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柒這一醉醉到瞭隔日,還做瞭一個夢。

夢中她擁有點石成金之術,身旁萬千美人環繞,關鍵什麼事都不用自己做,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簡直美哉!

葉柒樂得抱著被子從床上滾瞭下來,可屁股著地夢終究是夢,葉柒睜開瞭眼不甘心地爬瞭起來,打算回到床榻上睡個回籠覺。

才剛躺回去,葉柒便覺得屋內的氣氛有著一絲不對勁兒,她忽地起身,隻見屋中廳內,坐著一名鶴發白須的老者正在煮茶。

葉柒這才大夢方醒,小心翼翼地喚瞭一聲:“阿翁?”

葉老爺子冷哼瞭一聲,“你還知道有我這個阿翁?”

葉柒自然是知道老爺子在氣什麼,她忙穿戴妥當,亦步亦趨地挪到瞭葉老爺子身旁:“阿翁…我知道錯瞭,這不是昨天正巧聽說醉夢樓上瞭一批新酒,我一個沒忍住多喝瞭幾杯…”

葉柒越說越是心虛,索性也不找借口瞭,在葉老爺子面前跪瞭下來,兩掌一攤:“總之,阿翁你打我便是。”

葉老爺子長長凝視著俯首認錯的孫女,不打也不罵,隻是嘆瞭一聲:“你可知,我本想在生辰宴身上,將葉傢交予你?”

“哈?”葉柒一時沒反應過來。

葉傢世代釀酒,但也就到瞭葉老爺子這輩,才出瞭他這麼一個奇才,非但改良瞭早先祖輩們的酒方,讓口味更加醇綿悠長,還另辟蹊徑,研發瞭幾款口味清新適口的新酒。

葉老爺子靠著這些,一路帶著葉傢酒坊從江南殺到瞭長安,酒香飄瞭萬裡,在這京城之中一炮而紅站穩瞭腳跟。時至今日,葉傢的生意遍佈各業,祖業之上又累積瞭萬貫傢財。

隻是,老爺子子女緣薄,中年得子,獨子又與其夫人早逝,就留下葉柒這麼一個孫女…若是他想退下來,那生意的事自然隻有交給葉柒瞭。

“這……太早瞭吧。”葉柒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些小期待的,雖說她本人不是什麼做生意的料,但葉傢的傢底擺在那,她就算是做米蟲在那躺一輩子,也未必餓得死。

“哼。”老爺子又哼瞭一聲“不早瞭,你這一覺已經把及笄禮的時辰給睡過去瞭。”

葉柒訕笑瞭一聲:“都是孫女的錯。”

“你也知道!”老爺子顯然還是有氣,瞪瞭葉柒一眼,隨後又道,“經由這次,你的叔伯們覺得你太不堪大任,堅決不同意我的決定。”

葉柒撇瞭撇嘴說:“不奇怪,早前他們不就因為我是女子,已經諸多不滿瞭嗎?可是傢業是阿翁你打下的,難不成你還不能決定嗎?”

“是我打下的沒錯,但是若他們幫手,我一個人如何打理這麼大的產業?”

葉柒聽瞭也覺得有理,可現在這事,不就成瞭僵局瞭?

見葉柒一臉苦惱,老爺子又道:“你二叔伯有向我提議,要將三表叔傢的阿朗過繼給我。”

這位堂弟葉柒有印象,在他們這輩中也算是個佼佼者瞭。

“那阿翁你答應瞭?”葉柒問。

老爺子搖頭,“若給瞭他們,這葉傢哪還有你的立足之地。”

葉柒想瞭想:“都是親戚……不至於吧。”

“你怎會明白,財富權利面前,人心是最經不住考驗的,阿翁我不想賭上你的將來,因此總得想辦法讓各房認可你才是。”

葉老爺子這話一出,葉柒忽然覺得自己真不像一回事,老爺子處處為她考慮,她卻隻知玩耍不顧全大局,是該被打被罵,讓自己牢牢記住這個教訓。

葉柒看著老爺子慈愛的臉龐,一時之間感動非常,眼淚含在眼眶裡打著轉,吸瞭吸鼻子:“阿翁你想怎麼辦,我聽你的!我以後再也不讓你操心瞭!”

葉老爺子瞇起瞭眼,“這可是你說的?”

葉柒忙不迭地點頭:“我說的。”

葉老爺子摸瞭摸胡子:“既然如此,阿柒可願和阿翁打個賭?”

“什麼賭?”葉柒問。

葉老爺子起身,踱步到瞭門前。

“你也知道,我葉傢雖以酒起傢,但如今在長安酒坊的生意卻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你能在一年之內,不接受任何幫助,靠自己將葉氏的酒坊起死回生,那麼你的叔伯自然不會再有二話,隻要你能做到,你便是葉傢的傢主。”

“可做生意……我真有些虛。”葉柒小心問道“就沒有什麼簡單點的,可以在傢就能達成的?”

葉老爺子淡定地看瞭一眼:“想在傢,我也有個主意。”

葉老爺子一拍手,門從外打開,光投進來,葉柒閉瞭下眼,再睜開時,眼前已經站瞭三個佈衣男子,或胖或瘦或高或矮,見著她,規規矩矩地行瞭一禮,齊聲道:“小姐好!”

葉柒腦中隻剩下歪瓜裂棗四個字,這三人站在她眼前都覺得辣眼睛,她忍不住遮上瞭眼,顫聲問道:“阿翁,這是什麼意思?”

葉老爺子道:“你若想在傢,那便隻有招婿這一條路瞭,但這入贅這事門當戶對的人傢總是不願的,隻能從底下鋪子中找瞭幾個能幹的,與你年齡相當的做候選人,你放心瞭,他們的傢世阿翁我都排查過瞭,都是清白人傢。”

“沒有第三條路?”葉柒快暈過去瞭。

“沒有瞭!”葉老爺子憐愛地看向孫女“這也是阿爺唯一能想到的主意。”

葉柒一時之間被架在堂上,進退兩難,但轉念又一想,葉傢的生意興旺,從不見虧損,即便酒坊再差,那至少也是可以保證營收的,大不瞭讓她葉崢還有那群狐朋狗友以後要喝酒都來她這,這問題不該不難解決。

她心中這麼一盤算,再看見面前的四個醜瓜,當即一拍桌子:“阿翁,我和你賭瞭!”

葉老爺子笑瞇瞭眼:“選酒坊?”

“沒錯!”

“不後悔?”老爺子又問。

“不悔!”葉柒抬瞭抬下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葉傢的酒當年可以名揚天下,現在我也可以讓它重振金字招牌!”

葉老爺子撫須大笑:“說得好,我擊掌為誓!”

於是爺孫倆手心碰手心,三聲脆響,賭註已下,落子無悔!

末瞭,葉柒才想起來問道:“阿翁,若是我沒做到怎麼辦?”

“賭輸瞭,就必須挑個入贅夫婿成親!”

葉柒臉色一黑,看向一旁的“瓜”和“棗”,才一張嘴,就見著自己那些叔叔伯伯都走瞭進來,站在老爺子身邊。

一身青衣胖成瞭彌勒佛的二叔伯對著葉老爺子拱手道:“大哥,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又向著葉柒伸出瞭大拇指“沒想到我們柒兒還有這志氣,葉傢酒坊能否重獲輝煌,可就看你的瞭!二叔伯看好你哦!”

葉柒反應過來,頓時氣得瞪圓瞭眼:“阿翁,你驢我?!”

葉老爺子笑瞇瞭眼,對著葉柒道:“兵不厭詐,再者你各房的長輩都是我們這賭局的見證者,木已成舟,不可反悔!”

葉柒不得他法,跺瞭跺腳。

這個老狐貍!她還是上瞭他的套!

雖然說賭約已定,但葉老爺子還是給瞭葉柒幾天準備,並未立刻讓她走馬上任。

但葉柒越想越是鬱悶,便遣瞭人去成威武館約瞭李崢去東市永安飯莊吃酒,自己則換上瞭便於出行的衣服,打馬上街。

已是午後,街上行人不多,兩側的攤主聲音中也帶著幾分倦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喊著,讓人在這冬日難得的暖陽下更是昏昏欲睡。

滴答滴答的馬蹄聲緩緩且有規律而來,有人揉揉眼望去。

葉柒一身紅衣黑馬,在雪地中格外的惹人註目,她本就長得嬌俏,隻是時常喜歡做男子打扮,不認識她的外鄉人,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傢的俊俏小公子出府遊玩。

但對於兩側的商販來說,看到葉柒,就看到瞭行走的銀子,往日葉柒出來,哪一次不是一擲千金,是個買買買的大戶。

也不知是誰先開始的,扯著嗓子沖著葉柒叫賣,一時之間過路的行人都不知發生瞭什麼,方才還睡意濃濃的商人們像是打起瞭雞血,推銷著自己攤上的貨品,場面上一度火藥味十足。

隻是今天的葉柒並沒有絲毫購買欲望,滿腦子都是悔不當初的情緒,默不作聲地騎馬前行。

有人眼見著銀子要跑,也不知是異想天開冒出的主意還是如何,拿起桌下的鑼,便一錘子敲瞭下去,人沒留下,卻驚著瞭葉柒的馬。

驚馬慌不擇路沿著大街瘋狂奔馳,葉柒也顧不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瞭,加緊瞭馬肚,拉緊瞭韁繩,伏低身子試圖讓馬停下來:“將軍,聽話!!快停下來!”

但這黑騎將軍比往日更難馴服,葉柒的拉扯放倒讓它更加不耐,試圖將葉柒從自己的身上甩下來,葉柒沒有辦法瞭,抱緊瞭馬脖子,對著路上越來越多的人嘶聲喊道:“讓開!”

一時之間雞飛狗跳,有人丟瞭手上的籃子倉皇躲開,有人連忙抱起街上玩耍的孩子閃到一邊,葉柒的心提起又落下,落下又提起。

將軍一個大拐,直奔上瞭白虎街,葉柒被風吹得迷瞭眼,好不容易睜開瞭眼睛,忍不住倒吸瞭一口冷氣,慌忙沖著前方喊瞭一句:“快讓開!”

木頌清推著輪椅自客棧中出來,遠遠聽見有人正沖他喊讓開,循聲望去,隻見一匹驚馬直挺挺地沖他而來。

木頌清急忙想要操控輪子後退,但在雪地之中,慌亂下反倒是打滑往一旁又歪瞭一步,不偏不倚被地上厚實的雪塊卡個正著,完全動彈不得。

葉柒將此情形看在瞭眼裡,眼看著馬就要到跟前,隻來得及說一句:“糟瞭!”

想也沒敢多想,直起身,用力一拍馬背,借著力便跳瞭出去,將人從輪椅上撲瞭下來,兩人抱著往旁邊滾瞭一圈,而此時葉柒的將軍撞上瞭那輛木制的輪椅。

輪椅不堪重創,在雪地中碎成瞭一片一片。

將軍反倒是一下撞懵瞭,停瞭下來,在原地盤桓瞭幾步,沖著葉柒打瞭個響鼻。

葉柒看著散架的輪椅,驚魂未定,啐罵道:“將軍,回去找你算賬!”

她忙將撐起身子對著身下的人道歉:“對不住瞭兄弟,我的馬受驚瞭才險些撞到瞭你!你的輪椅我會賠你的!”

“沒事。”身下的木頌清淡淡地回瞭一句“姑娘能想辦法弄我起來嗎?”

他的話清冷冷地飄進瞭葉柒的耳中,葉柒一時之間被這聲音勾去瞭魂魄,怎麼有人說話便如同唱曲一般動聽。

身上的人忽然失瞭神,躺在雪地上的木頌清冷得瑟瑟發抖,忍不住又喚道:“姑娘?”

“哦哦哦!”葉柒反應瞭過來,一股腦地從地上爬瞭起來,沖著戰戰兢兢望著屋外的客棧小二和掌櫃拿出一塊碎銀,招瞭招手“還不來搭把手,爺有賞!”

小二和掌櫃立刻在銀錢的召喚下前來幫忙扶人。

木頌清被兩人小心翼翼地架瞭起來,一頭的黑發裹著碎雪晃悠悠地從肩上滑到背上,葉柒的眼睛從這發落到瞭木頌清的臉上,胸口咚得被心敲擊瞭一聲,隨之劇烈地跳動瞭起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到瞭今日,葉柒才明白,這句詩中的人究竟是如何模樣,仿佛世人在他身側都成瞭庸脂俗粉,他就是那謫仙兒!

多一分太濃,少一分嫌淡,眉目間正正好好地暈染著水墨山水般的美景,讓葉柒看癡瞭。

她的心騷動瞭,上前抓住瞭木頌清的手,一雙含情的眼睛無比真摯地望著他。

“公子,你可有婚配?看看小女子如何?”

《抱住錦鯉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