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任子默驚惶地在林間奔跑。
背後的黑影已離得越來越近,任子默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帶著口臭的呼吸已經噴在自己脖頸之間。
“他娘的,叫你別跑聽到沒有!”黑影不耐煩道。
任子默生來孱弱,從小到大沒這樣劇烈地運動過,跑瞭幾步隻覺心跳如鼓,煩悶欲嘔。他想呼救,可附近是一片荒涼。他想繼續往山上跑,又實在力不從心。
突然,那人從背後狠狠踢瞭一腳。任子默完全看不清四周,隻感覺自己從一個很高的懸崖上掉瞭下去。“啊”的一聲慘叫,落地時右腿撞在鋒利的山石上。
血色如夕霞晚照般迅速蔓延。
任子默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死瞭。他躺在地上喘息,仰頭看那個高大兇狠的男人,駭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身邊的錢都已經給你瞭。”
男人冷笑道:“就你那點零花錢?當我是要飯的嗎!”
“嗚嗚,我沒錢瞭,就這點。”
“去偷你阿爸阿媽的錢!他們都是有錢人,年年往廟裡幾萬幾萬的捐,怎麼不捐給我!媽的老子的老婆都要生瞭,老子連住院費都交不起!”男人吼道。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的腿斷瞭,痛死瞭。”任子默哭道。
血仍在不停地流,半條褲子都被染成紅色。
他是任傢的小公子,含金銜玉出生,隻因體弱多病,父母發願要為他供養全國一百零八座寺,跪拜一百零八尊佛。玄月寺,便是這其中的一座。
但此刻,任子默一點都感覺不到父母的苦心。
他隻覺得痛,隻想快點結束眼前這恐怖的一切,隻願自己從沒來過這裡。
他也隻會哭。一邊哭一邊幻想著惡人能放過他,幻想著爸爸媽媽能從天而降來拯救他。
意識慢慢模糊。
他聽到一陣悠揚的口笛聲。
———————————————————————————————-
夢境又在這裡卡殼。
任戰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去摸掛在自己胸前的口笛。
還好,口笛仍在。
他仍躺在剛才昏倒的地方,傷口卻已經被簡單包紮過瞭,地上還留瞭兩瓶藥。
是誰救瞭自己?
倘若是經過的路人,發現自己受瞭刀傷難道不應該報案或者送醫院嗎?誰會做出這種留下傷藥又默默離開的事情?何況,包紮手法很專業,就連那兩瓶藥也是專門針對外傷感染的,普通路人又有誰會隨身攜帶那種東西?
還有那個刺傷自己的孩子,他和四螺街58號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會僅僅因為自己投宿在這個門牌下就舉刀相向呢?
任戰想不明白。
失血後的身體極易疲乏,他實在沒有精力多做思考,勉力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便沉沉睡去。
———————————————————————————————-
嘀嘀。
鄔秀的短信將任戰喚醒。
睜開眼,天已大亮。窗外雲海起伏,碧波長空。
手機裡,長長短短七、八條短信,都是昨夜鄔秀在自己昏睡過去後發來的。
“任戰,為什麼昨晚那麼多短信一條都沒有回呢?你還好嗎?是不是生病瞭?收到盼復。”
任戰虛弱一笑。“我很好。昨晚有任務,所以不方便回消息,讓你擔心瞭,抱歉。”
“哇,是什麼樣的任務?緝毒還是掃黃?你們有配槍嗎?會不會也要喊一句‘你有權保持沉默’?
好啦,逗你的啦!我知道這是你們刑警隊的機密,我不該問,你也決不能回答。放心吧,我真正想問的其實隻有一句話。”
“什麼?”
“你平安嗎?”
任戰望著那四個字。
傷口還在洇血,但心裡卻湧起瞭暖意。
鄔秀在擔心我。
昨晚的幾個消息,最晚是凌晨後才發出來的。既不放心我,又怕打擾我休息,輾轉反側,猶豫不決。上次也是,在字裡行間覺察出我心情不好,便主動提出帶我觀光小鎮,希望我開心起來。
她是這樣在意我。
一個美好得如同天使的女孩。
“我很好。”任戰斜靠在床上,看海風吹動窗簾,微笑寫道,“你也許還不知道吧,我是搏擊散打冠軍,體能一級棒!不管什麼小賊看到我就嚇跑啦。受傷?不存在的。”
“哇,真的嗎?”鄔秀的崇拜顯然又增加幾分,“好想告訴別人我有你這麼厲害的一個朋友啊,可惜不能說。”
“也可以說啊,若是以後有人欺負你,就報我的大名,說你有個威武的警察朋友。”
“哈哈哈……”
“鄔秀。”
“嗯?”
“你長什麼樣子?”
鄔秀白皙的面頰一紅,咬著唇,故意回道:“我嘛,普普通通高,普普通通胖,戴副大眼鏡,臉上還長瞭很多青春痘。”
“不會,你一定美極瞭。”
“噗,你猜錯啦,我是個醜八怪。還好我們不見面,不然一定把你嚇跑瞭。”
“不,我知道你一定很美,因為你善良。”
鄔秀面頰滾燙,任戰的話語像一把鑰匙啟開她少女心扉,又像溫柔的風吹動她心海,湧起情絲起伏。
手機上又進來任戰的短信:“不知道你怎麼樣,這些天我總是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每天坐在桌子前,就會想你曾經坐在這裡吃過飯。我看著窗外的風景,就想七年前,你也站在同樣的地方,一樣看著潮起和日落。
我像是著瞭魔,總覺得你其實就在我的身邊,離我非常近。而我總是不知不覺會去想象,你到底長什麼樣子,平時喜歡看什麼書,聽什麼音樂?
鄔秀,我很想見你。”
———————————————————————————————-
這一整天,鄔秀都魂不守舍。
她雖然沒有把手機拿出來,但手機上的每條短信她都倒背如流。教室外每飄過一朵白雲,她會想七年後那朵白雲究竟飄到瞭哪裡,任戰還看不看得到。中午甲飯時又想,不知七年後警署的夥食怎樣,這個北方來的男孩吃不吃得慣。
她偷偷拿出小鏡子,映照少女秀美容顏,想起早上還騙他說自己長滿瞭青春痘,嘴角便忍不住偷偷上翹。
她從沒有談過戀愛。
但少女的心天生敏感。她自然知道任戰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跨越七年時空,如此浪漫又充滿冒險的愛情。
她的心如小鹿亂撞,不知自己該如何進退。
她對他,無疑是有好感的。但畢竟隔瞭七年,就算愛瞭,又怎樣呢?還是隻要愛瞭,就可以不管不顧,不問結果?
她愣愣的,聰明的腦瓜像卡瞭殼,做什麼都慢一拍。等她理好書包,教室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瞭。袁小帥早已沖到瞭門外,又回過頭來拉她,連拉帶拽把她拎去瞭小禮堂。
“秀秀,你今天是怎麼瞭?早跟你說今天是任博士來學校講座,位子很難搶的,你還這麼墨跡!”
袁小帥不顧邊上眾人的白眼,強行把她按進前排靠中間的座位,又大喇喇在她邊上坐下,遞給她一包爆米花兒。
“什麼講座?高考志願輔導嗎?”
“不是,志願輔導我才不來聽呢!是任平生任博士啊,全國最著名的天文學傢。我們玄月鎮的天龍座流星雨就是他預測出來的!”
“天龍座流星雨?”鄔秀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