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傢駿輕輕擦拭她的臉頰,剛想說些什麼,葉霏抬起頭來回吻他,手指滑過他的鬢角和眉骨,聲音柔柔糯糯的,“沒看到你的時候,沒想到,其實這麼想你。”
兩個人安靜地擁抱著,像雨林中並生的藤與樹。
葉霏躺瞭一會兒,覺得肚子餓得癟癟的,胃都要揪瞭起來。她拍瞭拍陳傢駿的手臂,“你餓不餓?我好餓。咱們去吃飯吧。”
“早都餓壞瞭。”
“那你不說。”
他輕笑,“看你還不想起來。”
陳傢駿問葉霏:“想吃什麼?”
“吃什麼都好。”
“你來之前不是做瞭功課?”
葉霏點瞭點頭,最初的確想瞭好多去吃去玩的地方,不過聽說陳傢駿不能來,立刻什麼心情都沒有瞭,連之前做的攻略都沒有打印帶來。現在她有心事,心神恍惚,一時也回想不起來。她想瞭想,“有你在,你推薦吧。”
“遊客都去吃螃蟹、海南雞飯、肉骨茶什麼的,”他說,“或者去牛車水(當地唐人街的名稱),你不是喜歡小吃?”
葉霏點頭。
“中午隨便吃點。”他笑,“新加坡有不少菜(不同菜系的融合),晚上帶你嘗嘗。”他隨意推薦瞭幾傢,言語間十分熟稔。
葉霏想到他熟悉這座城市的原因,心情又低落下來。她拉開窗簾,將近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她懨懨地說:“看起來好熱啊……有點不想動。”
陳傢駿說瞭一半,停下來,探詢地看著她。
葉霏連忙解釋,“我覺得有點乏,怕外面太熱,又熱傷風瞭。”
“是,難得你不打噴嚏瞭。”他揶揄道,“酒店裡也有幾傢餐廳,都很不錯。那就晚些再出去。”
吃瞭午飯,陳傢駿又問她夜裡的計劃,“如果我不來,你本來打算去哪兒?”
“躲在房間裡哭。”葉霏扁瞭扁嘴,“大傢想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吧。”
他提議,“可以去夜間動物園。”
葉霏搖頭,“自從看到海裡的魚,對於水族館、動物園這類的,就都不喜歡瞭。”
“明白,我也是。”他點頭,“去克拉碼頭?”
“嗯……你不是不讓我喝酒?”
陳傢駿又說瞭兩三個地方,葉霏的興致都不算高。他攬著她的肩膀,“還是不舒服?”
“還好……”葉霏倚在他懷中,想起他在深夜裡獨自沉默的身影,心裡就有些別扭,那些地方或許都留著他和jocelyn的回憶,她不想摻雜其中。然而這個念頭還無法對陳傢駿說明,她解釋道:“以為你不來,我沒心情四處去看,根本沒計劃。”
“之前你不是問過我?”
“啊,好早的事情,都忘瞭……”葉霏賴著他,“你來瞭,我就覺得,哪兒都不去都沒關系。”
“你不是第一次來新加坡麼?”
“是啊,可這次,就能和你在一起兩天啊……”葉霏勾著他的頭,脈脈地註視他的眼睛,“以後有機會可以再來。風景就在那兒,什麼時候看都一樣。”她的手按在他胸口,指尖若有若無地勾瞭勾,“這麼熱,不出去瞭。”
陳傢駿笑她,“你可真是不浪費房費。”
葉霏淺淺一笑,心中暗想,“騙你的。以後我再也不來新加坡瞭!”
幾個月不見的思念,需要切實的表達方式。她的憂慮和不安也需要隱藏其中。
北緯一度的城市,烈日當空。下午兩個人哪裡都沒去,房間裡空調開得大,身上也起瞭一層汗。
葉霏沖瞭涼,簡單吹過頭發,坐在化妝臺前側頭梳著。
“現在出發,可以看日落。”陳傢駿撩起葉霏的一縷發絲,從指縫間滑過,“我訂瞭位子。”
“去哪裡?”
“花柏山。”
葉霏一向輕裝出行,來新加坡就帶瞭一隻小小的登機箱,裡面沒幾件衣服,有一套參加論壇時的正裝套裙,一條參加晚宴時的黑色連衣裙,看上去都過於刻板;此外適合這個季節的隻有兩件t恤,一條牛仔短褲。鞋子也不多,黑色中跟皮鞋,從暮秋的北京穿過來的休閑運動鞋,還有一雙人字拖。
陳傢駿看她把人字拖翻出來,問道:“穿很久瞭吧。”
“是,還被你罵過。”葉霏瞟他一眼,學他冰冷的語氣,“ly……多說一個字都不行。”
他笑,“遇到不想說話的人,我會裝作英語很差。”
陳傢駿想起來,“磨腳吧?給你買雙新的。”
“這雙可有紀念意義瞭。”
“怎麼?”
“我把摩托車丟瞭,拖鞋也隻剩一隻,真的萬念俱灰。”葉霏描述瞭當時的情形,“柏油路那麼燙腳,走瞭一會兒,忽然發現另一隻鞋子瞭,當時高興壞瞭。”
陳傢駿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笑道:“為瞭一隻鞋子就能開心起來,也隻有你瞭。”
“這就是否極泰來啊。”葉霏抱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口,“後來,我就遇到你瞭。”
陳傢駿想起下午在k上看到有人貼出論壇上眾人的合影,標註瞭葉霏,她看起來幹練大方,朝氣蓬勃;但現在唯恐怕他跑瞭一樣,像塊牛皮糖一樣黏在他身上。
兩個人從酒店出來,坐著出租車穿過熱鬧喧囂的城市,整潔的公路兩旁越發寧靜,高大的喬木比肩而立,濃密的灌木透著層層疊疊深淺不一的綠意。
不多時來到一座小山腳下,纜車的索道自此橫亙海峽,延伸到南端的小島上。
兩個人沿著山間的棧道迤邐而行,眼中是翠綠欲滴的熱帶植物,闊大的葉子仿佛被水洗過一般潤澤。葉霏落在陳傢駿身後半步,看著他挺拔的身形,寬闊有力的肩背,想起他騎著摩托帶自己去岬角,山崖上有一株華蓋如雲的大樹,在她記憶裡獨立風中,無論何時都可以安穩地依靠。
那天陳傢駿躺在緩坡的草地上,遠處海天相交,風起雲湧,他向她敞開心扉,預備著告訴她一切。
而那時她選擇瞭不計過往。哪怕他愛過別人,但是他毫無保留地坦誠面對自己,她便沒有任何顧慮。
現在她有點後悔,想要探究他的過去,是否顯得有些小氣?
陳傢駿感覺到身邊的安靜,這一天葉霏話都不多。他回頭,伸出手來,“想什麼呢?”
葉霏拉住他的手,被他拽著向山上走去,“想起你帶我去岬角看海。”
他笑,“這裡也能看到海。”
“那個時候……”葉霏想問,當時你給我詢問的權利,現在是否還有效。
陳傢駿應道,“那時怎麼瞭?”
她停頓片刻,笑瞭起來,“那個時候,我就想親親你瞭。”
“我知道。”陳傢駿低頭弓身,居高臨下吻瞭吻她的嘴唇。
葉霏踮起腳尖。
她看見腕上的手鏈,“還有那隻小貓,瑪尼。”
“好,下次一起去看它。”
“還有……頌西、茉莉……”葉霏輕嘆,“感覺像是過瞭好久。”
山不高,兩人已經走到纜車站下。
黃昏時溫暖的橙黃色光線自天邊暈染,藍色的海面仿佛染瞭一層淡紫色。在連綿的近乎燃燒的瑰麗紅霞中,夕陽收斂瞭奪目的光芒,邊緣輪廓格外柔和,緩緩地墜向大海。
陳傢駿將她攬在懷裡,輕撫她的頭發和後背。
葉霏心中感慨,“我覺得自己的運氣已經很好瞭。”
陳傢駿買瞭兩張往返票。
坐在纜車的轎廂裡,平穩向前,越攀越高,環視四周,山海樹木與摩天高樓都如展開的畫卷,在眼前一一呈現。俯瞰波光粼粼的海面,夕陽像一輪艷紅的火球,一點點浸入清涼的海中。
葉霏難免會想,這樣的景致,是他和jocelyn曾經共同欣賞的,還是他沒能實現的心願。
陳傢駿握住她的手,註視她的雙眼,問道:“還是不舒服?”
葉霏不知應該點頭還是搖頭,抿瞭抿嘴唇。
“那是……有心事?”
葉霏不說話,便是默認。她字斟句酌,輕聲道:“因為,我覺得,你有心事。”
她的言語小心翼翼,帶著平時所沒有的謹慎。陳傢駿旋即明白,她心中的顧慮是為瞭什麼。
“最近的確遇到一些事情。”他神色坦然,“有點麻煩。”
“怎麼瞭?”
“克洛伊回西雅圖瞭。”
“回傢看看?”
“不是‘看看’,而是‘回去’。”陳傢駿解釋道,“也許不再回來。”
“啊!”葉霏驚訝,“刀疤呢?”
“他媽媽身體狀況很不好,刀疤最近都在醫院。”
葉霏心中隱隱不安,“那他們兩個……”
陳傢駿緩緩搖瞭搖頭。
葉霏問:“刀疤和他嶽父傢裡和解瞭麼?可以帶孩子去看奶奶麼?”
“不好處理。”陳傢駿簡單講述瞭刀疤強行帶走阿猜的經過,略過自己和他被警局羈留一段。
“這麼大的事情,都沒聽你說過。”
“知道你惦記克洛伊,說瞭也是讓你著急。”
葉霏知道他說的沒錯,難免有些失落,點瞭點頭。
陳傢駿安慰她:“能做的,我都做瞭。”
“我相信……”葉霏說著,忽然想到,“什麼時候的事兒?有段時間你沒聯系我,不是去其他島,是不是去處理刀疤的事情瞭?”
既然她想到,陳傢駿也不再隱瞞,點瞭點頭。
“我明白,我幫不上忙……但是,這些事情,我還是想知道。”葉霏握著他的手,看到他眼睛裡,“放心,我不會亂出主意,也不會說什麼安慰你的話。因為你的處理方法肯定比我想到的妥當。我就是希望,你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也能和我聊一聊;說出來,心情會好一些。而且,無論你怎麼做,我都支持你。”
陳傢駿心頭一暖,將葉霏拉到懷中抱著,感到她頭頂的發絲拂在他下頜上,軟軟的,帶著清香的花果氣息。
葉霏問:“他倆都不在,店裡會不會很忙?”
“現在還好,到瞭十二月和新年前後,人手會有點緊。這兩天在想辦法。”
“十二月,沒幾天瞭。”葉霏赧然,“難怪……”
“嗯?”
“難怪你這次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葉霏埋在他懷中,“你不告訴我……我會亂想的。”
“我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覺得以後不會再回來。”陳傢駿坦誠道,“不過這次我來之前,也沒想那麼多。”
她悶悶地問:“沒想那麼多,是想瞭什麼?”
“隻想著你在這兒,要來看你。”
葉霏心中甜甜的,捧著陳傢駿的臉頰,撫摸著熟悉的輪廓。他也溫柔地看著她。葉霏手指停在他眉骨上,“咦,怎麼多瞭一道疤?”
“哪裡?”
“這兒,有個小坑。”她還摳一摳,“真的,以前沒有的。”
是警局出來時,眉頭的疤痕。
陳傢駿輕描淡寫,“哦,不小心在船上撞瞭一下。”
“太不小心瞭。”葉霏嗔道,“肯定都撞破瞭。”
“這都被你發現瞭。”
“當然。”她得意,“你的事情我都記得。以後不許瞞著我!”
陳傢駿微笑,吻著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
葉霏翹著嘴角笑起來,“怎麼瞭?”
“我也得記住你的事情。”
“這個不用記,”葉霏莞爾,“因為隻有我能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