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不合唄，我前夫常年在歐洲，我在大陸和新加坡兩頭跑，我倆一年到頭都見不上面。”
老太太又問，“那也沒想著再找一個？”
董燕萍也問，“可不是嘛，你那麼年輕那麼漂亮，喜歡你的人，能排二裡地。”
潘錦兒笑，“我習慣瞭單身的生活，這樣挺好，一人吃飽全傢不餓，而且，想幹嘛幹嘛，也不用在乎別人的感受。”
宋小可好奇，“你難道不覺得孤獨嗎？”
“孤獨，是有趣的情感，當你習慣瞭孤獨，慢慢就會享受孤獨。就像是芥末，一開始，嗆到無法忍受，可當你習慣瞭，就會上癮。”潘錦兒淡淡說。
陳斌斌皺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潘錦兒見眾人不解，慢條斯理地解釋說，“我舉例說，下班回傢，你懶的動彈，就想躺著床上看看電視，可他安排瞭燭光晚餐，你說要不要去，不去，就是不顧及對方的感受，去瞭，自己又累的要死。一次兩次可以，如果每天都這樣，我遲早崩潰。”
旁邊的宋小可聽到這裡，眼睛都亮瞭。
潘錦兒托著腮繼續說，“還有旅行，明明你想去的是巴拿馬，他要去巴黎，機票酒店都訂好瞭，你去是不去？傢裡裝修，置辦傢具，你倆審美有很大的差異，聽誰的？如果按你意思，他對傢就沒有歸屬感，聽瞭他的，你就特鬧心，在傢裡都呆不住。一個人過，有時候確實會覺得很冷清，可是，冷清並不是貶義詞啊，你雖然失去瞭陪伴，但你會發現，隻是辦瞭個離婚，居然輕輕松松成為瞭生活的主人。這個驚喜，你們沒離過，是很難理解的。”
陳斌斌插話，“我們不想理解。”
潘錦兒淡淡一笑，“起初，我們為瞭愛而結婚，可是，結完婚才發現，婚姻，不是為瞭守護愛情，而是為瞭保護共有財產，和子女撫養權吧？”
宋小可瘋狂點頭。
潘錦兒繼續說，“為什麼婚內出軌的情況越來越多，那是因為，這種制度，從本質上就違背瞭靈長類動物的本性。”
老太太不贊同，“你說的，隻是個例吧。幸福的婚姻比比皆是，你不能因為自己不幸福，就憤世嫉俗、破罐破摔。”
陳斌斌瘋狂鼓掌，“奶奶說的好，薑還是老的辣。”
董燕萍卻陷入思考，“我覺得，小潘說的也沒錯，為瞭自由，犧牲幸福，也算求仁得仁。”
老太太搖頭，“得啥仁？她一個人能生孩子嗎？”
“可以呀，我凍瞭卵子，哪天如果想要，隨時可以，想要幾個都行。”
老太太目瞪口呆，“那你總得需要精子吧？”
潘錦兒解釋，“我可以從精子庫裡挑最優秀的，至少，孩子的基因質量能有保障。就拿我前夫來說，他的後代，肯定有乳糖不耐癥，中年會謝頂，而我的孩子，就沒這些問題。”
老太太氣的直喘，“基因不好就無權生孩子瞭嗎？品種不好，就得人道毀滅？你這想法，跟希特勒有什麼區別？”
陳斌斌趕忙上前給老太太拍背，“奶奶您沒事吧？”
老太太捂著心口，“心悸……”
陳斌斌慌瞭，“那您趕緊休息，來我扶您出去。”
他扶老太太往外走，潘錦兒愧疚地站起來，“抱歉啊，我不知道會氣到阿姨，sorry。”
董燕萍嘆氣，“你的觀點太前衛，老輩人不可能接受的。”
宋小可幫著潘錦兒說話，“沒關系，隨著時代的發展，觀念總有一天會變的。”
潘錦兒苦笑，“結婚前，我曾經以為，有一張法律保護的結婚證，就能天長地久。可你有沒有發現，因為有法律保護，我們對彼此都不再有戀愛時的狂熱、以及對愛的敬畏心，我們不再重視彼此的感受，不再為對方考慮，甚至，我們會因為心態上的巨大落差，開始萌生怨恨、敵視對方，所以說，在我能輕松養活自己的前提下，又何必維持這種以保護財產為出發點的落後社會關系呢？嫂子剛才說到瞭幸福，我覺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種幸福，一個人自由自在，也很幸福啊。”
這句話像是一塊巨石落入湖心，在眾人心裡激起漣漪。
老太太被斌斌攙扶出來，氣得不輕，“我聽不下去瞭，再聽她胡說，我非犯病不可。你爸什麼眼光啊？怎麼能跟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
陳斌斌點頭如搗蒜，“我也忍無可忍，再不走，小可就被她洗腦瞭。”
老太太憤憤，“給你媽發微信，轟她走。”
陳斌斌苦惱，“瞧那意思，我媽是想把她灌翻。”
老太太來勁瞭，“酒還夠嗎？不夠，奶奶再去買兩瓶？”
陳斌斌面露難色，買是可以，就是有點貴……
另一邊的客廳裡，桌上的白酒已經見底。
眾人微醺，隻有潘錦兒若無其，她關切地問，“嫂子，你還好吧？”
“沒事。我喝酒上臉，一會兒就好瞭。”董燕萍硬撐。
潘錦兒感慨，“我哥喝酒也上臉哎，上回也是，喝瞭沒幾杯，就醉的不省人事，我親自把他送回房間……”
董燕萍臉色陡變，酒勁全消瞭，“上回是哪回啊？在哪兒喝的？”
“承德。喝大瞭，第二天就犯瞭腎結石。我陪哥哥做的手術，插尿管，看著都心疼。”潘錦兒嘆口氣。
插尿管？你還看著？！
董燕萍咬著牙，暗罵幸虧妹妹在，否則就死外頭瞭，多謝你啊。
潘錦兒繼續說，“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在承德，哥哥看上一尊佛像，三萬塊，我喜歡，他眼睛都沒眨就讓給我，去年，我拿到嘉德去拍賣，成交價三百二十萬。”
眾人震驚得下巴都掉在地上……
董燕萍咬牙切齒，“你哥還真是高風亮節啊。”
潘錦兒誠摯地說，“這份情，我欠大瞭。可以說，是哥哥親手帶我入的古董行。是哥哥，替小妹推開瞭那扇神奇的大門，給我空虛的生活裡，射入瞭五千多年的文明之光。”
董燕萍氣得身子都在抖，“別客氣，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潘錦兒表情忽然有些難過，“哥哥為我付出這麼多，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我想還人情，可他連機會都沒給我，直接把我拉黑瞭。”
董燕萍一震，不解問，“為啥要拉黑？”
“我讓哥哥跟我回新加坡收貨，想幫他賺點錢，哥哥可能是怕嫂子誤會吧？對不起……”
“他那是有賊心沒賊膽，你哥除瞭往傢收破爛，啥也不會。”
潘錦兒緩緩說，“在不懂的人看來，那些是破爛，對行傢來說，那都是寶貝，隻有那些尊重和珍愛歷史的真信徒，才有權收獲財富和喜悅。”
董燕萍一臉不信，“我找人鑒定過瞭，我傢沒特麼一樣值錢東西。”
“那是因為，哥哥品性高潔，值錢的東西都讓給知交好友瞭。”潘錦兒說，“嫂子，我說話直，您別生氣啊，我覺得，哥哥如果能專心搞收藏，前途不可限量。”
董燕萍語帶嘲諷，“行啊，那你幫他，讓他好好給我賺點錢。”
誰料，潘錦兒卻激動地站起來，“嫂子！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啊！”
眾人面面相覷，畫風不對呀……
“這兩年，我在大陸看到瞭許多商機，尤其是互聯網，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傢，能像中國發展的那麼快，不到十年，就培育出幾億互聯網的成熟用戶。因此，我打算做一個app。”潘錦兒說到事業的時候，就像是換瞭個人，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董燕萍不解，“什麼潑？”
陳斌斌忙解釋，“是手機應用程序。類似微信淘寶啥的。”
潘錦兒點頭，“我想做的，是一個在線拍賣的程序，我們在線下組織各種古董，線上完成交易。”
陳斌斌聽得眼睛一亮，“這個好啊。垂直電商，如果能做好，還是有潛力的。”
潘錦兒很高興有人懂，“所以，我想讓哥哥來給我們當顧問。”
“我爸又不懂互聯網。”
“他懂收藏就可以瞭。”
宋小可好奇，“懂行的人多瞭，您幹嘛非得找他啊？”
潘錦兒認真地說，“因為人品、這些年，我在大陸經商，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大部分男人，無論結沒結婚，都會來撩我，有些人還算得體，有些，就讓人不齒。隻有哥哥，從頭到尾坐懷不亂，我在他身邊那麼久，他跟我說的話題就隻有兩個，一個是古董，一個就是嫂子。顧傢之人心存大善，值得我所有的尊重與信任。您放心，薪水我會按五百強的高管標準給，年底還能有分紅。嫂子……”
陳斌斌打斷她，“阿姨，實在抱歉，我傢裡有點狀況，我爸可能走不開。”
潘錦兒一驚，“什麼狀況？”
“奶奶，可能得瞭阿茲海默癥，傢裡人得輪流照顧她。”
潘錦兒大吃一驚，“確診瞭嗎？”
陳斌斌答，“還沒，不過已經出現跡象瞭。”
潘錦兒沉默片刻，又說，“這樣，我一會兒派醫生過來給阿姨采血，明天一早讓助理送到新加坡，去年，新加坡國立大學推出瞭一項新技術，apex系統，通過患者的血樣，一小時之內，就能得出準確的診斷結果。如果確診，我就不為難他瞭，如果是一場虛驚，那就請哥哥過來幫我，好嗎？”
眾人陷入沉默……
轉眼入夜，別墅一樓的院裡，宋小可一個人在遊泳。
陳斌斌走過來，坐到泳池邊上，“還不睡啊？咱倆一天一夜沒合眼瞭。”
“你要是困，就趕緊去睡，我一會兒就回去瞭，幹嘛，你還怕我離傢出走啊？”宋小可趴在泳池邊上，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的。
陳斌斌欲言又止，往回走瞭幾步，又走瞭回來，“今晚，潘傢園說的那些，你沒聽進心裡去吧？”
宋小可淡淡說，“沒呀，怎麼可能。”
“那就好。”
“我如果想要孩子，肯定自然生產，凍卵很傷身體的。”
陳斌斌趕忙表示贊同，“可不是嘛，身體好好的，又不是不能生，非要試管，沒病都得折騰出病來。”
“不過——”宋小可繼續說，“她說的也不完全是錯的。有些話，我還是有共鳴的。”
陳斌斌緊張起來，“比如？”
“比如，一個人過，雖然孤獨冷清，但是，習慣以後，還是挺自在的。咱倆離婚以後，我搬出去，一個人住，短短一個多月，我確實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靜，這種感覺，你難道沒有嗎？”
“沒有。我每天晚上都很想你。不敢閉眼，一閉眼睛，眼前就全是你。”
宋小可平靜地看著他，“可，我不是。”
陳斌斌語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