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他們的背影,風月壓根沒攔。其實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封明說自己在吳國做的事情,殷戈止那張毒嘴,想來也是不會放過她的,幹脆就借著他的嘴說好瞭,也免得看封明那澄清的眼神兒,總覺得心虛。
封明什麼都不知道,他隻覺得風月和殷沉璧之間好像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兩個人眼神一對上,他在旁邊就像個多餘的。被抓走瞭也好,他正好單獨問問殷沉璧,他到底是怎麼認識關清越的?
三個人心思各異,殷戈止也就拖著半推半就的封明回瞭孝親王府,關他在門外,然後換瞭一身白衣出來。
封明回頭,用男人的眼光看過去,隻覺得殷沉璧真是太會裝瞭。堂堂皇室貴胄,穿一身白衣,竟然也挺像個書生的,氣質溫和,彬彬有禮,出來還朝他頷首。
瞇瞭瞇眼,封明抱著手裡的劍,沉聲問他:“王爺讓我過來,不會就是為瞭看衣裳吧?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殷戈止走過來,一臉平靜地指瞭指自己身上的衣裳:“就是讓你來看它的。”
“這件外裳,是風月做的。”
你想要她給你做衣裳?不好意思,她給我做瞭,不能再給你做。殷大王爺尾巴都要翹起來瞭,向來深邃的眼睛裡,頭一次流露出類似小孩子賭氣的神色。
封明愕然,反應瞭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心裡一緊,劍鞘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她都給你做衣裳瞭,那為什麼還說不喜歡你?”
殷戈止淡然地道:“女兒傢,口是心非也是常事。”
“不。”封明搖頭,眼神堅定:“她那麼耿直的人,真要是全心全意喜歡你,一定會說出來的。”
就像她當初還喜歡殷沉璧的時候,甚至開口就告訴瞭他。
“那,本王就不清楚瞭。”殷戈止勾唇:“衣裳是她做的,她人,自然也是我的。”
臉色一沉,封明問:“她與你私定終身瞭?”
私定終身。
一提起這件事,殷戈止的臉色也難看瞭起來。
先前風月騙他說是妓子接客,所以不是處子他也未曾在意,可都知道她是關清越瞭,怎麼就忘記問,堂堂關傢的女兒,到底是與誰私定過終身?
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殷戈止眼裡劃過一絲陰鷙,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喂?”被他這反應嚇瞭一跳,封明立馬追上去,卻沒他跑得快,丫簡直跟個千裡馬似的,跑來跑去都不覺得累。
不過,看一眼他跑走的方向,封明抿唇,策馬就跟瞭過去。
風月正在寫書信,趙旭受審,那很多人就有機會落井下石瞭,這落下去的石頭,一定要給他砸個頭破血流才行。
結果還沒寫完呢,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接著就看見喘著氣的殷戈止,二話不說就將她拉進瞭旁邊的房間。
門關上,風月又被壓在瞭門扇上,這場景似曾相識,她有點茫然,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問:“怎麼瞭?”
聲
音有點沙啞,殷戈止低頭盯著她,眼裡神色很是執拗:“你喜歡過封明嗎?”
啥玩意兒?風月懵瞭,她喜歡封明?她以前跟封明那是見面就掐啊,掐得天昏地暗的,誰要喜歡他?
不過能問這麼一句話,她倒是覺得稀奇,剛剛是發生什麼瞭?為什麼氣沖沖回來的反而是這位爺啊?
“您為什麼這麼問?”
掌心炙熱,熱得她透過衣裳都覺得燙,忍不住動瞭動身子。
這點肢體語言在殷戈止眼裡看著就有點心虛的味道,心跟著往下沉,沉進瞭無底的深淵,半晌都張不開口。
良久,他才輕輕低頭,將下巴放在她頸窩,啞聲道:“我換個問法吧,你與封明有婚約,還會與別人私定終身嗎?”
渾身汗毛都豎起來瞭,風月立馬否認:“不會!”
“……”閉瞭閉眼,殷戈止嘴唇發白。
他想也不會,可就忍不住來問,想從她嘴裡聽見這回答。可當真聽見瞭,怎麼這麼難受啊?像誰拿瞭指粗的木釘,一下下地往他胸口砸,疼得指尖都微微蜷縮。
她和封明在一起,是什麼樣子?
腦海裡浮現出風月那媚人的樣子,他瞇眼,狠狠一拳砸在瞭風月靠著的門扇上,“哐”地一聲巨響,震得風月渾身一抖。
剛跑到門外的封明正要砸門呢,聽見這聲音,二話不說就改道翻窗。墨藍色的袍子在窗臺上一掃,帶著灰塵進來,一拳打向殷戈止:“你放開她!”
雙眼微紅,殷戈止摟著風月避開,然後松開她,接住封明的拳頭就是一腳踢瞭過去。
封明翻身躲過,看著他這袍子就惱。殷戈止面色森冷地繼續動手,看見他這個人更惱。雙方都火氣高漲,這一架打得就格外激烈。
風月抱著腦袋就躲瞭出去,完全不能理解地聽著屋裡的動靜,一把抓過提著熱水壺過來的靈殊,指著屋子問:“他們是不是有病啊?經常打架就算瞭,這次為什麼一個理由都不給又打起來瞭?”
靈殊茫然,看著眼前飛出來的桌子椅子,弱弱地問:“要請個大夫來看看嗎?”
風月捂臉,伸手將她推走避免誤傷,然後拽瞭秋夫人過來:“您來勸個架啊!”
“呯”地一拳打在下頷上,封明啐瞭口血,狠狠一拳還在瞭殷戈止的腹部。戰況激烈,看得秋夫人連連搖頭:“這勸不瞭的。”
“為啥?”風月瞪眼。
“您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打,那咱們怎麼知道?這兒沒人功夫比這兩位好,送上去也隻能徒增傷員。”秋夫人嘆息:“不過封傢小子不懂規矩慣瞭,我可以理解,但王爺這是怎麼瞭?那麼穩重的人,今兒也打起架來瞭?”
風月沉默,心裡大概能猜到點原因。殷戈止可能是想起她不是完璧之身的事兒瞭,以為她跟封明……這事兒可不能解釋,一解釋,相當於她跑過去指著自己跟人說,看呀,三年前沒臉沒皮沒羞沒臊送去東宮伺候你的人裡就有我呀。
想起自己那段為情
所困不管不顧的過往,風月就想拿頭撞墻!咬咬牙,幹脆自己沖上去,一把將封明扯在身後,看著殷戈止道:“不是他!”
即將揮到她面前的拳頭生生停在半空,殷戈止血紅著眼,心口起伏,失笑出聲:“你還護著他?”
“……”這真的不是護著不護著的問題,風月抹瞭把臉:“當真不是他。”
“那是誰?”眼眸轉冷,殷戈止道:“你剛剛還說過的話,自己就不記得瞭?還是覺得我記性不好,會忘掉?”
你與封明有婚約,還會與別人私定終身嗎?
不會。
想起這話,風月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巴掌!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什麼叫說謊話沒有好下場,這就是瞭!
“王爺您先冷靜點聽我解釋。”她幹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一看這神色,殷戈止就搖頭,眼神陡然冷下來:“是聽你解釋,還是聽你編故事?”
“關清越,是不是我當真對你太好瞭,以至於你覺得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
清冷的聲音響徹整個院子,聽得人心裡莫名發緊。
風月不笑瞭,有點茫然。
她為什麼會跟他一起糾結於這件事啊?這些事算什麼要緊的嗎?不算啊,會影響大局嗎?不會啊。況且,當年風流薄幸滿天下的是他殷大皇子啊,現在是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在這兒質問她?
深吸一口氣,她回神,正經地看著面前的人道:“王爺不愛聽,那奴傢就不編瞭。您要殺要剮隨便,要是沒別的事情,奴傢還有事要做,就不陪王爺耽誤工夫瞭。”
喉嚨一甜,殷戈止閉眼,啞然笑瞭笑。
瞧瞧,女人果然是不能寵的,一旦寵壞瞭,壓根就不會考慮他的感受瞭。
好一個要殺要剮隨便,她是仗著他不會拿她怎麼樣,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
有恃無恐啊……
搖瞭搖頭,殷戈止轉身,咬著牙往外走。步履沉重,眼裡翻江倒海。風卷衣袍,輕薄的白衣翻飛,秋夫人在門口感慨地看著,那袍子落下,背後的封明皺著眉,風月一臉平靜,隻院子裡的一樹石榴花開得正好,紅艷艷的。
看著殷戈止的影子消失在門外,風月才動瞭動,若無其事地坐下去繼續寫東西。
封明側頭,問瞭她一句:“你是當真不喜歡他瞭嗎?”
風月不耐煩地道:“你要是非得跟我說這些情情愛愛的,那我就對你不客氣瞭。”
微微一怔,封明摸著鼻尖低笑:“雖然覺得你現在同我親近些很好,可也總少瞭以前那劍拔弩張的趣味兒。你要是當真對我不客氣,想來也不錯。”
風月瞇眼,轉身就想捏著他的衣襟將他扔出院墻。
然而,手一軟,她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哪裡還有本事對人不客氣啊?
微微皺眉,封明低頭看著她的手:“一早就想問瞭,你身子是怎麼瞭?先前還很利索的,如今跳墻都能摔著,想抓我,竟然也使不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