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雷夏澤。
青葵跟著嘲風,沿忘川前行。谷海潮不遠不近地跟著。不多時,但見天光潑灑,彩霞橙紅。一輪紅日微笑著探出半張臉,熾熱而溫柔。
青葵幾乎落下淚來。她張開雙手,感覺那種溫熱自指間穿過,連人心都暖透。她深吸一口氣,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撲面而來。花香鳥鳴、人聲犬吠。
這才是她自小生活的人間。
嘲風與她並肩同行,谷海潮隨行保護。人間六月天氣炎熱,青葵額上都沁出細細的汗珠。他卻面色青白,顯然傷未痊愈。上次歸墟之後,他本來就受傷。這次為瞭讓魔族解除禁醫令,他更是傷瞭根本。
就算青葵細心調養,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恢復過來的。
他倒也不在意,說:“這裡是雷夏澤,我們在這等一個人。”
“等人?”青葵看看前方,問,“等誰?”
嘲風唇邊露瞭一絲笑意,說:“一個你最想見的人。”
青葵頓時整個人都緊張起來——是夜曇嗎?她四下張望,卻不敢問。
不遠處,夜曇跨過妖族邊界,踏入雷夏澤。剛走沒幾步,她一眼看見路邊等候的人,整個人如受重擊。
青葵?她用力揉瞭揉眼睛,喃喃道:“我產生幻覺瞭嗎?”
青葵更是眼淚都流下來,她拼命向夜曇招手。夜曇沖過來,一眼看見青葵身邊的嘲風和谷海潮,頓時又停下腳步。
“是你?”她一臉戒備。
嘲風和青葵身後,谷海潮可還沒忘記,第一次見面夜曇就捅瞭他一刀。他哼瞭一聲,轉過臉去。嘲風倒是一臉雲淡風輕:“好久不見。”
夜曇學著谷海潮,也哼瞭一聲,這才沖到青葵面前,結結實實地給瞭她一個擁抱。青葵當著嘲風,不敢喚夜曇的名字,隻是問:“你過得怎麼樣?”她摸摸夜曇的臉,更是心疼,“怎麼才去瞭神族沒幾日,整個人都瘦瞭。”
夜曇倒是滿不在乎,貼著她耳朵說悄悄話:“我能活著就已經很好瞭!以後天界要是有流星雨,你千萬不要去看啊!”她摟瞭摟青葵的腰,說,“你倒是胖瞭一圈,魔族夥食很好嗎?為什麼天界隻有素菜?”
青葵當然是胖瞭一圈,纏魂洞裡的夥食確實是太養人瞭。眼見著妹妹就在眼前,她滿心憐愛:“天界是一向吃素的。你沒事就好,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擔心你。”
夜曇見到她,滿心歡喜,連風寒都好瞭個徹徹底底。她將臉埋在青葵頸窩裡:“我也擔心你。怎麼樣,魔族好玩嗎?魔後還有沒有再為難你?”
那樣驚險的地方,她卻隻關心好不好玩。青葵搖頭,說:“魔後最近被禁足瞭,二殿下頂雲也被削瞭兵權。”她知道夜曇頑劣,問:“你在神族,沒闖什麼禍吧?”
“呃……”夜曇心虛,“我……我能闖什麼禍呀,我在神族表現可好啦。他們都……呃,都可滿意瞭。”
“那就好。”青葵從腰間掏出一粒丹藥,喂到她嘴裡,“這兩天是不是又出去瘋瞭,病瞭也不抓藥。我不是給瞭你傷寒的方子嗎?”
“你那方子實在太貴啦。”夜曇一想到這個,還肉疼呢,說:“哪有人花八兩銀子抓副藥,來治風寒的?哎,既然你已經回來瞭,我們去宮裡看父王吧!”
青葵微怔,隨即明白她的意思——隻要兩個人一齊返回離光氏,有離光暘作主,青葵當然不必再返回魔族。就這樣回人間去嗎?
她驀地發現,自己竟然遲疑。可為何遲疑?她是離光青葵,神族從小定下的天妃。豈能遲疑?
她回身看嘲風,嘲風也在看她。雖然離得遠,姐妹兩人說話聲音也非常輕,但是以他的耳力,不可能聽不見。
她還是想回去。嘲風心下微沉,果然,青葵向這邊走來,輕施一禮,說:“三殿下,我想順便探望一下父王,還請允準。”
她說這話時,字字雲淡風輕,好像真是隻是回傢探親,而不是與君長訣。
真是無情啊,可是我隻是想一想,都會心痛呢。
嘲風凝視她,隔著人間煙霞,向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