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停止瞭滔滔不絕,臉色灰敗,像隻耷拉著尾巴的小狗,可憐兮兮地低垂瞭眉眼,小聲嘟囔:“原來桂郎今日不是來提親的……”
“什麼?”我聽不大清楚,又問瞭一遍。
“沒什麼……桂圓徒兒是問這紅果嗎?屋子後的林子裡多得是。徒兒若喜歡的話,我讓花生去采一筐來便是。”
“你知道這果子有什麼用嗎?”原來他們叫它“紅果”,而且林子裡還多得是?哈哈哈!
“怎麼瞭?不就吃著可以不犯困嘛。”花翡不解。
“這裡面的種子就是‘咖啡豆’啊!是咖啡豆!你知道嗎?!這是多麼美妙的東西!”我抓著漿果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花生在哪裡?我要找他幫我摘咖啡漿果!”花生對於植物的研究十分透徹,完全不像花翡這樣半桶水。
花翡訕訕回道:“在東廂。”我立刻轉頭要去找花生,卻被花翡一把拽住,滿臉期待地問我:“圓妹,我和花生比你選哪個?”
我斜眼睨瞭他一眼:“花生。”花生是花翡爹爹的養子,算得上是八寶樓裡言語稍微正常一點的人,就是長得酷似黑旋風李逵。
花翡捧心:“我和這紅果你選哪個?”
“紅果。”
花翡背過臉去,雙肩一抖一抖,哽咽:“最後問一句,那我和小綠呢?”
“當然是小綠!”我毫不猶豫,沒有小綠哪來那麼好喝的“曉湯”。
“桂郎……你……你好狠心!奴傢待你一片癡心,你卻對奴傢這般始亂終棄……奴傢不活瞭!”說完作勢就往那屋內的柱子撞去。
我眩暈:“始亂”都談不上,何來“終棄”?
“桂郎,你不要攔我。今日奴傢定要以死明志,就讓我香銷玉殞吧!”花翡停在柱子前,扯著京劇長腔般的調子做戲。
我走過他身邊,頭都不回,直接去找花生。身後花翡不死心地叨叨:“那我和紅棗比呢?”
一個月後,霄山腳下周口城的百姓都知道瞭一傢奇怪的茶館,裡面出售一種奇怪的茶飲,名喚“咖啡”。這咖啡不似一般茶水般澄澈透明、清淡雅致,是琥珀色的,聞著芳醇香甜,喝著微苦卻又回甘無窮,唯一和茶相同的是都具有很好的提神醒腦的功效。最最怪的是這“咖啡”兩個字他們根本沒有見過,後來才慢慢知道是念“咔飛”。
兩個月後,周口城的百姓都迷上瞭咖啡。
八個月後,西隴國內幾個主要城市都開設瞭類似的茶館,大傢開始逐漸接受這種新生的茶飲,卻不知是何種茶葉沖泡出來的。
十個月後,西隴國的集市上開始出售一種褐色的粉末,買回後依據附贈的一張商販囑咐,便可在傢如泡茶般炮制出美味的咖啡。
一年後,咖啡席卷西隴國,壟斷瞭全國至少四成人的味覺,並且開始滲透販售至雪域國和香澤國,而這個人一夜暴富。關於這個人究竟是何來歷,長相如何,是男是女……被傳得繪聲繪色,卻沒有一個確定統一的答案。
有人說:這人是個男的,長得五大三粗,和菜市口賣豬肉的老板差不多(花生:我哪裡像賣豬肉的?);有人說:此人是個妙齡女子,長得貌美如花卻生性冷清,從來沒有笑臉,而且身懷絕世武功,若得罪她,便會被卸去手腳做成人彘裝在壇子裡(恐怖小說裡的紅棗);有人說:那老板居然是個稚齡少年,很是和氣,常常算不清賬目,時不時倒貼客人(小豆這孩子不是一般的迷糊);有人說:此人是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美男,不過已有妻室,最令人遺憾的是其妻擅做河東獅子吼,此美男甚是懼內,不敢再娶,跌碎瞭西隴國一幹待嫁女子的芳心(花翡胡說八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瞭)。這些傳言到目前為止最為廣泛。
還有一個謠傳,據說真正的幕後老板是個女人,常年以紗遮臉,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長相,不過有人傳說她長得其醜無比,凡是見過她的人都被其醜陋的面容嚇死瞭。對於這個,我隻能贊嘆,人民群眾的想象力是無窮無盡的。
此刻,我正在店堂的後院廚房裡研磨咖啡豆,綠豆在灶邊烤著小甜餅,花翡照例不屑於正常食品端著一盤蜈蚣細嚼慢咽。
銀耳一個凌空飛踏,揭下店門上方的牌匾,打瞭盆水準備拭去上面的塵埃。說到那塊牌子……真真是我心裡的一個傷,不為別的,就為上面題著的三個大字。
當時,花翡說:“此城喚‘周口’,此店就叫‘周口店’好瞭。”便不由分說地親自刻瞭個牌匾掛上去。我看著那牌匾胸悶瞭半天。
☆、第二傢分店開在京城內的靈山上,花翡說:“此店居於山坡半中,就喚‘半坡店’。”半坡?不容易呀,總算進化到瞭母系氏族公社時期。
☆、第三傢分店開在銀城內,生怕花翡叫出什麼奇奇怪怪的名字,我堅持將這傢橫跨小河上的店命名為“橫店”。
每日清早除瞭磨制咖啡豆外,我都會和綠豆一起蒸烤出一大籠的甜餅分發給路過店門口的孩子們。不知為何,每次看見孩子們小小的手抓著甜餅吃得幸福的樣子,我的心便會甜得發疼。而每每聽見孩子們跟在母親身後奶聲奶氣地喊一聲“娘”時,我都會不自覺地閉上眼幻想那是對我的呼喚。記憶深處仿佛有一個很痛很痛的角落慢慢抽絲剝繭,但一旦我要想起是什麼的時候,就會立刻跌入一片混沌的迷霧裡。
花翡最近又出過一次遠門,回來後傷得很重,比上次嚴重得多,發燒說胡話昏迷瞭足有三天。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拉過我的手,沙啞著嗓子說:“圓妹,我們洞房吧!養個大胖小子!”之後,便再次暈瞭過去。當然,是被我敲暈的。
這次傷足足養瞭月餘才完全治愈。期間,花翡的遺書收藏量終於達到三十封,這次遺書裡居然寫著“本座辭世後,桂圓送小綠撫養,綠豆歸屬廚房的鐵鍋和鐵鏟……”顛顛倒倒得不像話。
而我卻隱隱擔心,他的武功雖一般,但以他的使毒招術斷沒有人可以將他傷至這般,除非他完全沒有用毒。
為何不用毒呢?莫不是他不願傷害此人?又或者對方百毒不侵?不管是哪種原因,惹上這樣的人總是危險的,花翡卻為何一再身涉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