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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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提著行李下樓,沈光宗立在車邊等,見她下來,沖上去一把扯過她的行李,塞進後備箱,把人拽上車,“磨磨唧唧幹什麼呢?”

南初沒搭理,環顧一圈:“西顧呢?”

沈光宗坐上副駕駛,關門,低頭撥電話,頭也不回地說:“那丫頭,最近不知道吃錯什麼藥瞭,鬧心的很,等會。”這邊電話已經接通瞭,沈光宗立馬換瞭副嘴臉,一臉阿諛諂媚,“是是是,這邊已經對過檔期瞭,替我謝謝賀導瞭!”

掛瞭電話回頭面無表情地沖南初說,變臉之快,令人咋舌:“後天下午試鏡,韓總說瞭訓練辛苦給你放一天假,後天下午我派車來接你,還有你那車我已經給你拖回車庫瞭,鑰匙在你玄關簍裡,蔣二少說瞭,這事兒他不跟你計較。”

南初冷笑,“我不去。”

沈光宗仿佛聽瞭個天大的笑話,哧鼻:“你不去?你知道是誰的電影嗎?你不去?賀正平!賀導!腦子被門夾瞭吧?他的戲多少女演員擠破頭都他媽想往裡頭擠,雖然不是女主,好歹是個女三,戲份也重,角色討巧,這他媽能讓你少走多少彎路!”

如今片酬高漲,圈裡太多人為瞭圈粉賺快錢,已經不在乎影片質量,演員演技跟劇情直線下崩,電影圈確實在走下坡。也還有為數不多的老電影人在為藝術獻身,不忘初心,賀正平是其中之一。

賀正平,年近五十,老藝術傢,從小在胡同巷根底下長大,獨有北方人的嘴貧熱血。

他拍的電影都帶有一股濃濃胡同巷弄的生活氣息,主角個個都是城墻根底下長大根正苗紅的孩子,大義,局氣。每每記者采訪問他為什麼總愛拍些市井題材,他總樂呵呵地跟人解釋:“咱就是個市井小民,搞不瞭那些上臺面,城墻根底下有很多說不完的故事,唱戲的大媽和有錢的大爺,年輕小夥租客跟風韻猶存的女房東,天涯歌女跟小土匪頭子……這些我都拍過,當然也都見過。”

其實年輕時候,賀正平也拍過一些傢國情懷、震懾山河的大片。

年紀越往上走,越忠於這種平平淡淡帶點兒人文氣息的小片,往裡瞭說,也就是一個有點俠骨道義但又愛逗悶子的小老頭。

而這回的電影是賀正平的電影生涯的收官之作,他早已放話拍完這部人就隱退,不再拍,有人惆悵有人惋惜,畢竟認真做電影的真不多瞭,如今又一大拿宣佈退圈,可見這電影圈前途堪憂,於是眾人又將所有關註度集中在,這次的選角。

賀導收官之作,所有一線大咖都想摻上一腳,也是一開山鎮虎的年度大戲。

可現在南初腦子裡想的都是軍醫處蔣格那個囂張的笑容,用他的資源,南初還真有點不樂意。

沈光宗根本也沒搭理她,把車往她傢樓下一停,提著行李給人轟上去,臨走前丟下一話,

“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機會,不管蔣二少心裡打什麼算盤,但這對你來說,確實是一個機會,韓總也是這意思,你好歹也是我手把手帶的,我能把你忘火坑裡推?而且,蔣二少最近忙著回傢爭財產,根本沒空對付你,他也跟韓總說過,以前的事兒不予追究,我看這小子是真喜歡你,你也甭太擔心,這電影也不是說演就能讓你演的,他隻是賣瞭個面子爭取瞭給你一個試鏡的機會,具體還得看賀導能不能瞧上你,要瞧上瞭,是你本事,瞧不上瞭,咱也別灰心,畢竟還年輕,後續還有機會。劇本在你桌上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這個角色挺適合你的,其他的事兒,都不用你去考慮,既然我們簽下你瞭,肯定對你負責到底,就算我護不住你,還有韓總,就算韓總也護不住你,咱國傢還有法律呢,你要平時沒事多看看法律知識,整天捧著那經書,真出瞭事兒,指望神仙救你?”

話都說到這份上瞭,再推辭可真矯情瞭。

……

這邊兒,林陸驍正立在警務處處長辦公室門口,活生生立瞭一下午。

孟國弘沒請他進去,也沒讓他離開。

林玫過來,靠著墻調侃,“哥,你又闖禍瞭?”

林陸驍斜瞥她一眼,沒理她。

林玫又問:“怎麼瞭?你這三天兩頭被孟處罰站的。”

林陸驍哼唧一聲:“走遠點兒,省得沾瞭哥這晦氣。”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口晃出來一道人影,林玫也認識,高興招呼,“許參謀,我哥這是又犯什麼錯兒瞭?”

“你問他自己,我哪兒知道。”許蘊看想林陸驍,沒好氣道:“孟處讓你進去。”

林陸驍直接拐進去。

倆對講機直接被摔在桌上。

孟國弘滿面漲紅,青筋突兀,聲音灌瞭鉛般沉重,“單頻道?!”

林陸驍站著沒動。

那邊就一個煙灰缸砸過來瞭,他沒躲,不偏不倚直接磕在他眉角。

門外林玫許蘊兩人趴著門腳聽。

聽著裡頭叮鈴哐啷的聲音,林玫有些急瞭,“孟處都多少年沒動手打過我哥瞭,我哥這回是幹瞭啥傷天害理的事兒?”

許蘊趴著門沒說話。

林玫:“許參謀,你是不是知道點啥?”

許蘊反問:“你哥這幾年談過女朋友嗎?”

“沒吧。”林玫一個激靈,“你咋問這,對我哥有想法?”

許蘊淡笑,“不行嗎?”

“行行行,就是我哥最近好像有喜歡的姑娘瞭。”林玫嘀咕說。

說實話,這麼多年,林陸驍幹過的混賬事兒不少,雖以前也拿煙灰缸砸過,但都沒往臉上砸,這是頭一回,孟國弘這麼生氣,他氣的是啥,氣得就是這小子不聲不響這勁兒。

什麼都不說,偏偏在背地裡,把什麼事兒都幹瞭。

“真那麼喜歡那丫頭,行,你回傢跟你爹說,你要把人娶回傢!去啊!”孟國弘聲如洪鐘,拍著桌。

林陸驍擰眉,憋瞭半天,沒張嘴。

孟國弘說:“那丫頭在網上都讓人罵成什麼樣兒瞭,你找她,你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這種姑娘適合你嗎?能娶回傢當媳婦兒嗎?你覺得?人是演員,現在還不火,萬一哪天火瞭,逢年過節電視裡放著都是你媳婦兒跟別的男的親親抱抱的畫面,你臉上有光啊?還是你覺得給你爹爭光啊?且不說你,以後結瞭婚,生瞭小孩,你一個消防員,她一個演員,小孩誰帶?找保姆啊?你那點工資找的起呢?讓她出啊?你咽的下這口氣?別他媽不相信,我說的這些事情都很現實!還是你指望她能為瞭你退出那個鑲金帶鉆的娛樂圈?”

然後一沉聲,“你要玩玩,我不攔你,但你要娶回傢當媳婦兒,我有些醜話都給你放這兒,你自己回傢掂量去,真他媽要娶我跟你爹都不攔你,你爹說瞭,早你成年之後他就沒再管過你,娶媳婦這事兒他也懶得再管,我倆給你鋪好的平路你不走,你要去爬山,行,你去,誰攔誰孫子!吃瞭虧也他媽給老子咽下去!”

安靜一陣,光影罩著桌案前的男人,高大,且沉默。

最後孟國弘一嘆氣,“那地方虛榮,多少女演員為瞭一個角色跟制片人導演糾纏不清,最終迷失瞭自己。”

……

林陸驍回隊裡已經是夜裡十一點。

士兵們已經入睡,他洗完臉,從廁所出來,看見楊振剛倚著門口,林陸驍瞥他一眼,低頭掬瞭捧水,往臉上敷,“還沒睡?”

楊振剛:“孟處訓你瞭?”

他搓著臉,不以為意,半開玩笑地說:“怎麼,擔心我瞭?”說完,自嘲一笑,又關上水,望過去,“還是你也想趁熱打鐵訓一頓?”

“他們走瞭。”

林陸驍一愣,淡淡嗯一聲,重新打開水龍頭。

“小姑娘在這等瞭挺久的,想等你回來。”

他俯著身,雙手撐在洗手臺上,低著頭,沒說話。

“小丫頭走時給小九兒他們鞠瞭個躬,還去瞭上次爆炸出事兒那小孩的墓地,給人送瞭束菊花,敬瞭個禮,給人道別來著。哦,還去看瞭邵姨,知道邵姨愛喝茶,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包茶葉,祁門紅茶,挺貴的傢夥。”楊振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這些,可當時看著南初上車有些失落的背影,就忍不住把這些說給林陸驍聽,“其實小丫頭真挺懂事兒的,訓練也吃苦,平時啥也不說,但私底下都記著呢,下午在門口遇上,小丫頭跟我揮著手,高興地說楊指導我走啦,哦對,她還給瞭我一名片,是個老中醫的電話,看腿疾的,這丫頭,哪裡看出我腿腳不好瞭,還給我這個。”

楊振剛早年腿受過傷,一到還潮或者下雨天,就會酸痛,這病根已經好幾年瞭。

林陸驍低頭撐在洗手臺上,頭埋得更深,撇瞭撇頭,莫名胸腔有點熱。

“陸驍,我站你這邊,真的。”楊振剛說,“我挺喜歡這丫頭。”

林陸驍抬起頭,有些痞氣地笑瞭下,俯身,在他耳側:“別用喜歡,我聽瞭不爽。”

說完,拍拍他的肩,徑直走出去瞭。

楊振剛笑出聲,望著他的背影,臭小子!

……

《他從火光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