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看到楊靜淵,季氏幾乎喜極而泣。對她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情形。
行禮的時候,季英英很好奇地盯著楊靜淵。他別扭地要分出兩個楊三郎,他會怎麼稱呼自己的母親呢?還叫季太太?
“嶽母安好。”楊靜淵行的是大禮,一揖到底。
聽到他喊嶽母,季氏笑容直滲進瞭眼底。
季英英低著頭忍笑,心情突然就明快起來。從楊靜淵的角度望過去,螓首低垂,青色的敞領襯著脂玉般白皙的細頸,美麗無比。他突然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脖子,當時應該弄疼她瞭。誰叫她胡鬧呢?好的不學,說什麼要吊死在姨娘懸梁自盡的地方。人都要被她嚇死瞭,回去一看,她踩在凳子上吐舌頭裝……心酸與疼湧的感覺又湧瞭出來,楊靜淵沉默地坐著,讓這種難受的感覺慢慢淡去。
瞧在季傢人眼中,都以為他心裡不痛快。季氏朝季耀庭使瞭個眼色,讓他請楊靜淵去前廳吃茶。
楊靜淵巴不得離開,如蒙大釋般行瞭禮,隨季耀庭出去瞭。張四娘有孕在身,也想留時間給季氏母子,道瞭聲乏也走瞭。
廳堂裡剩下母女二人,季氏眼圈微微紅瞭起來:“英英,楊傢待你可好?”
“好。”季英英簡單的答瞭一個字。
楊大太太有求於她,能不好嗎?季英英很想問母親,是不是除瞭擔心趙修緣,更多的是為瞭保護哥哥和嫂子。看到嫂嫂小心護著肚子的模樣,季英英又不想問瞭。
母親守寡辛苦養大一雙兒女。哥哥是獨生兒子,母親素來以季傢的香火承繼為重。她就算有那樣的想法,也很正常。
“住的吃的可還習慣?”
季英英很用力地點頭:“住的地方叫明月居,五間上房。早飯和太太一起用的。她特意吩咐廚房給我烤瞭愛吃的紅糖鍋盔。”
季氏欣慰極瞭。
如果不是孝期出嫁,她還能問問女兒閨中之事。如今嫁過去就守孝,季氏心裡有點難過,輕握著季英英的手道:“楊三郎……他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如果他不會回來呢?季英英無可避免的想到瞭這個問題。就想起瞭楊石氏的話。一個人在大宅子裡想方設法讓自己過得好,過得精神,才能消磨掉無盡的寂寞時光。母親,就不曾想過嗎?
不知不覺間,母女倆像是拉開瞭距離。季英英不想將心裡塞滿的問題拋出來,乖巧地點頭:“他這不是趕回來陪著我回門瞭麼?”
“那就好。”季氏松瞭口氣。
母親輕易的就信瞭。
每個人對這門親事都有自己的要求。母親,楊大太太,楊靜淵。唯獨沒有想過她有多麼委屈。
季英英抽出瞭手道:“出城太晚,時辰不早瞭,擺飯吧。”
用過飯,季氏有心和楊靜淵說話,尋瞭個借口支走瞭季英英:“英英,你去廚房看看。田嬤嬤做瞭些醬菜,你去挑你喜歡的帶走。”
等季英英走遠,季氏對楊靜淵說道:“三郎,是我逼英英出嫁的。你別責怪她。”
楊靜淵轉過頭,看季氏的目光極為冷淡:“嶽母,你很想念長安的生活?季傢經歷過這麼多事情。讓你無助,讓你想起瞭長安徐傢的貴女生活。你覺得讓英英嫁進楊傢,過富足安樂的生活,就盡到瞭一個母親的責任。嫂嫂有瞭身孕,隻要生個兒子,季傢有後,你就可以瞑目瞭。所以你逼著她百天熱孝內出嫁。你憑這樣做?你倚仗著我對她一往情深,算計著讓我為瞭她回楊傢去。因為你骨子裡根本瞧不起我。覺得我闖不出什麼名堂。除非回頭做楊傢的兒子,否則一事無成。”
他的眼神像根針,紮進瞭季氏的內心深處。季氏臉色發白:“你現在有什麼本事能給她幸福?你要英英跟著你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嗎?你護不住她!我之所以要逼英英盡快出嫁,是我太清楚,趙老太爺絕對不會讓英英毀瞭今年趙傢的錦王!隻有她成瞭楊傢的媳婦,趙傢才無從下手。”
趙傢?那他帶瞭季英英走不是更安全?楊靜淵的目光更冷,起身向她行禮:“告辭。”
季氏捂住瞭臉,淚水從指縫中涔涔淌落:“你怨我沒有關系,隻要你不怨英英就行。”
他怨自己沒早早闖出一片天地。所以生氣她孤單出嫁,所以遷怒於她。楊靜淵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季英英早知道母親是故意支開自己。醬菜早就準備好瞭,搬馬車上就行瞭。她等在垂花門,見楊靜淵出來,她咬瞭咬唇,笑著迎瞭過去:“三郎,母親和你說什麼瞭?”
楊靜淵沒有回答,大步往外走。
真是別扭!季英英腹誹著,趕緊跟瞭上去,皮厚地纏著他:“你請瞭幾天假啊?太太一直沒有問過我你在什麼地方,我娘肯定給她說瞭……”
楊靜淵突然停住瞭腳步,讓季英英一頭撞進瞭他懷裡。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討好地望著自己笑,楊靜淵無名火起。他握住瞭她的手腕,拉著她往門外走。
走出大門,季耀庭笑著回頭說道:“醬菜都裝車上瞭。”
季英英正要說話,楊靜淵將她抱到瞭馬上,他翻身上瞭馬,對季耀庭說道:“多謝大哥。”楊靜淵轉過頭吩咐香油道,“我們先走,你們自行回府。”
三郎君要回傢?香油高興得合不攏嘴,笑咪咪地望著兩人策馬離開。
馬速太快,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季英英轉過頭窩在楊靜淵懷裡,輕聲說道:“三郎,我昨晚說的話都是真的,太太心裡一直念著你呢。”
楊靜淵又想鐵板子打斷長凳打碎青石的一幕。他冷笑道:“因為大哥養著病,二哥獨木難支。二房三房要奪傢產。就想讓我回府助拳罷瞭。在她心裡,楊傢的產業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這樣的。”季英英想起楊石氏的孤獨,有心替她說話。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會回去。你也不許回去。”
聽到這裡季英英急瞭:“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楊靜淵冷冷說道:“嫁雞隨雞,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
怪不得他跑到傢裡來,原來是因為自己不肯離開,他幹脆擄她走!季英英怒瞭:“誰說我嫁給你瞭?我明明嫁的是楊傢的三郎君!”
楊靜淵氣得勒住瞭馬:“季英英,你被灌瞭迷糊湯瞭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