞭。
時隔四年半,再次狹路相逢。
怎麼會這麼巧呢?陸笙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問南風:“會不會是重名呢?”
南風沉思片刻,搖瞭搖頭,卻說出瞭他的疑惑:“南歌現在已經打itf青少年賽瞭,以她的水平,不該來這種級別的比賽。”
itf是“國際網球聯合會”的簡稱,每年都會在不同的城市舉辦大量比賽,有成年組的也有青少年組的,這些比賽能夠提供正規的賽事積分,賺取積分才能提高排名。對青少年來說,itf排名是衡量一個小球員實力的最重要指標。
如果一個小球員有著不錯的itf排名,那麼他/她基本不會來“未來之星”這種級別的比賽裡打醬油。
因此南風才感到困惑。南歌為什麼要打這樣一場比賽?
就算她突然心血來潮報名瞭比賽,那麼怎麼會那麼巧,剛好第一場比賽她就和陸笙對打?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呢?
恰在這時,他的手機響瞭。接起電話,手機那頭傳來南歌的笑聲。
南歌長大瞭,聲線比小時候粗瞭許多,笑的時候,音色有些低,不太像個姑娘。南風輕輕皺一下眉頭,說道,“別笑瞭。”
笑聲停止,南歌小聲叫他,“哥哥。”語氣卻還像小時候那般,毫不掩飾討好和撒嬌的意圖。
南風深吸一口氣,問道,“南歌,你到底想做什麼?”
“哥哥,我也想進省隊嘛。”
南風瞇瞭瞇眼睛。果然!
南歌挖空心思跑到這裡打比賽,目的就是為瞭阻撓陸笙進省隊。而第一輪陸笙就和她遭遇,這多半也不是巧合。至於她是怎麼做到的,多半是利用瞭抽簽時的漏洞。
今天他們沒去現場抽簽,其間到底發生瞭什麼,也無法弄清楚。
南歌沒聽到南風的回應,便笑問道,“哥哥,你生氣瞭?”
南風有點無奈,“南歌,你這是何必。”
“我有什麼辦法,誰讓那個叫陸笙的傢夥把你搶走瞭呢!哥哥,你不要她瞭,回來好不好?你回來,讓我怎樣都可以呀。”她還越說越委屈瞭。
南風覺得她很不可理喻。他冷冷說道,“那就賽場上見吧。”
他掛斷電話時,見另外三人都在盯著他看,南風有點奇怪,“怎麼瞭?”
“沒什麼,”丁小小摸瞭摸下巴,“南風,我覺得你妹妹她有點……額,鬼畜?”
“就是神經病一個,”徐知遙總結道,“從前是,現在還是。教練我說實話你不要介意哦,你妹妹她有病啊,快帶她看醫生。早點治療還能痊愈。”
徐知遙對南歌怨念之深,並非隻是緣於四年半前的那場遭遇。那之後南歌還來過幾次樹青體校,對樹青上下極盡嘲諷挑釁之能事,衛校長他們知道這個女孩是南風的妹妹,也沒敢攔著。南歌尤其討厭陸笙,每見必罵。最過分的一次,她偷偷帶瞭一個裝著鹽酸的礦泉水瓶,混在陸笙的那一堆礦泉水裡,幸好南風及時發現。
那次南風快氣炸瞭,徐知遙從來沒見過那麼恐怖的南教練。南風當場報瞭警,後來堅持以故意殺人罪起訴南歌。隻是鹽酸的濃度比較低,而且沒有造成實際傷害,南歌又沒有年滿14周歲,加上南爭鳴的上下周旋,這事兒最後隻能不瞭瞭之。
從那之後南風就和他父親關系交惡,他再也沒回過傢。
此刻徐知遙把這段往事講給丁小小,丁小小聽罷,忍不住罵道:“我靠!一傢子賤-人啊!”罵完才發覺不太妥當,她掩著嘴巴說道,“不好意思哦南風,不是說你。”
“沒事。”南風搖瞭搖頭。他看瞭一眼陸笙,發覺她秀氣的眉毛微微擰著,看起來有些擔憂。
“陸笙,”南風叫她,輕輕拍一下她的肩膀,“你現在的實力和南歌還有一點差距。明天放開打。”
潛臺詞是,反正你也打不過她,明天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吧……
陸笙抿著嘴,輕輕點瞭點頭。
***
分站賽的第一天就有陸笙的比賽。
南風其實對這場比賽並沒有太高期待,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陸笙不要像上次那樣走神瞭。然而結果就是,陸笙的狀態前所未有的穩定——穩定地走神著。
他很不能理解。
第一盤,陸笙0-6輸瞭個幹幹凈凈。雖然南風知道陸笙和南歌的實力有差距,但差距絕不會如此大,大到她直接被南歌剃光的程度。
看臺上,連最喧鬧的丁小小和徐知遙都沉默瞭。
南風不想承認,但他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失望的。
第二盤開始,陸笙卻突然在自己的發球局打瞭南歌一個措手不及,一次都沒打就拿下一局。
丁小小和徐知遙都有點驚訝。丁小小問道,“為、為什麼會這樣?”
南風看著陸笙修長的身影,他突然恍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隻有一個解釋。”
丁小小忙問道:“什麼?”
他卻沒有再說話。
丁小小和徐知遙都受不瞭瞭,“喂喂喂不要賣關子啊!”心裡像是有個小倉鼠在撓,好想知道答案!
南風卻偏不告訴他們答案。
接下來陸笙打得氣勢十足,盡管還是在走神,但她很敏銳地抓住瞭南歌大開大合的球路,打亂對手節奏,抓住機會猛攻,後來還破瞭一次南歌的發球局,最後以6-4贏得瞭這一盤。
“好耶!!!”丁小小和徐知遙都忘記南風剛才的關子,激動地又開始給陸笙加油。
南風卻搖頭嘆瞭口氣。陸笙險中求勝,可一不可再。下一盤她的勝算不會太大。
果然,第三盤南歌調整瞭狀態,找回節奏,陸笙沒吃到什麼好果子,3-6落敗。
握手的時候,南歌笑得春風得意,嘲陸笙道:“這麼多年瞭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手下敗將!”
陸笙抿瞭抿嘴,答道:“四年前我在你手下毫無勝算,現在我能贏你一盤。如果我真的一點長進都沒有,那一定是你退步瞭。殺人犯!”
“你……!”南歌氣得夠嗆。
陸笙去看臺找南風他們,南風見到她時,挑眉問道:“第一盤是故意輸的?”
他眼睛亮亮的,盛著笑意,十裡桃花一般的笑,讓她有些赧然。她移開視線,點瞭點頭,“嗯。”
南風有些動容。
輸第一盤,為的是讓對手放松警惕。南歌性情跋扈,得志便猖狂,第一盤剃對手一個光頭,接下來她肯定驕氣滋生,不把陸笙放在眼裡,比賽神經也會放松。這個時候陸笙再集中進攻,就能打開一個缺口,給自己爭一個機會。
但這個機會也僅僅是一盤。陸笙自己也知道,她的實力不如南歌。
可就算知道,她也沒有放棄,依舊在想方設法尋求機會。哪怕她自己也知道,她最多能贏一盤。
明知道會輸,她還在積極地制定戰術。明明應該放棄,她卻依舊冷靜而理智。
這個孩子的心志不簡單。
南風這樣感嘆著,轉而又想到她那個比賽的並發癥——走神,他又有點哭笑不得瞭。
吃過晚飯,南風讓丁小小帶著徐知遙訓練,他帶著陸笙出門轉悠。陸笙遭遇“一輪遊”之後,一直看起來悶悶不樂的,南風有點擔心她,於是把她帶到瞭酒店的樓頂,看風景。
樓宇林立,燈光璀璨。夜幕下的北京像一座發光的五彩珊瑚,明亮而瑰麗,令人目眩神迷。
天已經晴瞭,夜空中掛著幾點寒星,樓頂上積著白雪一片,沒人掃,像一塊厚厚的雪絨地毯。
沒有風,空氣很冷。陸笙緊瞭緊羽絨服,側臉看南風。柔和的夜燈下,他臉部的線條看起來很柔和,像他的人一樣,溫柔幹凈。
南風問道:“輸瞭比賽不開心麼?”
陸笙猶豫瞭一下,問道,“教練,如果我不能進省隊,你會失望嗎?”
他笑瞭,“不會。”他的笑容總是那樣輕輕淺淺的,很少開懷,卻又足夠耀眼。否定之後,南風問她,“因為不能進省隊而不開心瞭?”
“不是,我在哪裡無所謂呀,反正有你就行。”陸笙一邊說著,一邊撩眼看他。清澈的眼睛濕潤而動人,視線仿佛輕盈的蝶翅,小心翼翼的觸碰,又驚嚇般逃離。
那眼神太有深意,南風微微愣瞭一下,像是呼應她一般,心尖兒跟著輕輕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