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送你一把裁紙刀

代馮太太把馮遇送到機場,馮遇的那輛奧迪A6便歸許半夏所有瞭。許半夏估計馮遇這一去沒個一周回不來,人英明起來的時候實在沒辦法,把車去典當瞭,自然就有更好的車送上來給她開。

回到傢裡,許半夏幹脆取出房地產證,直奔評估中心估價,再找相熟的銀行,找朋友幫忙,把房子也押瞭,做出抵押貸款。因為處處都是熟人,辦事麻利得很,估計第二天就可以拿到抵押貸款,所以從銀行出來,許半夏便通知小陳,有多少廢鋼上來就收多少,叫人四面出擊收購廢鋼。現在再從鋼廠進材料是排不上號瞭,隻怕是連錢都交不進去,不過不急,東山不亮西山亮,收廢鋼拿到手上壓著也是一樣,這會兒的廢鋼還是春節前的價格,走街串巷收廢品的人反應終是稍慢一拍。

回到堆場,童驍騎已經離開,小陳因為許半夏的吩咐開始忙碌。隻有野貓高辛夷正在打電話,一見許半夏進來,立刻叫道:“胖子,我爹要見你。”

正好許半夏的手機響,一看是趙壘的,忙對高辛夷道:“等下我過來跟你爹講。”便走出去接電話。看來父女關系有所好轉,不肯叫爸,起碼肯叫聲爹瞭。“趙總回來瞭?”

趙壘道:“昨天回來的,你今晚有沒有空?見面吃飯說幾句話吧。”

許半夏心想,這倒好,新年新氣象,人吃香不少啊,兩個大人物爭著要約她見面,好有面子。那麼見誰呢?原來成瞭大人物也有做大人物的煩惱。有詩雲,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整首裡面都沒有金錢兩字,看來錢是不入流的,人更應該註重愛情。當下毫不猶豫地答:“好啊,那我晚飯有地方瞭。”心裡不知怎的想起老蘇的臘肉臘腸,這會兒肚子已經開始有點餓,還真是很想。“趙總看來沒事吧?”

趙壘道:“晚上吃飯的時候詳談,現在我不方便。”

放下電話回辦公室,許半夏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果沒事的話,一個“沒”字就說清楚,還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可能還是比較囉唆。

高辛夷一見許半夏進來,立刻也不管她爸在那頭還哇啦哇啦地說什麼,就把電話遞給許半夏,自己蹦蹦跳跳出去找漂染的兄弟們玩去瞭。許半夏聽高躍進正說著話,忙打斷道:“高先生,是我,小許。野貓跑出去玩瞭。”

高躍進愣瞭一下,這才道:“哦,小許,你好。是不是因為知道辛夷身份瞭,你就不安排事情給她?你不用照顧她。”

許半夏笑道:“我沒照顧她,再說別人又不知道她是誰,要使喚照樣使喚。今天第一天上班,沒什麼事,明天就忙瞭。”心裡卻想,人傢該做的早做瞭,還等你來問?

高躍進道:“好,好,別擔心她吃不消。小許,想與你單獨談談。”

許半夏非常惋惜地道:“不好意思,高先生,今晚已經約瞭朋友談點事。不急的話,可不可以改期?”

高躍進笑道:“這樣吧,我另外找個時間,定下瞭就提早幾天通知你的秘書高辛夷,擠進你的行事歷。”

許半夏一聽奇怪,怎麼這個高躍進老是尋她開心,便當不知道地笑道:“好啊好啊,這招得向高先生學著點,趕明兒咱把這話當絕活兒亮出去,把人傢震得一愣一愣的,當我們也是高先生這樣的高人瞭。”

高躍進本來就是跟許半夏玩玩的,上回說話有趣,這回不知不覺又開上瞭玩笑。自從位高權重後,人們要麼跟他說話很恭敬,要麼與他旗鼓相當的人已經沒瞭開小玩笑的興致,不過黃色段子倒是一個不少。也有女孩子反應快的,卻又沒有許半夏的見識。隻覺得與許半夏說話很輕松愉快,說什麼,對方都有清亮詼諧的回音,好玩得很。這會兒被許半夏取笑回來,也不覺得什麼,隻是笑著道:“好吧,再麻煩你管一下辛夷,叫她早點回傢。”便收瞭線。

許半夏心說,野貓傢學淵源,早在傢外有瞭香艷的小窩。但事關兄弟的幸福,怎麼也不能說出去。想到這個,忙給童驍騎一個電話,向他通報最新進展。

許半夏歷經下班高峰的塞車,艱難地抵達約定飯店的時候,已經遲到。不過等她飛快地趕進去一看,趙壘還沒到。也是,她許半夏能遭遇堵車,同樣在郊區的趙壘照樣也會遭遇堵車,堵車可沒外資內資的區別。雖然已經明知趙壘對她的印象大為良好,但此刻還是必須戒驕戒躁,不能拖下哪怕是一分兩分。想到趙壘是昨天剛到,一回來不知有多少大事等著他決策,而他卻把回來後第二天的晚飯安排為與她許半夏共進,可見她目前的重要性。想到這兒,許半夏心中有絲微妙的愉快感受在胸中彌漫回蕩。

足足等瞭三刻種,期間雖有趙壘兩個電話過來交代行蹤,許半夏還是等得夠嗆。原來趙壘並不是塞車,第一個電話來的時候,他還沒離開公司。不過許半夏會得替趙壘找理由,忙嘛,誰都有脫不開身的時候,隻要預先知道招呼一聲就好瞭。

趙壘來的時候,許半夏正科學地研究菜單,計算著點哪一個菜,才可以保證攝入的脂肪不超標,而又可以充分補充蛋白質。減肥與保持旺盛的體力,這是一對動態的矛盾,不過如果減肥影響到平日的體力,許半夏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暫緩減肥。她節食,但不走極端。

“小許,研究出什麼菜?今天點菜就歸你瞭。”許半夏聞言抬頭一看,見趙壘不知什麼時候坐到瞭她的對面。“不好意思,剛準備出門的時候,一個大客戶過來,我不能不和他寒暄一會兒再把他交給副總去陪。”

許半夏立刻從這話中聽出今天趙壘所要談話的嚴重性,不過還沒等她說話,點菜的小姐已經盈盈而來,細聲細語地問可不可以點菜瞭。許半夏把菜單交給趙壘:“趙總吃什麼?”但趙壘隻說隨便,許半夏就按自己的研究成果點瞭幾色。小姐例行公事地最後問一句主食吃什麼,許半夏看向趙壘,“趙總,我晚上不吃主食,怕淀粉太高,不過這兒的雞湯青菜面疙瘩味道很好,你是不是來一個?”

趙壘點頭道:“就這個吧。”隨即做瞭個手勢,很瀟灑,點菜的小姑娘立刻心領神會地走瞭。許半夏後來回傢後照著練瞭幾把,發現怎麼也練不出趙壘的那種感覺。“怎麼樣,這幾天看著漲價,心裡感覺很好吧?”

許半夏笑嘻嘻地道:“咱們也算是經過風雨的人,漲這麼一點點還不是很放在眼裡。最近我看見廢鋼市場還沒啟動,就籌瞭點錢進廢鋼,準備追漲。”許半夏懷疑趙壘要說很私人的話,否則不會這麼急地想見她。但他的地位與許半夏相差懸殊,高出太多,一下對她許半夏推心置腹可能有心理障礙,不如由她許半夏主動一點,先說出自己最近的打算和行動,給趙壘心理減負。她許半夏不過是個小商人,要什麼身段面子,隨時都可以自己先出手踩自己幾腳。

趙壘聽瞭微笑道:“有見識,但你還哪來的錢?”

許半夏笑道:“我把兩處房子抵押瞭,我算瞭下,即使是現在進瞭立馬轉手就出,賺頭拿來付抵押貸款利息還是綽綽有餘,何況我很看好未來的價格走勢。”

趙壘聽瞭點頭,深刻地,比春節前許半夏冒險籌錢串材押貨過年的那一次還要深刻地感受到,這個許半夏賭性不小,換種角度說,她的魄力超常。春節前那陣,趙壘雖然支持許半夏屯貨,可還隻是勸她部分屯貨,先套出一點現金或者可以尋找其他活路,可被許半夏拒絕。雖然事不關己,趙壘還是可以感受得到許半夏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壓力。要換作是他的話,這會兒是絕對不會再孤註一擲,抵押瞭房屋,可以說是傾傢蕩產地再行殺入戰場,再取幾分險過剃頭的利潤。可這個許半夏做瞭,還滿臉的滿不在乎,趙壘這時候真不知該如何評價許半夏,是莽撞?還是膽大心細?如果是前者,那他得修改今天此行的打算瞭,如果是後者,那真是撿到一塊寶。隻是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須得在飯桌上好好弄清楚瞭。

所以趙壘非常直接地道:“哦,說說看,你是怎麼算的。”

許半夏倒是有點吃驚,不過既然趙壘都開口瞭,她沒有推卻不算給他看的道理,便從包裡拿出一本便箋,一邊說出各個環節目前的價格,一邊順手就在紙上寫出流程圖,算出最終的毛利,然後撕下那張紙交給趙壘。對於許半夏把那些價格的零頭都說得那麼清楚,趙壘還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因為他自己也記得很清楚,這是吃飯的本事。但對於許半夏不用計算機,隨口就把那些價格加加減減,得出一個準確的數字,這個本事趙壘有點佩服瞭。有這種本事的人,隨時都可以對市場上的價格產生反應,敏感程度一定可以超過尋常人。趙壘足足對著那張紙好好看瞭一小會兒,才在心裡確定,許半夏抵押房子進廢鋼的決策沒錯。

至此,趙壘已經明白,許半夏這個人與他往日見過的那些小商人有點區別,她不是那種跟風或隻是利用某種特殊社會關系做生意的人,這個人做生意,主要靠的是精確的計算和銳利的眼光。許半夏是個人才,應該抓住她為我所用。趙壘微笑地把紙撕瞭,放進煙灰缸,道:“小許,這一手算計著實高明。”

許半夏笑道:“算瞭也白算,資金不夠,手腳給捆住瞭,施展不開。好不容易這回利用一下老宋公司的錢給自己弄一票大的,又搞得這麼狼狽,真是的。趙總別誇我瞭。”

趙壘笑瞭笑,可不是。但也就這種情況下才能夠考驗一個人化不利為有利,扭轉乾坤的能力。“除瞭進廢鋼的打算外,最近還有什麼長遠的打算?”

許半夏道:“有,想把我堆場附近的地都買下來,趁施工隊圍海造堤的時候,修個可以停靠萬噸船的碼頭,這樣的話,以後可以跟銀行談貸款瞭。不過這得與老宋談談,最好還是可以繼續用去年進俄羅斯廢鋼的方式操作今年的生意,否則我那一點錢還不夠分兩個地方使。如果趙總你在以後的操作中繼續支持我的話,倒是沒什麼問題瞭。”

趙壘自然知道他的支持是什麼,就跟上回在北方時候的許諾差不多。“但是,小許,你有沒有考慮過,最近那些碼頭的生意都不好做?你要做碼頭的話,不會去承包一個嗎?”

許半夏笑道:“這話去年夏天在杭州開訂貨會的時候,我也與馮總說過,那時是馮總提議我吃下那塊地造碼頭,我覺得不行。後來回傢考慮瞭幾天,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如果我繼續借用老宋公司的資金這麼操作下去的話,我自己的量首先就很大,然後老宋既然在這兒設瞭分公司,他們的量也不會小,我很不好意思地把趙總你們公司的量也算瞭進去。這麼一算的話,我看虧本應該不會虧瞭。這還是第一層考慮。第二層考慮是我準備發展工廠,我既然沒有充足的資金,所以隻能一步一步來,先把配套的設施造起來,運轉起來,先開始賺錢,然後再發展高深的。雖然我目前還沒有看準究竟是上哪一行,但碼頭配套對於我這麼合適的地理位置而言,不上簡直是沒有道理。先不說以後究竟能不能上合適的工廠,起碼對現階段而言,堆場有個碼頭配著,做生意可以活絡很多,資金借貸也可以又多一條銀行的渠道,沒什麼不好的。”

趙壘非常認真地字斟句酌地聽完許半夏的話,心裡直呼高手。因為圍海造堤在前,所以許半夏建造碼頭的費用可以減少很多,否則那條長長的引橋無論在建造上和以後的運轉成本上,都是筆不小的費用。而且,趙壘又為許半夏心中那幅宏偉藍圖傾倒,看不出,她會有如此深遠的打算,無論許半夏以後能不能實現她今天口中所說的打算,她目前走的每一步應該說都是腳踏實地,正確非常,碼頭的建設,如她所言,是條很好的路子。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笑嘻嘻的女人,其實是個如此深謀遠慮的人。以前看輕她瞭。

至此,趙壘對許半夏的態度已不再似從前那般居高臨下,開始把她看作是一個有點危險的,或許難以操控的,但顯然很有信譽的合作者。隻是怎麼合作呢?擺在許半夏面前的是兩條賺錢的路,一條是進口廢鋼做串材,一條是很長遠的工廠之路。前者,自己是可以掌控的,而後者……趙壘沒有把握,他拿著投資人這麼雄厚的資金做工廠,也是感覺非常困難,何況許半夏如今還沒什麼規模,連自己住的房子都要抵押出去。藍圖是好藍圖,但還畫在圖上,什麼時候實現,還是個未知數。所以趙壘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瞭前者。但是這話不便說出口,隻有誘導許半夏自己說出來。

“小許,這麼做的話,你未來的資金可能還會非常緊張。老宋那裡雖然可以像年前那樣操作,但你的自有資金,不可能不投入一部分,你自有資金的比例如果太少,像年前這種風險出現的話,可能會沒年前那次那麼順利地度過瞭。我的公司隻要我還控制著的話,沒問題,可以一直做你的後盾。但這都是從鋼材市場平穩的角度考慮的,最怕有個低谷。”

許半夏道:“也別怕,這回該吃的苦頭全吃足瞭,再也不可能有比年前那麼倒黴的黴運。不過鋼材市場受國傢調控影響很大,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又有個反復,如趙總所說,小心一點,自己資金所占比重大一點總是沒錯的。好在碼頭的基建不是一次性投一筆錢進去,可以細水長流,從每次的利潤裡面抽一部分進去。不過買地要花掉不少的錢,而且隻能批發不能零售,這點是我現在最頭痛的。趙總,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不如你年前借給我的五十萬就交給我操作俄羅斯的鋼材,以後的利潤,我每做一筆,跟你清一次賬。”

許半夏心裡非常清楚,俄羅斯的廢鋼串材生意要繼續做下去的話,想要做大做強,那是絕對不能離開資金充足需求量又大的趙壘的支持。如果單是靠朋友關系的維系,那不是長久之計,隻有讓他也分享一部分利益,才可以永遠地拴住他。

兩個人各有所圖,卻又殊途同歸,為瞭一個共同的利益,終於走到瞭一起。趙壘聽許半夏這麼提出,心裡籲瞭口氣,那就這麼辦瞭。微笑道:“是個好主意,否則我的錢存在銀行裡的話,也是沒用。不如,我把交給阿郭運作的兩百萬左右也拿出來。這些錢我借給他們公司,春節前繳進鋼廠押著,等今年一轉出來,我就交給你運作吧。”

許半夏想,這麼算來,趙壘起碼手頭有兩百萬,可他工資哪有那麼高的,可見也不是雪白的小綿羊。如果兩百五十萬進來的話,那以後做起來又可以順當許多。忙道:“趙總,那就太好瞭,有你的資金進來幫我共同承擔風險,而且從此以後我又多瞭個可以商量的人,我現在心裡就覺得踏實許多。”

趙壘當然不會說他是因為看好開春後市場會一路走強,知道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所以才參與進來,隻是道:“我不便出面,以後具體的操作全都得交給你,你多跑跑。我也就隻能提供你進貨和資金上的支持。我們以後風險共擔,利益共享。”因為大傢都熟悉市場價格,而且許半夏又明確說明一次一結算,所以趙壘大致可以掌握每次利潤的多少,大傢都不用再費口舌明確細節,隻要第一次操作後看許半夏結算,看她會給出什麼回報。

要換瞭別人,即使是馮遇,許半夏也未必願意給他插手這麼一票好生意,可是趙壘不同,除瞭趙壘的身份外,許半夏就是願意與他合作,讓他分一杯羹。因此很愉快地道:“好吧,就這麼定,看我們下回的合作吧。趙總,問你借錢的是裘總的公司,還是郭總的公司?”

趙壘微笑道:“阿郭的公司目前還用不到那麼多資金。是裘總的公司。他們一直上基建,上新設備,資金一直很緊張。”

許半夏“哦”瞭一聲,道:“原來是裘總的公司。郭總是個管工廠的人才,他們的資金一直運轉得非常緊湊。”許半夏想到今天涮瞭裘畢正一道,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進圈套,真的就不去鋼廠瞭,要如此的話,那趙壘的錢也得押在裡面瞭,也就是說,自己可以運用的資金就要晚一步到手瞭。 沒想到這回聰明反被聰明誤。隻得從趙壘這邊入手瞭:“趙總最近有沒有派人去工廠催貨?”

趙壘道:“不用,我們是大客戶,一向優先供應。第一批昨天已經裝運。不過我也聽說今年的供應很緊張,看來你春節前緊著提貨還是正確的。”

許半夏點頭道:“對瞭,我怎麼能忘記去年夏天訂貨會上面,你還坐在人傢老總的身邊,風度翩翩,氣度不凡,伍建設看得鬱悶至死。像你們這種需求穩定需求量又大的工廠,鋼廠看見你們是最親的。不過我今天早上遇見過郭總,他們好像還沒意識到市場的緊張,還想觀望一陣。本來我也懶得管他們的,現在趙總你說你的錢也在裡面,這個問題就嚴重瞭,趙總你還是與郭總打個招呼吧。”心裡直嘆氣,唉,便宜瞭裘畢正。早知如此,還不如今早由自己送他們一個人情。

趙壘點頭。兩個人吃飯也不用怎麼敬酒,一瓶紅酒,各自由著自己喝。趙壘覺得這一點上,許半夏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太爽快。女人少瞭點扭捏,多少也是少瞭點味道的意思。不過這會兒兩人的合作商談成功,趙壘心中暢快,便舉起酒瓶,親自把許半夏的酒杯也斟滿瞭,才道:“小許,很高興,希望我們以後能夠合作愉快。”

許半夏抬眼,心中嘆氣,人還是這個人,還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還是可以讓伍建設鬱悶至死。可是,人似乎永遠都不會是她的人。從今天趙壘急著找她,急著商談如何合作發展他自己的事業來看,估計,趙壘已經預感到他的位置岌岌可危,但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可拖。他不過是想利用她許半夏做事業的牽線人,做好瞭,他可以擴充資金,為他以後出來打好基礎,所以他才會註重短平快的廢鋼進口生意,而不是長遠發展的碼頭。很可能,趙壘心中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與她許半夏長久。跳板,可能就是跳板,許半夏心裡無精打采地想。可是能不做嗎?許半夏自己都知道自己有多想見趙壘,明知高躍進今天的約談肯定是有大好處相許,可她就是寧願來這兒給趙壘占便宜,人就是這麼犯賤。她此刻內心即使再翻滾如沸水,也隻有臉上沒事人一般笑呵呵地舉杯與趙壘碰瞭一下,笑道:“我們的合作一定愉快。”

因為我喜歡你!許半夏在心裡念叨。

趙壘喝下這口酒,就開始給郭啟東打電話。是,什麼事都要趁早,趁早才可以把鋼材提出來,趁早才可以賺錢。許半夏沒事做,打量這個趙壘定的餐廳。環境確實很好,但菜淡而無味,剛才看瞭菜單,這種無味的菜卻是價格昂貴。沒想到還高朋滿座,看得出,在座都是有點頭臉的人。咦,遠遠的那邊不是高躍進嗎?也是兩個人,一男一女,高躍進對面的女子長發飄飄,雖然隻是個側影,卻還是看得出年輕美麗,身材窈窕。許半夏很八卦地想,這可能就是氣死野貓她媽的二奶瞭吧。

想到高躍進總是取笑她,許半夏此刻心情不好,忍不住也想取笑回去,便掏出手機編瞭個短信給他:人說,二三十歲的男人眼裡隻看二十歲的女孩,四五十歲的男人喜歡看的也是二十歲的女孩,六七十歲的老頭眼裡還是二十歲的女孩,小許。

高躍進接到短信看瞭好笑,一見後面顯示是小許,便回撥給她:“在幹什麼?一起過來吃?”

許半夏笑道:“不敢,不敢打擾你們。”

高躍進立刻明白許半夏一定也在這個餐廳,遊目四顧,果然見那張胖乎乎的笑臉。“看見我還不過來?約會那麼要緊?”

許半夏斜睨瞭趙壘一眼,微笑地道:“那當然,不信你過來看看,這樣的人值不值得我放棄你的約見。”

高躍進毫不猶豫就關掉手機過來,走到許半夏桌邊拉瞭一把椅子坐下,看一眼正打電話的趙壘,再看一眼許半夏,如此來回幾次,見趙壘正好放下電話,這才笑著沖許半夏道:“你最多是單相思。”說完別的都不說就哈哈大笑地走開。

趙壘被搞得莫名其妙,他剛才與郭啟東通話,沒註意許半夏做瞭什麼,見那個儀態不俗的男人說得古怪,笑得古怪,不由問道:“這人什麼意思?你的朋友?”

許半夏被高躍進說中,心裡懊惱得很,她臉上的單相思就那麼明顯?見趙壘還要問,心一橫道:“媽的,居然說我對你單相思。”

趙壘一聽,一聳肩根本就沒當回事,說他的秘書對他單相思他還信,許半夏?這個男人婆一開口就是生意經,她會做那種婉婉約約的單相思?不由覺得很滑稽地笑道:“有嗎?哈哈。”

許半夏更是懊惱,自己就這麼差嗎?不就是胖一點,但現在早就沒那麼胖瞭,難道連單相思的資格都沒有瞭?趙壘壓根就不當她是女人?當下非常幹脆地回道:“有,為什麼不可以?”

趙壘愣瞭一愣,隨即卻笑瞭出來,道:“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哈哈。”

許半夏知道他壓根兒就不相信,這才會當她是開玩笑。這時的她真想殺人瞭,可是,深呼吸,笑,而且還得開心地笑,笑得一點不比趙壘不開心:“好啊,那就這麼定。可惜情人節在春節那幾天,否則我要好好敲趙總竹杠。”趙壘信又如何,何必自己找尷尬,放一顆心過去任不知心的人踐踏。而且,以後還要合作,總不能因此不尷不尬,那還不如不合作。

趙壘笑道:“可以補嘛。我差點忘記一件事,給你帶瞭件小禮物,好像就是情人節前一天買的,希望你能喜歡。”說著還真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個長扁的盒子。

首飾嗎?許半夏心裡有點歡喜,總算還當她是女人。她也沒有假模假樣很淑女地問一聲“可以打開來看看嗎”,而是開心地笑道:“謝謝趙總,我打開看看。”便開啟盒子。遠處的高躍進看瞭有點傻眼,什麼,有人送禮物給許半夏?難道他高躍進也有走眼的時候?那男人看上去氣宇軒昂,不是會做小白臉的人,難道許半夏不是單相思?這倒是奇瞭。便忍不住好奇地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盒子還有點復雜,不過難不倒許半夏,打開一看,精光耀眼,而不是晶光耀眼,原來是一柄非常別致的裁紙刀。趙壘沒錯,當她是合作夥伴,而合作夥伴是中性,送裁紙刀正好。錯的是她。許半夏的鼻孔暫時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過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一時笑不起來,抓起做工精致的皮質刀柄看瞭看,一張胖臉映在雪亮的刀面上。許半夏不由解嘲地一笑,兩指一捻,瀟灑地耍瞭一個刀花,隨即穩穩地精確地捏住飛舞的刀柄,飛快一刀插下,正中都沒怎麼下筷過的清蒸蘇眉的魚眼。隻聽一聲清響,托浮著清蒸蘇眉的湯汁迅速消失。人的心還沒碎,盤子先裂瞭。

“用行話來說,這是柄材質非常好的刀。”許半夏從盤子的脆裂聲中獲得平衡,又是扮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謝謝你,趙總。”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放肆的大笑。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高躍進,他要是坐在近前的話,許半夏一定會擠出微笑拿刀比畫著跟他說“原來你的笑聲還不如咳嗽聲好聽”。

高躍進一見刀光一閃,便知單相思還是單相思,不過還是被許半夏嫻熟的玩刀手段震住,愣瞭一下,想到天下哪有男人送女友刀子的,這胖子此刻心裡不知多麼沮喪,便忍不住大笑。大笑中又想,怪不得野貓一樣的女兒會服服帖帖地跟定許半夏,原來她還有這一手,沖她玩刀子的手勢,真不知她是怎麼從三教九流中混出來的,倒是一條好漢。還真不容易讓人拿她當女人看。

高躍進對面年輕美麗的女孩見高躍進笑得那麼暢快,心中警鐘長鳴,但仔細一看高躍進註意的女人,嘿,一個胖子,並不美麗。頓時失去戒心。雖然高躍進也胖,可女人胖瞭就不行。

趙壘錯愕地看著許半夏,怎麼也不會想到,胖手指會舞出如此帥氣的刀花。再一想,許半夏的母親在她出生時候就已死去,她父親又是如此不堪,也不知她童年少年是怎麼混過來的,可能舞刀弄槍的手勢就是那個時候學到的吧。怪不得她會去做廢鋼生意,沒點匪氣的女人還真不可能進入那個行業。但是剛才過來的這個男人笑得那麼放肆算什麼意思?趙壘一時不大猜得透,想著或許他們兩個老相識,許半夏的這個舞刀動作以前可能出過醜,所以那個男人看見瞭觸景生情又回想起來。果然見許半夏瞥向那邊的眼神有點慍怒。心裡覺得有點好笑,道:“小許,看來這把刀蠻適合你,你喜歡就好。”

許半夏忽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拿餐巾擦拭著刀鋒,微笑道:“若是我以前打群架的時候手頭有這麼把好刀的話,現在可能還關在局子裡。也不用等稅務局稽查科的人來抓瞭。”

趙壘感覺許半夏這是在耍酷,可能與他談成合作後心裡高興。畢竟,這種機會也不是誰都可能得到,明擺著就是和他內外串通,憑借他手中的權力,大傢獲得好處。換作以前,趙壘還做不出來,但這回去總部反映情況,總部的反應是好好地吊瞭他幾天,沒有回音。隨後又由總裁找他談話,談話的意思沒有明確的是,也沒有明確的不,幾乎等於是沒有表態。但有個信息卻是明晰的,那就是,撤換原來的財務經理,等總部尋找到合適的人選後宣佈。趙壘覺得,他們在表面上似乎是把此意外補稅的罪責怪罪到財務頭上,但是誰都知道,財務是他趙壘的親信,去掉財務經理等於是裁去他的一條手足,而插入新的財務經理,等於是在公司安插一個最好的耳目。據此判斷,趙壘懷疑,等新的財務經理上任坐穩後,總部會采取進一步的行動。這個行動將會針對他趙壘。所以,趙壘不得不替自己安排後路。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總部開始下手。

有必要今天就與許半夏統一一下意見,便笑道:“呵呵,小許你開玩笑吧,女孩子怎麼可能打群架,想打也不是人對手啊。好瞭,玩笑不開,我們討論一下以後的操作。小許,以後每做一筆,你必須很精確地告訴我到貨時間,尤其是到鋼廠提貨的時間,否則我可能無法很好地安排貨款足額到位,遲一天的話你就得多交老宋公司一天的利息,很不合算。你看可以做到嗎?”

許半夏點頭道:“我做不到,但有趙總你在,串材定交付時間的時候趙總你出面一下,跟鋼廠打個招呼,應該就沒問題。趙總隻需出面一次,給我引條路,以後就由我自己聯絡。”回到工作上,許半夏這才不要為裝平靜而大費力氣。

趙壘也覺得許半夏說得有理,她畢竟以前做的都是小生意,即使認識人,也是些小人物,想要指使鋼廠準時交貨,她沒那能耐,還真需要他什麼時候引見一下。“這樣吧,往後鋼廠有人過來,我都把你叫出來一起吃飯,你順便認識一下,方便以後操作。什麼時候你也認識一下我的助手秦方平,以後我不便出面的事,由他與你見面。”

許半夏問:“秦方平與鋼廠的人熟嗎?”

趙壘微微一笑,道:“不熟,這些你以後會知道。”

許半夏便不再問,明白這些可能是趙壘的權術。

這頓飯真是吃得五味俱全。

《風吹半夏(不得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