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珊瑚她們看著全都眼睛澀澀的,翡翠甚至側過臉去偷偷擦著眼角。
落翹就想起自己早上看到四爺給小六子錢的事。
可這個時候,誰又能做聲……
她的表情陰晴不定,好一會,才低聲地道:“我去跟四爺說說去。”
珊瑚拉瞭她:“四爺要是想為地錦出頭,地錦被拉出來的時候就出頭瞭……”
落翹猶豫半晌,終是跟著珊瑚回瞭屋。
可上瞭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和她一個屋的是珊瑚,被她吵得不能入眠,打著哈欠道:“你就別多想瞭,快睡吧!這事好歹過去瞭。”
珊瑚越是這麼說,落翹越是不安。她索性披衣起身,趁著月色到外間倒瞭杯水,站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啜起來。
過瞭好一會,落翹感覺到身上有些涼,正要轉身回屋,看見玳瑁揉著眼睛走瞭進來。
“哎呀!”她一時沒看清楚,嚇瞭一跳。
落翹忙笑道:“是我,落翹。”
“原來是落翹姐。”玳瑁舒一口氣,“你也起來喝茶啊!”
落翹心不在焉地“嗯”瞭一句,她看著玳瑁輕手輕腳地倒茶,想到她平常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從不多言多語,心裡一動,不由道:“玳瑁,你相信是地錦偷吃的櫻桃嗎?”
玳瑁微怔。
或許是心裡也和落翹一樣有疑問,或許是黑暗中人變得軟弱……
她低聲道:“平日四爺來給大太太請安地錦也隨行,別的我不敢說,可偷吃櫻桃這樣的事,應該不會吧……何況,還把沒有吃完的櫻桃就那樣放在櫃子裡……我記得裝櫻桃的盤子是個甜白瓷的……”
就如同遇到瞭知音。
落翹就把早上看到四爺找小六子買東西的事告訴瞭玳瑁:“……我以前就聽人說,四爺和地錦好。你說,會不會是四爺買來討好地錦的?”
“那,那豈不是冤枉瞭地錦?”玳瑁越聽越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我想去跟四爺說說……”落翹不死心,想得到玳瑁的支持。
玳瑁猶豫半晌,道:“要不,我陪姐姐一起去吧?”
落翹聽著就下定瞭決心。
好在都住一個院,兩人去叩羅振聲的窗欞。
立刻有聲音警惕地道:“誰?”
聲音很低,反應很快。顯然屋裡的人根本沒有睡。
“四爺,我是落翹。”落翹站著窗欞低聲地道,“我有事找您!”
“什麼,什麼事?”羅振聲的聲音磕磕巴巴,“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落翹和玳瑁不由對視瞭一眼。
“這春峭料寒的,隻怕地錦受不住,四爺還是想辦法給地錦送件薄被禦寒吧!”
“我知道瞭。”羅振聲有些落寞地回瞭一句,就再不出聲瞭。
落翹站在那裡,隻覺得這暮春深夜透骨的寒。
第二天一大早,五娘和十一娘一起去給大太太請安。
自從五娘的婚事定下來以後,五娘的心好像也落定瞭,比起往日,對十一娘熟絡很多。
兩人進瞭屋,大太太正由許媽媽服侍著坐在炕上喝茶。
這場景雖然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可不知道為什麼,十一娘感覺到今天的大太太神色間有幾份疲憊之色。
看見五娘和十一娘,大太太表情淡淡的:“你們來瞭!”
“母親!”兩人曲膝給大太太行瞭禮。
“坐吧!”大太太點瞭點頭,“吃瞭早飯沒有!”
“吃過瞭。”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瞭,坐在大太太炕邊的小杌子上。
五娘應道:“母親昨睡得可好?”
大太太就冷冷地看瞭五娘一眼。
五娘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哪裡說錯瞭。
正心裡惶恐著,庥哥來瞭。
大太太立刻冰雪散融,待庥哥問瞭安,立刻把他抱到瞭炕上:“早上都吃瞭些什麼?”
庥哥卻道:“祖母,櫻桃好吃。”
大傢一怔。
大*奶就小心翼翼地問庥哥:“祖母耳房裡的櫻桃,是你吃瞭?”
庥哥看著母親神色不對,忙躲進瞭大太太的懷裡:“祖母的櫻桃好吃,娘給的也好吃……”
大*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娘,我不知道……我沒有想到……回去以後一定好好地教訓他。”
“好瞭,好瞭,又不是什麼大事。”大太太笑呵呵地望著撲在自己懷裡的孫子,“櫻桃好看又好吃,大人都愛,何況是個孩子。”
“娘,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大*奶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要吃什麼,大大方方地說瞭,誰還不給他吃,卻偏偏要偷偷摸摸地溜到您耳房裡去……”
大太太聽著就有些不高興。
大*奶看著,忙收瞭話,望著庥哥的乳娘:“你是怎麼帶的孩子?桌上還有個甜白瓷盤呢?”
乳娘怯生生地道:“我,我不知道。”
庥哥聽瞭就要下炕。
一旁的丫鬟忙抱他下炕。
他“蹬蹬蹬”地跑到一旁的小幾,抽出小幾的抽屜,拿出一個甜白瓷盤:“你們都找不到!”
大*奶氣得全身發抖,偏什麼也不能說。
大太太就笑起來:“還是我們庥哥聰明。”
庥哥就從那抽屜裡摸出幾個櫻桃:“我留給諄哥吃的。”還抿著嘴笑,很得意的樣子。
大太太一聽,眼睛立刻紅瞭起來,起身抱瞭庥哥:“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話沒說完,眼淚已忍不住落下來。
把五娘和十一娘看得一頭霧水,不知道這都是演得哪一出!
大*奶忙商量大太太:“那您看,地錦她……”
聽大*奶提到地錦的名字,五娘不由滿臉地詫異。
大太太已冷冷一笑:“讓杭媽媽去問,那櫻桃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提前上市的櫻桃十兩銀子一斤,一般的人傢根本不可能這個時候買。隻可能是羅振聲。難怪他昨天要向自己借銀子?難怪地錦被關他不敢出聲?買瞭東西回來不先孝敬父母竟然給丫鬟……
大*奶立刻明白瞭大太太的意思,點瞭點頭,正要去吩咐杭媽媽,已有小丫鬟稟道:“大太太,杭媽媽來瞭!”
“讓她進來!”大太太的話音剛落,杭媽媽已三步並做兩步走瞭進來。
看見五娘和十一娘,她微怔,神色間就有瞭幾分猶豫。
大太太看得分明,就吩咐五娘和十一娘:“你們回屋裡歇著吧!”
五娘和十一娘應聲而去。
杭媽媽就在大*奶耳邊低聲地道:“地錦好像有瞭身孕……”
大*奶臉色大變,對大太太耳語瞭數句。
大太太聽瞭冷冷一笑:“想不到,我們的四爺還有這本事!他自己可知道?”
杭媽媽低聲道:“地錦說不知道……”
“那就告訴我們的四爺!”大太太眼底全是凌厲。
庥哥看著害怕,就有些害怕地喊瞭一聲“祖母”。
大太太一笑,摸瞭摸庥哥的頭,平靜地對大*奶道:“找個人牙子來吧!”
大*奶望著婆婆,滿臉的震驚。
五娘從大太太屋裡出來,匆匆對十一娘說瞭句“我去看看四弟”,就帶著紫薇和紫苑去瞭羅振聲處。
十一娘就朝琥珀使瞭個眼色,然後和冬青回瞭屋。
不一會,琥珀回來。
她臉上還殘留著震驚:“說是昨天永平侯府送瞭櫻桃來,大太太給大老爺留瞭一盤在耳房,誰知道大老爺回來卻不見瞭。最後從地錦的櫃子裡搜瞭幾顆櫻桃出來。大太太以為是地錦偷吃的,把人關到瞭柴房。”
十一娘就松瞭一口氣:“還好庥哥自己說出來,不然真是冤死人瞭!不過,地錦從什麼地方來的櫻桃……這兩天櫻桃剛上市,應該很貴吧?”
琥珀的表情就有些奇怪:“是四爺買的!”
十一娘欲言又止。
她早就聽說羅振聲對地錦不一般……
“大太太氣得厲害。”琥珀道,“讓大*奶去找人牙子,要把地錦賣瞭!”
十一娘很是吃驚,轉念一想,又覺得雖然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在大太太的心裡,爺們不好,恐怕都是受瞭那些女人yin*,都是那些女人不要臉想攀高枝。想想被大*奶送回娘傢的桃枝。不過是和大老爺說瞭幾句話,就被喊打喊殺的。從這就可以窺見大太太的心態瞭。
她不由長嘆一口氣。
冬青卻淚盈於睫:“地錦那樣老實謹慎的一個人……”
“老實謹慎有什麼用!”琥珀好像很有感觸,第一次在十一娘面前僭越地說話,“四爺一向憐香惜玉,身邊的丫鬟不免嘻嘻哈哈沒有邊際。地錦是大丫鬟,有時說上兩句,四爺還護著那些小蹄子……誰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而且昨天晚上地錦就被關到瞭柴房,要是四爺真心的維護地錦,早就向大太太求情瞭,又何至於事情都過瞭一個晚上,卻一直無聲無息的!”
十一娘聽著一怔。
沒想到琥珀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但很有道理!
冬青聽瞭卻搖頭:“四爺也是不得已!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琥珀不想跟冬青爭論,欲言又止。
冬青已低聲道:“可惜,地錦年紀大瞭,好人傢聽說是從我們傢賣出去的,隻怕不會要……”言下之意,地錦被賣出去,隻怕不會賣到什麼好地方去。
屋裡的氣氛越見低迷。
十一娘見瞭笑道:“你們也不用太擔心,五姐在母親面前一向說得上話,何況地錦不是那輕浮的性子,說不定母親的氣消瞭,這事也就過去瞭。”
她的話音還未落,突然有一聲淒慘的叫聲遠遠地傳來。
眾人都神色一凜,心裡隱隱覺得那是地錦的聲音。
但那聲音很快就嘎然而止,四周又恢復瞭原來的安靜。
不知道為什麼,大傢都心中一悸。
一時間,屋子裡沉靜如水。
再抬頭,冬青已滿臉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