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虹殿。
神君返回,一眾仙侍恭迎。飛池卻一眼就看見玄商君手裡的一卷……牛皮。那似曾相識的蒼青,所有仙侍都駭得面無顏色。
飛池疾步上前:“君上,這是發生何事?”
君上的坐騎居然戰死,這是魔族來犯,還是天道異變?
玄商君神色晦暗不明,一直行到殿中才將牛皮遞給他,道:“前往神獸塚,將它埋葬。”
飛池接過牛皮,說是膽戰心驚也不為過瞭。他小心地問:“君上,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殺害君上坐騎?”
玄商君顯然不想提及,他凝視那卷牛皮,食指輕輕摩挲,半晌,說:“大抵是它知道吾時日無多,先行離去瞭。”
飛池臉色煞白,雙膝跪倒:“君上!”
玄商君右手一豎:“不必多言,去罷。”
天葩院外,夜曇握著蠻蠻的一雙鳥腿,依照記憶中來時的路線一路前行。然而前面並不是南天門。
“奇怪,我應該沒有走錯才對啊。”夜曇狐疑地找瞭半天,不見任何出口。蠻蠻說:“天宮必定守衛森嚴,可能需要通行腰牌什麼的才能看見出口。”
這倒是很有可能。夜曇盯著前方雲霧裡的天將,說:“我去蒙住他的眼,你去搜他的身,看看有沒有令牌之類的東西。”
蠻蠻翅膀尖兒一揚:“得令!”
夜曇說幹就幹,她直接從天將背後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雙眼,嬌嬌甜甜地道:“猜猜我是誰?!”
蠻蠻上前就搜天將的身,過瞭半天,天將說:“姑娘是誰我並不知,但這隻鳥卻是災獸蠻蠻,為何會出現在天界?還有,它在我身上翻來找去,是想偷何物?”
“不對呀……我不是捂上你眼睛瞭嗎?你怎麼還看得見?”夜曇伸頭一看,天將雙眼是被捂上瞭,但是他額中第三隻眼迥迥有神。
——她捂住瞭二郎神。
垂虹殿。夜曇垂頭喪氣,蠻蠻灰頭土臉。
二郎神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將她和蠻蠻押送過來,原原本本地闡述瞭她的惡行。既沒有誇大,也沒有遮掩。
玄商君低頭擦拭自己的琴,隔著丈餘的距離,夜曇都能感覺到他在壓抑自己的怒火。蠻蠻一頭縮進她懷裡,死活不肯再出來。夜曇說:“那個……我隻是迷路瞭,想找他問路而已。”
她是離光氏的公主,不能把她掐死。玄商君擦瞭半天琴,心中殺意沒有那麼強烈瞭,他說:“天規誦來。”
“啊?”夜曇撓瞭撓眉心,“我有字不會念,這不是想來問你嘛,所以還沒記住。”
玄商君右手緊握幾案一角,差點把萬年寒晶石凝成的幾案生生掰下一塊。幾番強忍,他說:“你說過,你殺瞭本君的牛,你便是本君的牛。”
他這麼說,至少沒有殺自己的意思。夜曇趕緊說:“對對對,你說什麼都對。”
玄商君說:“很好。翰墨。”殿外一個仙侍進來,玄商君說:“取吾系日挽虹索來。”
“啊?”翰墨意外。系日挽虹索乃是君上栓牛的法寶,如今牛都沒瞭,取這繩子有什麼用?
他心中困惑,但自傢君上令出如山,也是沒辦法。他躬身應道:“是。”
夜曇歪著小腦袋——系日挽虹索?什麼東西?
不一會兒,翰墨再度進來,手裡果然捧瞭一根金燦燦的繩子。玄商君取瞭繩子,將他揮退,轉而抬手一扔。
系日挽虹索如同長瞭眼睛,直接套到夜曇頸項,變成瞭個金燦燦的項圈,上面還掛瞭一串精致的小鈴鐺。
“這……”什麼系日挽虹索,根本就是條狗繩嘛!這老男人是不是變態啊?夜曇用手撥瞭撥狗繩,訕笑,“就算是牛也不用這樣吧。要是讓人看見恐怕不太好解釋啊。”
玄商君食指一縷風起,窗外沙石飛聚,不一會兒,便在幾案上凝成一個沙漏。他沉聲說:“今晨到達天界時,你曾說過,天規禁令一日之內倒背如流。如今十二時辰已過其三。”
“這半句你倒是記得清楚,放我回離光氏的話你怎麼不說?”夜曇懶洋洋的,不太當一回事兒。什麼勞什子天規,還是逃走要緊。
玄商君禦下嚴苛,其座下弟子,個個循途守轍、勤奮嚴謹,幾曾見過這般憊懶散漫之徒?
他沉聲說:“餘下九個時辰,你就留在垂虹殿自行攻讀。吾耐性不似遠岫,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則……恐會傷及離光氏情面。”
夜曇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項圈:“拜托,這狗項圈已經夠傷情面的瞭好嗎?”
玄商君顯然不想同她共處一室,聞言也不回應,拂袖而去。
他走瞭,蠻蠻就又敢拱出來瞭。它鳥脖子伸得老長,仔細打量夜曇脖子上的項圈,頓時鳥眼中都閃出精光:“哎呦,這法寶看起來還挺厲害,弄到魍魎城,一定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你這鳥頭裡腦子是不是隻有芝麻粒大!”夜曇沒好氣,“我們就算是想賣掉它,首先也得考慮怎麼拿下來吧!”
蠻蠻倒是不著急:“什麼法寶能難得倒我們傢曇曇?”
夜曇不理會它的吹噓:“趁他不在,我們趕緊逃出天界。”
蠻蠻說:“嘎?可是我們沒有令牌。”
夜曇吹瞭聲口哨,右手一揚,一塊古銅色的出入令牌已經在手。蠻蠻張大鳥嘴:“是……二郎神的令牌!哎呦,你這個小機靈鬼兒……”
夜曇帶著它,眼看著就要走出垂虹殿,突然她脖子上金光一閃,猛地將她彈回殿中。那系日挽虹索突然現出原形,繩子一端,正系在垂虹殿中間的溯源鏡上。
這玩意兒還真是根栓狗繩!
夜曇捂著被扯得生疼的脖子,氣得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