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美琪知道,她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瞭,她愛固強,她要得到他,她就要掌握主動權。第一步,她要摸清柳靜的底,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於是,羅美琪托關系找瞭一個號稱是專替人排憂解難,替人尋人找人,替人跑腿辦事,人送外號“三T”的人。這個人自稱叫張萊,據說是沒有打聽不到的事兒。但能辦事兒的人,相對收費也高,一開口就是一萬,同時為瞭爭取羅美琪的信任,還給瞭羅美琪一張名片,麥爾遜商務咨詢公司,頭銜是總經理。
羅美琪看瞭名片,心裡稍稍有瞭點底,她知道,一旦這樣做瞭,就必須勝利。
鄭天樂和餘小漁來到一個胡同口,這是徐小媚約見他們的地方,說是要還錢。鄭天樂一看就有貓膩,別的不說,這地方選得就不對勁兒。於是心裡就多瞭幾分防備,他拉著餘小漁一邊往裡面走,一邊打量著四周,隨手撿起一根棍子,藏在衣服裡。
進到胡同裡面,隻見徐小媚從一棵大樹後面閃出來,後面跟著幾個彪形大漢,一看就不是什幺善茬兒。
鄭天樂眼看不對頭,拉著餘小漁就要跑,卻發現後路已經被另外兩名男子堵住。
餘小漁開始慌瞭,緊緊地抱著鄭天樂的胳膊,面對腹背受敵的局面,鄭天樂也把剛才撿起的棍子拿瞭出來,警惕地看著這些人。
徐小媚一臉得意看著他們兩個:“你們還真聽話,叫來就來瞭。”
餘小漁哪見過這種陣勢,嚇得渾身發抖地抱著鄭天樂的胳膊,嘴上還不饒人:“徐小媚,你想幹嗎?別給臉不要臉,信不信我立刻報警。”
徐小媚笑瞭,指著旁邊一滿臉橫肉的男子說:“我大哥說瞭,隻要你們敢報警,他就讓道上的兄弟們輪番轟炸你們,讓你們生不如死。哦,對瞭,忘瞭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大哥,聽說過南城一條龍嗎?”
鄭天樂看瞭一眼那男子,拍瞭拍餘小漁的肩膀,他也笑瞭:“南城一條龍倒沒有聽過,不過中關村倒是有搬運服務一條龍。”
聽瞭鄭天樂的話,旁邊那大漢的臉色明顯變瞭,他低著頭不敢看鄭天樂。
鄭天樂走過去,拍瞭那大漢一把:“老黑,客戶多得昏瞭頭瞭,不認識瞭?是不是不想在海龍大廈混瞭?”
那叫老黑的大漢抬起頭,滿臉堆笑,就跟剛看見鄭天樂似的:“哎呀,這不是鄭老板嗎,上個月我還給你傢送過貨呢。”說著,還和鄭天樂來瞭個友好的擁抱。
徐小媚完全被搞昏瞭頭,眼看這老黑跟鄭天樂稱兄道弟瞭,她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老黑,你們太不講信用瞭,收瞭我的錢臨陣出賣我,你們幫我打他,我一人再加兩百。”
老黑回頭看瞭看她:“呵呵,不好意思,你這裡是外快,他那裡是飯碗。”然後給鄭天樂賠瞭個不是,然後對著徐小媚扔下兩百塊錢,率領手下眾兄弟立馬撤瞭。
徐小媚一看大勢已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餘小漁怒氣沖沖地來到她面前:“還錢!”
徐小媚開始撒潑耍賴,哭著滿地打滾:“沒有,要打要殺隨你。”
“喲呵?跟我耍流氓,我還治不瞭你瞭?”餘小漁說著上去就搶徐小媚手上的戒指。
徐小媚拼死護著,又咬又抓,兩女頓時陷入瞭混戰。但她哪是餘小漁的對手,爭執中被餘小漁一記絕情腳踹出幾米開外,撞在瞭樹上,徐小媚頓時痛得爬不起來,就地躺下,蹬腿捶胸嚎啕起來,手上的戒指也被追過來的餘小漁摘走瞭。
來到典當行,把那戒指遞給裡面的一個老師傅。那老師傅接過戒指,戴上瞭眼鏡開始有模有樣地檢查那鉆戒,搞得跟快要升仙瞭的老道似的。
看瞭半晌,那老師傅抬起頭問:“有發票嗎?”
餘小漁有些緊張:“沒有。師傅,是真的吧?”
那老師傅摘下眼鏡:“真倒是真的,就是有瑕疵的次級品,市價也就一萬左右。”
“抵債的人說值五萬的。”餘小漁有些驚訝。
“姑娘。”那老師傅語重心長地說:“那你們是被人傢騙瞭。還當嗎?”
“當吧,有點總比沒有強。”餘小漁看瞭一眼鄭天樂,無奈地說。
“我們隻能按照市價的七折回收,也就是七千塊,你們能接受嗎?”老師傅拿起那鉆戒又看瞭一眼,對著櫃臺外的餘小漁說。
從典當行出來,餘小漁氣鼓鼓的,嚷嚷著就要報警,正這時候,佟童的電話來瞭,告訴餘小漁在麗都飯店國色廳為餘小漁的媽媽過生日。餘小漁這才想起來,今兒個是她老媽的生日,趕緊召喚鄭天樂直奔燕莎,為老媽選生日禮物。
來到燕莎,餘小漁匆匆忙忙地買瞭件迪斯尼卡通的成人睡衣,就又要往飯店趕,鄭天樂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他一把拉住餘小漁:“你確定是給你媽買禮物?”
“有什幺問題嗎?”餘小漁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我太想見見你媽瞭,天山童姥級的人物啊。”鄭天樂覺得這餘小漁的媽媽越來越有點兒意思瞭。
“千年女妖,萬年樹精。千萬別見,還是讓你的偶像在你心裡活得更長久一點吧。”餘小漁拉著鄭天樂一邊走一邊說。
“什幺?偶像?”鄭天樂徹底蒙瞭:“哎,你媽到底是誰?鞠萍阿姨?”
餘小漁嘆瞭口氣:“我也非常希望她是我媽。”
“等等,”鄭天樂停瞭下來,開始琢磨,“肯定不會是董浩……馬蘭姐姐!你怎幺可能是馬蘭姐姐的女兒?”
“我是沒我媽長得好看,那也用不著把潛臺詞寫在臉上。”餘小漁沒好氣地說。
“真的?真是啊?”鄭天樂立馬裝出一副兒童的樣子晃著小漁的胳膊:“姐姐,帶我去見馬蘭姐姐吧……好不好瞭……姐姐……”
餘小漁一把推開他:“弱智啊?你去算哪根蔥?”
鄭天樂依然跟那賣著萌:“算粉絲瞭,行不行瞭?”
“粉絲多瞭去,怎幺偏偏大海撈針撿到你啊?”
“那就算男朋友加粉絲,你媽一定喜歡。”
“滾!”
兩人一路糾纏著走出瞭商場,任憑鄭天樂如何磨嘰,餘小漁依然鐵打不動,風雨不侵,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鄭天樂急瞭:“餘小漁,你過河拆橋!我又是陪你出生入死,又是給你當司機,還陪你挑禮物,眼看到瞭飯點你就找借口甩瞭我?你有人性嗎?”
餘小漁看瞭看鄭天樂:“那好吧,把你車騎過來。”
鄭天樂高興得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去取車,沒想到他剛一轉身,餘小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瞭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隻留下鄭天樂在那跺著腳罵娘。
來到飯店,佟童正在門口等著,見餘小漁下車,急忙跑瞭過來:“姑奶奶,再不來我就要報警瞭。”
“對不起對不起,”餘小漁氣喘籲籲:“我去買瞭個禮物……哎呀,壞瞭,我的禮物落在……壞瞭壞瞭……”
“得瞭得瞭,”佟童趕緊拉著她往裡走:“直接給錢吧。”
來到包廂裡,漁父漁母早已就座瞭,還有三位中年女士,是漁母的同事,餘小漁點著頭,賠著笑,尷尬地坐下。
剛坐下,幾位女士就開始瞭她們的傢長裡短,說著說著就拐到瞭餘小漁的個人問題上來。大傢你一言我一語的,這個說餘小漁老大不小瞭趕緊找一個人嫁吧,那個說要給餘小漁介紹男朋友,甚至還有人說要餘小漁找個二婚的嫁瞭得瞭,弄得漁父一個勁兒在咳嗽。
正說呢,鄭天樂風風火火地跑瞭進來,餘小漁就跟見到鬼一樣,趕緊拉著鄭天樂低聲問:“你怎幺來瞭?”
“送東西啊。”鄭天樂舉瞭舉手中的袋子,那是餘小漁給她母親買的生日禮物。
“好瞭好瞭,東西也送到瞭,你先走吧,求你瞭。”餘小漁接過那個袋子,就要把鄭天樂推出去,卻被漁母給拉住瞭:“小漁,這位是……”
鄭天樂瞅準時機,一把推開餘小漁,笑著對漁母說:“伯母,我叫鄭天樂,是餘小漁的朋友。”也不顧一旁咬牙切齒的餘小漁,又接著說:“伯母,我一直特別想見您,我從小就是看著您的戲長大的,看得最多的就是《馬蘭花》。”
漁母頓時高興得手舞足蹈,把鄭天樂拉到自己身邊:“來來,坐下坐下,這小夥,一看就是好人傢的孩子,周正,大方,懂禮貌。”
鄭天樂一邊坐下,一邊對旁邊吹胡子瞪眼的餘小漁做瞭個鬼臉,然後又對漁母說:“本來我想和小漁一起來的,小漁說是傢庭聚會,外人不合適。”
“什幺傢庭聚會,”漁母現在看這小夥子越看越順眼,然後開始給挨個兒介紹在座的幾個人,“這裡都是我的同事,那是胡阿姨,《馬蘭花》裡演大灰狼的,那位是馬阿姨,演小猴子,還有張阿姨,演懶惰的大蘭。”
三位老太太齊刷刷地露出小女生的神態,和鄭天樂打著招呼:“小夥子,你是小漁的男朋友吧?你在哪工作?”
“哦,我是醫科大附屬醫院的。”鄭天樂按著餘小漁給他設計好的人物簡歷背誦著。
聽到這個,漁母就跟中瞭大獎似的,嘴都合不攏瞭:“醫生?我就是想找個醫生女婿,小漁啊,你怎幺什幺都不跟我們說啊?現在的孩子跟大人一句實話沒有。小鄭啊,你可不能被我女兒帶壞瞭。”
鄭天樂還沒說話呢,旁邊漁母的一位同事老太太問瞭句:“小夥子,你是什幺科的?”其他老太太不甘落後,各種盤問時間就此開始,幸虧鄭天樂這些年摸爬滾打,練出一副鐵齒鋼牙,換第二人都應付不瞭這輪番轟炸。到最後,還是硬生生被逼著答應瞭帶著漁母去醫院檢查一下是不是股骨頭壞死,還好鄭天樂機靈,以不變應萬變,他告訴漁母,關於骨科方面的,他同學所在的醫院比較權威,這才沒有把他和餘小漁之間的謊言戳穿,但同學的醫院也得去,這讓餘小漁擔心起來。
從飯店出來,漁母笑得都快抽過去瞭,一個勁地誇獎鄭天樂。餘小漁在旁邊猛掐鄭天樂,鄭天樂隻是對她擠擠眼,算是回復,就又忙著去陪漁母說話瞭。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送走,餘小漁沖著鄭天樂大喊:“鄭天樂,你玩夠瞭吧,我告訴你,我不管你真假,你都必須在骨科醫院給我變出一個同學來!”
鄭天樂看著發瘋的餘小漁,笑嘻嘻地說:“變不出來我就撤退,說跟你分手瞭。”
“你敢,”餘小漁大聲喊著,“事兒是你找的,你要敢先慫,我就把你千刀萬剮!”
佟童剛跨進客廳的門,就看見高大松煩躁地坐在沙發上,美娟在他身邊一個勁兒地數落他,高細松低頭坐在不遠處。為瞭在企業裡爭權奪利,高大松的弟弟和弟媳給高大松施加太大壓力瞭,動不動就用他們生不出孩子來挑事,弄得高老太太也是一臉的不高興。這樣的爭執每發生一次,高大松的弦就緊繃一次。
當所有人都走瞭之後,高大松一個人呆呆地坐著,過瞭半天,他像是下瞭很大的決心似的,告訴佟童:“我托人聯系瞭香港的一傢精子庫,我們去那裡做試管嬰兒,還可以選擇孩子的性別,那傢機構保密性很高。”
“你讓我生一個別人的孩子?”佟童震驚地看著高大松,她非常不相信這話能從這個男人嘴裡說出來。
“是誰的不重要,”高大松有些激動地說,“重要的是你生的,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不不,不行,”佟童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這件事太奇怪,在你和我之間,生活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不行……”
佟童還沒說完,高大松忽然給她跪瞭下來:“小佟,算我求你的,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機會,隻要闖過我媽這關,我們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佟,你不是一直想要生個自己的孩子嗎?這個孩子就是你的,你不想要?”
佟童哭瞭,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她深愛著的男人瞭,現在這個男人在乎的東西已經變質瞭。同時,佟童也感到非常心疼,她明白,高大松身上的壓力實在是太大瞭,他不得不想一些對策,來應付自己的母親,來打敗想要奪權的弟弟。
從骨科醫院出來,漁母這個開心,抱著漁父一個勁兒地晃悠,一方面她擔心的病並沒有什幺大事,另一方面她看鄭天樂是越看越歡喜。送走歡天喜地的老兩口子,餘小漁看著這個名叫張揚,自稱是鄭天樂大學同學的大夫,納悶地問鄭天樂:“這人你哪兒找的啊?跟專業演員似的,各方面是滴水不漏啊?”
鄭天樂不說話,笑瞇瞇地看著張揚。
張揚也笑瞭笑:“我倆真的是同學。”然後又對鄭天樂說,“我的任務完成瞭,走瞭。”說完,扭頭回瞭醫院。
看著離去的張揚,餘小漁一拍鄭天樂的肩膀:“有你的啊,還有這同學呢?今兒的事兒謝謝你啦。”
鄭天樂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著她:“怎幺謝?你要以身相許嗎?”
餘小漁立馬大怒:“滾,去死。”
“開個玩笑嘛,你肯我還不肯呢。”說著,掏出一張紙遞給餘小漁,“給我九百塊。”
餘小漁莫名其妙地接過那張單子:“什幺啊?幹嗎要給你錢?”
“前幾天幫你找徐小媚,一共花瞭三個整天,我店裡一天的利潤是三百,三天九百。今天陪你媽看病就算瞭,我也追星一把。”鄭天樂一邊計算,一邊說著。
餘小漁剛才的開心勁兒現在已經完全被撲滅瞭,她惡狠狠地盯著鄭天樂。
“趕緊的,再耽誤半天你還要多付一百五。”鄭天樂催促著。
餘小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氣憤地從錢包裡掏出九百,丟給天樂:“賤人,就算全球都通貨膨脹瞭,你還是最賤的那個。”說完,扭頭就走。
羅美琪花的錢得到瞭回報,張萊給她打聽到瞭柳靜的住址,但她要的卻不僅僅是這個,她想知道柳靜發病的情況,間隔時間,治療的醫院,主治的醫生等等,凡事與柳靜的病有關的一切,她都要知道。
送走瞭張萊,羅美琪開著車來到瞭柳靜的住處,她偷偷地繞到柳靜別墅的後面,靜靜地看著屋裡的一切。她看到柳靜正在打扮,好像在等什幺人,又看到兩個傭人在廚房餐廳來回忙碌著。
一會兒,固強來瞭,拎著巨大的蛋糕,柳靜笑著迎出門去,然後兩人說笑著走瞭進來,坐到餐桌前,開始用餐。
陰暗的天空終於下起瞭大雨,羅美琪開著車,回想著她看到的一切。這是一個奇怪的三角平衡,她已經不再奢望固強去打破它,男人在這方面總是模棱兩可的。而且她也不願再等待下去,她的青春不想被柳靜一點點地耗盡。她隱約覺得柳靜正在使用手段,利用自己的病從精神上綁架固強,這意味著柳靜已經向她宣戰,這一戰誰勝誰敗全憑個人的造化瞭。
大雨滂沱,整個道路都起瞭積水,但車子卻偏偏熄火瞭,羅美琪不耐煩地擰著鑰匙,但就是發動不起來。她無助地望著外面的雨幕,在這個鋼筋水泥的世界裡,沒有人能夠幫助她,沒人能夠去理會一個在大雨中拋錨瞭的車子。她呆呆地想瞭想,撥通瞭黎海波的電話。
這次黎海波並沒有接受羅美琪的召喚,而是委婉地拒絕瞭她。聽著電話裡的忙音,羅美琪茫然瞭,她感到瞭寒冷,透徹心扉。
任何時候,最可愛的人都是值得我們信賴和依靠的。一位軍人模樣的人開車將羅美琪帶到瞭馬濤住的地下室,彎曲悠長的地下室長廊散發著黴味,還沒等來到馬濤的房間,就傳來一陣感情充沛的朗誦聲:
逃亡者的火焰,這細小的風暴,足以掀翻,黑夜的海洋。火焰,你置身於逃亡者每一次孤獨時刻,洞悉一切,卻從不置一詞,他的暗影在你的光陰裡浮動,那個被美麗所擊傷的人,你不能再擊傷他。
羅美琪循著聲音來到一間屋子前。馬濤正在凳子上站著,一副切·格瓦拉的打扮,聲情並茂地朗誦著他的詩歌。兩個看起來像是農村出來打工的女孩趴在桌子邊,一臉崇拜地聽著。
看到羅美琪進來,馬濤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連忙從凳子上下來:“你……你怎幺來瞭?”
“我餓瞭,有吃的嗎?”羅美琪抖著濕漉漉的頭發說。
“方便面,隻有方便面。”馬濤趕緊翻箱倒櫃地找。
看著馬濤手忙腳亂的樣子,羅美琪笑瞭:“行。給我條毛巾擦擦頭發。”
馬濤又趕緊去拿毛巾,拿完毛巾又發現暖壺裡沒水,著急忙慌地去打水瞭。
那兩個女孩有些敵意地看著羅美琪,然後相互對視瞭一眼,眼睛裡透出瞭嫉妒的光芒。其中一個姑娘看見墻根處一隻蜈蚣爬過,一把捏住,向羅美琪扔瞭過去。
羅美琪正在擦頭,突然看見身上“飛”來一條蜈蚣,冷笑著一把抓住,將蜈蚣放進一個杯子裡,抬頭看著那兩個女孩:“你們以為我會驚叫?真是抬舉我瞭,我從小就在臭蟲堆裡長大,一隻蜈蚣算什幺?你們像極瞭我剛來北京的樣子,那時候我看見穿得漂亮的女人,也會把臭蟲丟在她們身上。”
這時,馬濤拎著熱水瓶回來,他給羅美琪介紹道:“這是小紅和小霞,都在餐廳打工,好瞭,今天就到這吧,聽誦會明天繼續。”
送走兩個女孩,馬濤得意地笑瞭:“沒想到吧,她們是我忠實的聽眾。”
“她們隻對詩人憂鬱的氣質感興趣,那是打谷場上沒有的東西。”羅美琪擦好瞭頭發,準備泡面。
馬濤的表情頓時嚴肅瞭起來:“難道詩人不應該被愛戴嗎?”
羅美琪笑著搖瞭搖頭,拿起暖壺把熱水倒上。然後岔開瞭話題:“工作的事情有眉目嗎?”
馬濤的表情又義憤填膺起來:“哪個單位也不缺詩人。學校居然讓我回去當圖書管理員,開玩笑,我是個和靈魂打交道的人,怎幺可以整天去搬運圖書?”
“詩人吃不上飯也會成為死人的。”對於馬濤,羅美琪更多的是無奈。
“我正在籌劃我的詩集,”馬濤忽然又興奮地說,“名字就叫《逃跑者的火焰》。”
“誰是逃跑者?”羅美琪納悶地問。
“你們啊,你們這些放棄靈魂的凡夫俗子。”馬濤有些憤慨地說。
羅美琪笑瞭:“馬濤,你最可愛的地方就是十年不變,你改變不瞭世界,世界也同樣改變不瞭你。”
“隻要我堅持,就一定能改變這個世界,哪怕是個角落。”馬濤依然是根倔強的硬骨頭。當年他說要帶羅美琪去尋找一個新世界,那裡有寶石鋪的路,有自由的風和永遠不落的太陽。
羅美琪信瞭一個詩人的瘋話,不顧一切地跟著馬濤來到瞭這個地方。而如今,羅美琪已經跳出瞭尋找這個世界的道路,因為她知道根本就沒有這個世界。而馬濤依然在找,可他什幺也沒有找到。但他堅信,這個世界一定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國,羅美琪的已經找到瞭,而他還在尋找的路上。
這兩個不顧一切私奔出來的流浪者,而如今又是分道揚鑣的陌生人,回憶著從前的點點滴滴,互相依偎著,擁抱著。夜,就這樣走瞭過去。
走的時候,羅美琪又給馬濤留瞭一些錢,馬濤也確實到瞭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低著頭接過錢,不知道該說什幺。
“我要走瞭,自己保重。”羅美琪重重地擁抱瞭一下馬濤,轉身離開。
馬濤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錢,一頭倒在床上,將錢撒向空中。
詩人是需要時代的,可惜馬濤沒有出生在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裡,而錯長在追逐GDP的現實中,GDP中詩歌的貢獻幾乎為零,所以這個時代不需要詩人。盡管馬濤信誓旦旦地要做一枚敢於碰撞石頭的雞蛋,可事實上他比雞蛋還要勢單力薄,如果說在那些宏偉的時代詩歌是把利劍,而今天詩歌不過是把軟匕首,等同於兒童玩具。馬濤彷徨著、猶豫著,但他除瞭詩歌一無所有,也一無所能。
新樓盤發佈會的彩排儀式就要開始瞭,整個集團的領導從上到下都要來審查,而羅美琪卻不見瞭,電話還關機,經理急得團團轉,但也沒有什幺辦法。這時他看見瞭餘小漁:“小漁,過來一下,你好像給羅美琪送過資料,去過她傢吧?”
餘小漁莫名其妙地看著經理:“是啊,怎幺瞭?”
“小漁,”經理著急地說,“你快去找一趟吧,這彩排馬上開始瞭,羅美琪還沒到,電話也關機。”
餘小漁被經理著急的樣子嚇得夠嗆,迷迷糊糊地答應瞭一聲,就往門口跑去。
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餘小漁越過大首都的堵車陣營,終於千辛萬苦地來到瞭羅美琪住的地方,卻發現羅美琪根本就不在傢,傢門上貼著水費單,日期是昨天下午,這說明羅美琪昨晚就沒有回傢。餘小漁白跑一趟,事兒沒辦成,還得馬上趕回去參加彩排。
餘小漁沒趕回來,羅美琪卻找到瞭,原來她昨天凌晨從馬濤那出來就來到瞭公司,卻不想被雨淋瞭後感冒瞭,高燒不退,就迷迷糊糊地在更衣室的隔間睡著瞭,而那隔間所有人都不怎幺進去,隻有保潔員打掃衛生的時候才進去。於是,羅美琪就這樣被保潔大媽發現瞭。
羅美琪被所有人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經理親自為她扇著扇子降溫,黎海波拿來瞭感冒藥。大夥兒忙得一塌糊塗。
彩排馬上就要開始瞭,羅美琪也化好瞭妝,強打起精神,準備上臺。但作為羅美琪的助手,還負責發佈會播放幻燈片的餘小漁卻遲遲沒有回來,因為她終於讓首都的堵車大陣給困裡邊瞭。
經理急得團團轉,一邊在電話裡罵餘小漁,一邊琢磨著想找個人來放幻燈片,正著急呢,他看到瞭安葉。
作為餘小漁的替班人,安葉在經過羅美琪短暫的培訓後,就走馬上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