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君過來的時候,天葩院酒香、茶香混雜,他皺眉,直入後院。隻見後院數頃藥圃之前,一口大鍋用火神祝融的不滅火種點燃瞭茶神的茶母樹枝。
旁邊放著三顆已經煮好的茶葉蛋,來處不用說——南極仙翁還在哭嚎呢。鍋裡不知道什麼肉煮得咕嚕咕嚕,一隻災獸蠻蠻正圍著個小圍裙,不停地往鍋裡下放各種肉、菜。
旁邊,清衡君少典遠岫正和離光氏的“青葵”公主相對而坐,推杯換盞,開懷痛飲。
……
兩千七百年來,玄商神君第一次知道何為青筋暴跳。
他厲聲喝問:“你們在幹什麼?!”
清衡君應聲跳起:“兄、兄長?!”
夜曇喝得飄飄然,見瞭玄商君,不由招手:“少典有琴,你來啦?過來坐,蠻蠻,添副碗筷。”
玄商君臉色陰沉得如烏雲罩頂,他一指少典遠岫腦門,少典遠岫嚇得上身後仰,差點倒地上。玄商君怒喝:“你……我命你督促她學習天規禮儀,你就是如此教她?!”
蠻蠻迅速躲進瞭草裡,連根羽毛都不露出來。少典遠岫擦瞭擦額上冷汗:“兄長息怒,這實在是……”
玄商君不想聽他狡辯,又怒指夜曇:“還有你!你身為離光氏公主,自幼被神族定為天妃!然而言行舉止,如此不修邊幅,成何體統?!”
“不修邊幅?”夜曇又夾瞭一塊肉,一臉莫名其妙,說:“我不過就是做瞭頓飯,怎麼就不修邊幅啦?”
“不知悔改!”玄商君怒極,突然看見鍋旁邊,放著一卷蒼青色的皮……牛皮。他深深吸氣,看向鍋裡的眼神都變瞭。
半天,他問:“你……肉從何來?”
夜曇說:“我宰瞭頭牛哇。後院有頭牛在吃草,我就抓來瞭!現殺的,保證新鮮。你不嘗嘗肯定後悔!”
鍋裡的肉冒著騰騰熱氣,玄商君卻渾身都冒著寒氣。
清衡君連跪都跪不穩瞭,顫顫巍巍地說:“青葵……那……那頭牛是不是隻有一條腿、沒角,全身青蒼色……”
夜曇說:“對啊。我看它三條腿都被人吃瞭,太可憐瞭。索性給瞭它一個痛快。唉,誰讓我一向心軟呢。”
她越說玄商君的臉色就越難看,終於他怒喝:“離光青葵!!”
清衡君沖上去擋在他面前,隻怕他一掌把夜曇打死:“兄長,兄長息怒!她也是一時無知,兄長要罰罰我,千萬不要跟一個凡間丫頭計較!”
夜曇再把一片牛肉塞進嘴裡,兩頰像鼓起的包子。她問:“怎麼瞭?請你們吃飯還這麼多事的?”
他現在可能更想吃你……清衡君看看石桌上這一鍋紅湯,以手捂額,問:“青葵,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牛,叫夔牛啊?”
夜曇撈瞭一塊牛筋,說:“聽過啊。夔牛又叫雷獸,入水生風雨,聲音如雷鳴嘛……”她說到這裡,看瞭一下鍋。清衡君小聲說:“那你知道兄長的坐騎,正是夔牛嗎?”
夜曇張大嘴巴,隨後以手捂嘴,半晌,她搖搖頭,坦然答:“不知!”說罷,她迅速擱瞭筷子,跳起來往外就跑!
她跑瞭沒幾步,身後,玄商君一抬手,一股巨力將她牢牢吸附,舉至半空,大有拍死在地的意思!
夜曇身體懸空,隻得螃蟹一樣揮動四肢,大聲喊:“少典有琴,我錯瞭!可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的牛!它頭上又沒寫你的名字!不知者無罪嘛對吧?再說,牛死不能復生,你殺瞭我也沒用啊!要不這樣,我吃瞭你的牛,從今以後,我給你當牛!”
玄商君氣得發抖,右手張開又握緊,一身凜冽殺氣。夜曇慌亂中扯住清衡君的衣衫,生怕玄商君將她拍地上。她說:“你別生氣啦!你看,你的牛醜,可我漂亮呀!你的牛不會賣萌,我會呀!”她抬頭,吐著舌頭做瞭個鬼臉,“你的牛可以騎,我也可以……呃……”好像有哪裡不對……
玄商君真是把她剁成肉泥的心都有瞭,清衡君慌忙用牛皮裹起牛骨:“她不過才十五歲,凡人十五,無知愚昧。兄長且饒她性命啊!”
玄商君收手,夜曇啪地一聲,自空中摔落在地,跌瞭個狗啃泥。
她揉著腰站起身來,玄商君身上殺意已收,但仍面似寒霜。他沉聲說:“天規禁令,一日之內,倒背如流。否則數罪並罰,決不輕饒!還有你!”他轉向清衡君,“《天規禁令》抄寫一千遍,三日後交到垂虹殿!”
話落,他右手結印,清衡君手中那卷牛皮呼啦一聲飛將過去,正落於他手。他拂袖而去。
清衡君爬起來,拍瞭拍身上的灰:“青葵……離光青葵。嘖嘖,你下次想死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捎上我?”
夜曇瞪他:“少廢話,你就說牛肉好不好吃吧!”
是還不錯……清衡君兩手成爪,是個大灰狼嚇唬小白兔的姿勢:“快快誦讀天規。我兄長可不同於我,他兇殘冷血,毫無人性。惹怒瞭他,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天災**。”
夜曇說:“知道瞭知道瞭,你走吧。我要背天規瞭。”
清衡君擦瞭擦滿頭大汗:“一定要背啊。我先回去上藥。還要抄千遍天規……唉,生命黯淡無光。”
夜曇連連揮手,答應得毫無誠意:“知道啦,話多。”
好不容易,清衡君終於走瞭。草叢裡,蠻蠻探出頭來。它左右查看,見大傢都走瞭,這才用翅膀拍著胸脯,長籲一口氣:“可算是走瞭。那個玄商君,跟要吃人似的。曇曇啊,你快背天規吧。”
“背天規?你是不是涮火鍋的時候把腦子也涮裡邊瞭?!”夜曇一把拍在它鳥頭上,“酒足飯飽,又無人看守。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她抓起蠻蠻,迅速逃出瞭天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