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誰救誰。
逼王爭霸賽的戰場已經從餐廳轉移到瞭大王的書房,再從書架轉移到唱片架,把視覺和聽覺都比拼完,最後兩人談到電影,決定手挽手看一部比天體物理論文還要能悶死個人的4小時文藝片,力爭把對方熬到瞌睡。
唐影趁機趕緊舉著手機說:“我有個朋友找我江湖救援,我就先走一步啦?唉,你們說的、看的都太深奧瞭我一點不懂!”
大王與婊姐這才想起她的存在,同時投來憐愛的目光,化身世界上最溫柔的大姐姐:“沒事沒事,你先走吧。”
她剛出小區,就給許子詮打瞭電話。
電話秒接通,她還沒開口,另一頭兀自說瞭下去,一連串:“哎哎,好好好,我馬上過來,好好……址告訴我,我馬上來找……
唐影翻瞭白眼,看向不遠處的建築物,腦熱開口:“那就來瑰麗酒店吧。”
說完瞭才發現不合適。許子詮也一愣,帶瞭笑在電話那頭接下去,“好,那你等我。”
許子詮大概在20分鐘後到達的。唐影已經坐在酒店大堂,找瞭舒服姿勢閑閑翻一本廣告雜志。
“第一次約男人就在酒店?”來人打趣她。許子詮這次穿瞭芥子色高領毛衣,黑色廓形西裝外套,一貫休閑悶騷,手長腳長,大咧咧坐在她沙發旁。
唐影笑,把廣告雜志扔過去,指著其中一頁說:“我要這個。”
廣告花體字寫著“縱享法式怡情午後,北京玫麗酒店推出法式黑金奢華下午茶,588元/位。”
這才知道自己被敲詐。瞇眼看這個女人。
唐影眨巴睫毛露無辜狀:“不是說讓我救命嗎?難道你的命不值588?”
“是瞭,不要和律師爭論。”他無奈笑,招來服務員。
她好奇他需要“救命”的原因,估計是再次胡亂約會瞭難纏的美女,一時情急想要脫身。
唐影說出猜測,許子詮竟有幾分驚喜:“哇,你真的好懂我欸!” 笑露出一排白牙齒,整整齊齊,弧度也剛剛好,完美得像是一個設定成熟的微笑小程序。
社交網站上認識的靚女,聊得開心約出來吃brunch,結果靚女美是美,可惜太裝,一落座就開始撐學歷,高談闊論投資和股市,紅唇一連迸出好幾個金融術語,卻用錯地方,美人還喜歡刻意在聊天時夾雜尷尬英文,一落座忽然對著窗外來一句“oh, what a beautiful day!”,帶點兒化音,聽得人為她捉急。
許子詮嘆息,“我對著那張臉過瞭賞味期限,我就忍不瞭瞭,到處找人救我。”
唐影似乎對他再次刷新瞭認知,點點頭:“你渣歸渣,但也不是來者不拒啊?”
“那是。我眼光很高好不好?”皺皺眉,“要不然怎麼會一直單身?”
當然,她更好奇他選擇她來“救命”的原因,畢竟,他們真的沒有多熟。
“這個嘛……”許子詮漂亮的手指撓撓頭,說出口的話卻令人討厭:“其實我同時發給好多人啦,就你……嘿……回。”
要被他氣到嘔血。
他的渣,明明白白,又大大方方。
服務員依次端上茶點,周六下午,深秋天空開闊,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透過暖陽,唐影難得有一個不加班的周末,與一個不算討厭的好看男人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隨意發呆,音樂輕緩,讓人懶,她閉瞭眼。
“平時很忙?”他湊過來。
“唔,難得不需要加班。”
“我看你還背著電腦。”
“隨時準備回復郵件。”
“要不要看電影?”
“啊?”她睜開眼看他。
“你不是帶瞭電腦嘛,看電影好不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在這裡嗎?”她驚。
“不然呢?你想和我去電影院?在這裡曬著太陽吃甜點看電影嘛。我帶瞭耳機。”他真的從口袋摸出一對耳機。像是高中生,分給同桌一邊,聽喜歡的情歌。
唐影好笑起來,說我正是不想和同事們看電影,才溜出來找你的。
“噢,他們看的什麼?”
“說出來嚇死你。”唐影從包裡拿出電腦,“她們選瞭一部最悶的文藝片,要把對方看睡著。”
“那我們可不能看。”
“是啊。在你身邊睡著是不是很危險?”
“也可能你比我危險。”他低頭看她,忽然起身,稍微坐得離唐影近瞭一些,唐影一驚,才發現他隻是傾瞭身看她的屏幕:剛剛打開瞭一個視頻平臺,各大電影榜單,兩人挑挑揀揀。
“你知道男女約會為什麼要去電影院嗎?”她忽然問。
“為什麼?”
“不是因為電影,而是因為電影院的黑。黑暗庇護看電影的人,平時不敢放肆擁有的情緒與假裝矜持,都可以借著黑暗得到抒發。包括不敢說出的喜歡與想要觸碰的手,到瞭黑暗裡,都有勇氣不再收回。所以隻要去電影院,不必在意是哪一部電影,情人們不在意看什麼,隻在乎和誰看。”
“可惜我們現在是在陽光下看電影。”他笑。
“是啊,我們是真的要看電影。所以,看什麼很重要。”唐影把電腦放到許子詮身上,叮囑,“你來好好選一部。不過,我很挑的,品味不高,我會鄙視你。”
許子詮的手指修長,在鍵盤上跳躍,顯得鍵盤有些小瞭。指節均勻的手連打字都仿佛在彈鋼琴,許子詮問:“那你想要腔調,還是好看?”
“這兩者不矛盾吧?”
“取決於你的鑒賞力咯。”許子詮眨眼,然後點擊回車,屏幕變暗。他拿來面前小幾擺好的兩杯香檳,遞給唐影一杯。微微後仰,選瞭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
兩個腦袋湊近,共享一對耳機,屏幕變亮,熟悉不過的音樂響起來,唐影好笑,側過頭看瞭他一眼——
《千與千尋》?動畫片?
“格調再高的女人,都不會排斥動畫片,因為她們內心永遠住著一個女孩。”他仍專註看著屏幕,覺察到她的目光,一本正經哄她。
陽光被酒店的玻璃切割成幾何形狀,四周是深秋下午的明亮,許子詮坐在身邊靠窗的位置,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仿佛電影裡唯美的逆光鏡頭,鼻子筆挺,喉結明顯,他側臉的輪廓尤為好看。
服瞭。她想,你長得好看,說什麼都對。
於是兩個人當真在酒店的下午,悠哉抱著抱枕,一邊吃茶點喝酒一邊看完瞭一部十多年前的經典動畫片。
當然沒有一起吃晚飯。
許子詮的晚餐依然有約,地點是工體,用腳趾頭也知道又是另一位美人。臨別的時候他問她要不要送你回傢。她反倒驚訝,“又不是約會,不需要這麼周到吧?”
他說反正順路的。
路上唐影的手機又開始震動,她估算時間,應該是婊姐和大王看完瞭電影又開始派活,埋頭回復工作微信。許子詮看瞭她一會兒,忽然說,“如果你不忙,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唐影差點沒嚇個半死,猛一抬頭,“和……你倆?三個人吃?”
“不是。”他看向窗外,又轉回頭看著唐影,“就我們,我們倆。”
“那你約會的姑娘呢?”
許子詮的眼神變瞭變,唐影忽然意識到他想說的是“我可以放她鴿子。”
於心不忍,真要罵他渣男。
但好在許子詮沒說出來,籲瞭一口氣回她,“算瞭,都約好瞭。下次你有空瞭我再找你。”
車到小區樓下,唐影下車的時候,又聽他問:“喂,下午的電影選得怎樣?”
“很……”唐影抬瞭眉毛,無奈,“很雞賊。”
都說瞭要有格調,他偏偏選一部動畫片,還拿“內心可愛”這樣的說辭搪塞她。
結果許子詮卻笑瞭,夕陽微斜照瞭他半張臉,隻聽他認真回復:
“唐影,格調越高,越是曲高和寡,讓人趨近自我與孤獨。而下午,我討厭孤獨,隻想離你近一點。”
唐影穿過自傢小區,直到抽鑰匙開門時,還在回味著這句話。
又想到林心姿給她規劃好瞭的那條逼格之路——嫁給有錢有格調的老男人,學完瞭一切專心等他死,做孤獨又寂寞的單身女人。除瞭錢一無所有,當然不會擁有煩惱。
相比紅塵滾滾,唐影還是覺得,明顯寂寞更好。
她搖瞭搖頭,最終嗤之以鼻:難怪許子詮一天到晚約會各式美人,像個傻子一樣迷茫要死——他太眷戀世俗,又哪裡知道曲高和寡的美妙?
他們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而她會愛上的,從不會是這種人。
覺察到兩人差異的瞬間讓唐影充滿瞭安全感——他的吸引力不再散發著危險氣息:許子詮身上那些她絕對無法接受的部分,令他身上那些吸引她的部分變得和藹可親起來。
哪怕他是優質渣男,唐影知道,她也決不會真的愛上他。
不會愛上意味著沒有麻煩,不會愛上就意味著可以放心相處。女人最輸不起的是真心,好在如今,不需要防備,他很安全。
唐影再次收到許子詮的邀約是兩周以後的周四。臨近下班時間,收到微信,他問:“晚上有空?一起吃飯。”
“好啊。”連續加班瞭好幾天,吃膩樓下食堂,她也想換換口味,回信誇張:“我餓死瞭,能吃下一頭牛。”
那邊過瞭五分鐘回過來一傢工體附近的和牛燒烤餐廳地址,附加一句“不見不散”。
收拾包包和電腦,又對鏡子補瞭個妝,一旁同事驚訝,眼色轉為曖昧:“有約會?”
“為什麼這麼說?”她常常下班補妝。
“今天是感恩節啊。總得是和特殊的人在一起?”
唐影一愣,倒沒想到,許子詮這麼“重要”的日子竟然沒有約會。她搖搖頭,“不算是什麼特殊的人吧。” 背起包包捋頭發對同事揮手一笑,
“就一個……秀色可餐的飯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