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戰不動聲色。
“你不相信我說的。你不覺得我們那個是愛,所以才會說出AI人工智能這種侮辱性的話來。”
他的聲音很平靜,眸光清澈,在逐漸暗淡下去的天色中仍閃動著堅毅的光彩。
“你說我接受不瞭她消極不堪那一面,對,我也確實向她隱瞞瞭我幼年體弱的事。
但那又怎樣?戀愛中的人誰不是那樣做的?我們都希望對方看到一個完美的自己,就像你每次送鄔秀來看病,自己吃得很差,住得很差……這些事難道你都會去告訴她嗎?
袁警官,由此及彼,你對鄔秀,青梅竹馬是愛,憑什麼說我們在網絡上一見鐘情就不是愛?真的要背叛,天天同床共枕也能背叛,而若要長情,哪怕我每天對她說一句早安,堅持一輩子,也是長情。”
袁帥悶頭不語,又想抽煙,掏瞭半天,卻已經抽完瞭。他忿忿把煙殼子揉成一團,用力扔在地上。“你長不長情管我屁事,我隻是警告你別再來惹鄔秀!”
他看瞭看表,厭煩地不願再和任戰辯嘴,趿拉著鞋就打算去送飯。
“等等!”任戰上來扣住他手腕。
袁帥一挑眉,扔下飯盒就刷的拉開架勢,“媽的你自找的,老子早想扁你一頓!”
“說好瞭,誰贏誰去見鄔秀!”
“好!”
話音落,一招袁傢拳裡最狠辣的“千夫指”,便朝任戰胸腹十三處大穴攻來。
兩人其實都不善言辭,在這裡嘚不嘚說瞭半天,誰都說服不瞭誰,倒是肚子裡的火越燒越旺,索性現在手底下見功夫倒也來得痛快。
任戰與袁帥切磋過數次,知道袁傢拳的精髓在於快與狠,袁帥能一口氣連出三十來拳,拳拳都是開碑裂石的分量。任戰不敢怠慢,一邊見招拆招接瞭他三十幾記重拳,一邊仍不忘道:“鄔秀怕見血,不許打臉!”
“還用你說!”袁帥喝瞭一聲,果真隻往任戰的身上招呼。
不過幾分鐘,幹凈整潔的小屋就像經瞭一場浩劫!餐盤一隻隻被當做飛鏢飛出,沒有砸中目標後便哐啷震碎在地,桌子、椅子更是被當做武打的道具。
袁帥虎虎生風,一拳震碎任戰擋在胸口的座椅,塑料椅面被他砸瞭個大洞,立時變拳為爪,猛抓任戰小腹。任戰生生硬退兩步,扔瞭椅面,把剩下的不銹鋼椅腿握在手裡。
弓腰下身,擺瞭個雙棍的起勢。
袁帥冷笑,“好小子,深藏不露!我還真以為你沒學過武功呢!”
“少林雙棍,請指教!”
兩人勢均力敵。力道上袁帥稍稍占瞭便宜,應變上任戰又略勝一籌。如此又過百招,袁帥眉宇間已有瞭不耐之色,出拳如疾風驟雨。
倒是任戰逐漸沉穩,一招一式滴水不漏。他現在已熟瞭袁傢拳套路,應對完全沒有問題,而以他的體力還可再耗個百餘招,所以不急於求勝。
他隻是在等待機會,以守為攻,等袁帥自己露出破綻給他。
機會來瞭。
袁帥一招“千軍破”,直切任戰咽喉。但這隻是虛招,真正的變化在後面,如果任戰用雙棍組成十字格擋,袁帥便會用一手同時制住他兩根棍子,緊接著右手重拳,直搗他胸腹。
這一招袁帥剛才便使過一次,而任戰就是這麼拆的。所以當袁帥再次故伎重演,他沒想到任戰會直接扔瞭棍子,反手扣住他手腕。
他略略一愣,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任戰飛腳一個側踢,把袁帥從客廳踢到臥室,怕他撞在床架上流血,又急忙甩瞭一個靠墊過去,護住他的頭。
袁帥頭暈腦脹,還沒起來,任戰的膝蓋已重重頂住他背脊。
“袁警官,承讓瞭。”任戰冷靜道。
“狗屁!讓你媽!有種放開,我們再戰三百回合!”袁帥趴在地上叫。
“太晚瞭,鄔秀會餓的。”任戰仍是波瀾不驚,提起被扔在地上的保溫袋子查看。那些密封飯盒的性能果然極好,這麼狂風-暴雨的一番沖擊下,居然也沒翻出來。
背後風聲一緊,袁帥又沖瞭上來,用手肘扣緊瞭任戰脖子。
任戰一個後踢,袁帥悶哼一聲,蹲在地上,齜牙咧嘴直不起身。
“有完沒完!今天勝負已分,要打明天打!”任戰扔下一句話,從門廳那兒順走瞭袁帥的探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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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神奇的,任戰在袁帥的出租房裡住瞭下來。
兩人說好平攤房租、水電煤,輪流做傢務,生活也極其規律,每天清晨六點半,繞著精神病院晨跑。七點半,在正對著醫院的綠地裡準時開打。
由於兩人武藝不凡,打得精彩紛呈,受到瞭周圍群眾的熱烈歡迎。每次打架開始前,都會有許多精神病人捧著飯盆,津津有味邊吃邊看。一個禮拜以後,由於圍觀的病人越來越多,醫院裡的醫生們已開始有條不紊地組織分批觀摩。
而對於任戰和袁帥自己,也形成瞭良好的默契。話不用多,手機調好倒計時,半個小時打完收場。八點整,超市開門,打輸的那個就去買菜做飯,負責一日三餐。
這樣的切磋極其公平,一個禮拜裡總是你贏個三場,我贏個四場,倒也沒有太大懸殊。任戰對烹飪很不在行,所以即便是贏的時候,也還會虛心跟在袁帥後面,幫他提著菜籃子,又或者在廚房打下手。
一開始,袁帥還懷恨在心,做菜時盡挑任戰不能吃的,不是海鮮,就是重辣,但任戰倒是一點怨言都沒有,捧著碗白米飯,吃兩片菜葉,無怨無悔。
袁帥頂討厭他這幅深情加苦情的樣子,整瞭他幾次連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也就好好做飯,顧及他的口味。
這天晚上,任戰已送好晚飯回來,看瞭眼桌上仍是杯盤狼藉,袁帥穿瞭條花褲衩,pia幾pia幾舀著半隻西瓜,看著電視上直播狼人殺,瓜瓤裡的甜水濺在地上,幹瞭就是遍地的黑點子。
任戰也不發聲,默默去廚房把碗洗瞭,又拿拖把出來拖瞭地。這本是袁帥今天該幹的,但每逢他打掃時總是吊兒郎當,任戰也習慣瞭。
他提著拖把經過袁帥身前的時候,袁帥把腿翹得老高,冷不丁道瞭句,“蘇醫生叫我去瞭,說鄔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