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但盛夏的風卻透著暖意。梅有琴覺得身上忽寒忽熱,果然是要生病的前兆。他帶著夜曇,很快摸到那塊種薑的地裡。
夜曇哪還客氣?她抽出美人刺,就去刨土。梅有琴抱劍站在一邊望風。
誰知道夜曇剛刨出幾塊薑,還在搓泥呢,就有人喊:“誰?!”光人聲就罷瞭,黑暗中,還有狗叫!
!!夜曇二話不說,提薑就跑,身後,村民已經開始罵上瞭:“是哪個殺千刀的來偷我的薑!!”
梅有琴本來也跟著她身後跑,聞言頓時一拔劍,問:“要殺瞭他嗎?”
夜曇看看他,又看看他的劍:“為什麼?”
梅有琴說:“他罵你。”
“廢話!”夜曇瞪大眼睛,一臉無語,“大哥,我在偷他的東西,他不罵我,難道還寫首詩歌頌我不成?他要罵就讓他罵好瞭,殺他幹嘛?!”
梅有琴哦瞭一聲,夜曇剛跑出沒幾步,就又站住。她一臉鄭重地說:“你還真偷啊?本姑娘這是考驗你的人性知道嗎?偷人東西是不對的,勿以惡小而為之,明白嗎?你快去把錢給人傢補上。”
她說這話時,一臉嚴肅鄭重。要不是她額頭上已成粉紅色的虹光寶睛,梅有琴差點就信瞭。
灰頭土臉地補上四塊生薑的錢,二人一起回到娑羅雙樹。夜曇用純銀的水壺熬瞭一壺薑茶。
她所料倒是不錯,等到稍晚些,兩個人都開始風寒發作。夜曇裹著梅有琴的被子,縮在金磚鋪成的床榻上,連打瞭好幾個噴嚏。她沒在意,反而掏出乾坤袋,開始數銀票。足足八萬一千兩啊,她心花盛開,朵朵燦爛。梅有琴把薑湯盛出兩碗,遞給她一碗。
碗是金碗,又厚實又閃亮。夜曇頓時覺得薑湯都美味起來。
梅有琴也端著碗,就站在門口,樹屋裡燭火暖黃。他喝瞭一口湯,薑茶入胃,暖意從胃裡散開到四肢百骸。他抬起頭,居高臨下,眺望人間夜色。
一千七百年,那些聲色犬馬模糊而遙遠,紅塵不曾眷顧他,他對這人間,也從未假以辭色。即使發現面前這個女子能恢復他的五感,他也毫不在意。
人間到底是什麼?他曾無數次這樣想過。但今天這個夜晚,他突然有些明白。其實人間呢,就是縱然眼前天光黯淡,但回首之時,有一個陪伴的人、有一盞暖融的光。
第二天,旭日初升,朝霞滿天。
晨曦條條垂落,照在娑羅雙樹,瑞彩重重。夜曇醒來的時候,還有些鼻塞。梅有琴抱劍坐在樹屋門口的露臺上。
“你沒睡覺嗎?”夜曇嘟噥瞭一句,踩著梯子下去。梅有劍問:“你去哪裡?”
夜曇說:“我去看看魔族那個仇敵在幹什麼。”
說完,她踩著滿地金銀葉,腳步輕快地離開。梅有琴站起身,眺望她的背影,突然問:“幾時回來?”
“啊?”夜曇愣瞭一下。他又補充:“你還沒還錢。”
夜曇走得更快瞭:“哦……哦。知道啦。我很快就回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金銀葉鋪砌的樹林中,梅有琴才輕聲說:“很快是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