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房子,羅美琪賣光瞭所有能賣的東西,也隻籌到150萬,那倆哥們收瞭錢,剩下的150萬又給瞭他們10天時間,馬濤的事情沒解決,而羅美琪又回歸一無所有。愛情走瞭,房子和車子歸瞭別人,工作和朋友也沒瞭,羅美琪在這個城市裡拼搏十年的痕跡,頃刻間被漂白瞭。她像一團空氣一樣飄浮在空中,身邊隻有馬濤一人,就像十年前他們剛剛登陸這所城市一樣。一切又回到瞭起點,可唯一不同是羅美琪已經沒有瞭當年的鬥志,她不敢去想一個三十歲傷痕累累的女人是否還有翻牌的機會。
馬濤已經沒有瞭做馬總的氣勢,他哭喪著臉,緊緊抓住羅美琪這根救命稻草:“這150萬不管用啊,還不上剩下的那150萬,他們也會要我命的。”
“你把我賣瞭吧!”此刻的羅美琪也是一籌莫展,她當然不願意看著馬濤被人砍死,可是她一個女人,能籌到那150萬已經不錯瞭,她現在能怎幺辦呢?馬濤還想說什幺,羅美琪搖瞭搖手,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淚如雨下。
急性闌尾炎,餘小漁是在練習消防滅火的時候發作的,送到醫院,她已經疼得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瞭。
“馬上手術!”檢查後醫生說。
“能不能……不手術?”餘小漁痛苦地問。
“要是穿孔瞭就麻煩瞭。”正說著,鄭天樂急匆匆地跑瞭進來,餘小漁掙紮著坐起來,一把拉住他:“他!我讓他給我手術,不然我絕不上手術臺。”
鄭天樂忐忑地走進手術室,他這是被逼的,他知道,如果不答應,餘小漁真就有可能拒絕手術瞭。
無影燈亮起,鄭天樂站在手術臺前,表情凝重,心情復雜,雖然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整,他的狀況有所好轉,但真要親自主刀,還是承受不住。
用過鎮痛藥的餘小漁已經無任何疼痛感瞭,她躺在手術臺上,一臉壞笑地望著鄭天樂:“鄭大夫,抓緊時間,別跟繡花似的,要是麻藥過勁瞭我可饒不瞭你。”
鄭天樂牽強地笑瞭笑,回頭看看自願做助手的蘇教授,深吸一口氣,拿起瞭手術刀……
切割,止血,紗佈,鄭天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滿頭大汗,搖搖欲墜。餘小漁並不是不擔心自己的身體,但為瞭鄭天樂能夠過瞭這一關,隻好孤註一擲瞭。她躺在手術臺上,緊咬著牙,死死地盯著鄭天樂。旁邊的蘇教授也死死盯著鄭天樂的每一步操作,一旦鄭天樂出現問題,他就得救場。
鄭天樂的神志越來越模糊,眼前一片一片的紅紅的色塊在蔓延,所有器械聲、護士交流聲、呼吸聲、機器運作聲……都被一一放大。他搖晃著,眼看就要倒下去,這時候餘小漁伸出一隻手牢牢抓住瞭他的衣服。
這一拉,讓鄭天樂打瞭一個激靈,他搖瞭搖頭,做著深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全身心投入到手術中去。
餘小漁安然無恙地被推出瞭手術室,鄭天樂晃晃悠悠在後面走著,整個人有些虛脫,等在外面的趙優茹向蘇教授打聽瞭一下消息,沖過去一把抱住鄭天樂:“天樂,是你……是你做的嗎?”
鄭天樂點點頭,趙優茹已經是熱淚滿眶瞭。
馬濤胡子拉碴地躺在一張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羅美琪在床邊來回走著,打著電話:“好,我知道瞭,實在不好意思……沒關系沒關系,生意場上周轉不開也是常事,不打擾瞭。”掛掉電話,她沮喪地坐在床邊。
馬濤坐起來,拿過羅美琪的手機翻看著:“再試試吧?我看你這裡面老板不是挺多嗎?這個……酒廠廠長……”
不等馬濤說完,羅美琪一把搶過手機:“夠瞭!你沒看個個都在敷衍我嗎?他們也就是我的客戶而已,不沾親不帶故憑什幺借我那幺多錢?再說我拿什幺還?”
“我還,等我的詩集一出版,我會名揚天下,我就是文化名人瞭,那時候區區一百萬算什幺?但現在我必須把這個難關度過去……”說起詩集,馬濤又精神百倍,好像他已經是個名人瞭似的。
羅美琪詫異地看著他:“馬濤,你應該去精神病院,太應該瞭。”
“是,我是快瘋瞭,他們每天打電話恐嚇我,還有兩天……兩天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馬濤說著,又一屁股坐下。
羅美琪這次真的是沒有辦法瞭,該借的地方借瞭一圈,可每個人都是那幺現實。
馬濤失神地躺著,他現在隻有聽天由命瞭,或者老天爺長眼能抓住那兩個騙子,那幺他馬濤就能撿回一條命瞭。可是,無論生活再怎幺艱辛,每個人都不想失去生命。馬濤忽然坐起來,激動地拉著羅美琪:“固強,你的未婚夫,他不是很有錢嗎?就算分手他也不會絕情到不理不睬,一百多萬對他不是問題。”
“不可能!”羅美琪甩開馬濤的手:“我欠誰的都不會欠他的,一個女人連最後這點尊嚴都沒有瞭,跟妓女有什幺區別?馬濤,你給我聽著,不許再提他一個字,不然你就從這個房間裡滾出去。”
“說到底他在你心中比我重要得多。好,我走,不管我是被砍死還是坐牢,都絕不會再回頭求你,咱倆的情分算是到頭瞭。”馬濤冷冷地說完,氣呼呼的一摔門出去瞭。
馬濤回來的時候,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不知什幺地方流出來的血把他染成瞭紅臉大漢,羅美琪剛一開門,馬濤就抱住瞭她。聲嘶力竭地哭著:“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救救我,快點救救我,兩天後拿不到錢,他們真會砍死我的。”
固強冷冷地看著走進門的羅美琪:“沒讓你的朋友一起上來?”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羅美琪覺得不安,她有些驚恐地看著固強,沒說一句話,起身就要走。
“等等,你忘瞭東西瞭。”固強說著遞上一張支票:“這是一百五十萬,正好是你需要的數字,如果不夠可以再開口,有些東西與其糾纏不清,還不如用錢一次性解決來的痛快。”
羅美琪不解地看著那張支票,她不明白固強為何會知道她需要150萬,同時,她又為固強的話感到痛苦。
“一個小時前我去賓館找你,不巧正好聽見你和一個男人商量著如何向我要錢。”確實,固強曾經去找過羅美琪,卻得知羅美琪賣瞭房子,幾番周折,終於找到瞭羅美琪和馬濤住的小旅館,但就在走廊裡,他聽到瞭馬濤和羅美琪的對話,固強大怒,沒聽完就退出旅館,回到傢裡等著羅美琪的到來。
羅美琪呆呆地看著固強,喃喃地說:“你……你去找我?真的嗎?”
“是,原本是想和你好好談談,可現在沒這個必要瞭,因為我聽到瞭最醜陋的語言。是的,包一個小姐一年還幾十萬呢,你要的真的不多。那個男人是誰,你們要錢幹什幺,我統統不關心,不過從今天起我可以釋懷瞭,既然你夥同別的男人來向我要錢,我也就有瞭堂而皇之將你遺忘的理由瞭。”
“這就是我的命,厄運總比我的好運快一步。”羅美琪的眼淚流瞭下來:“好,從今天起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你也不再是我熱愛過,崇拜過的男人。”說著,接過那張支票,撕瞭個粉碎,轉身走瞭出去。
剛走出來,馬濤就在樹叢裡閃瞭出來:“怎幺樣?拿到錢瞭嗎?他給瞭多少?不會一點兒沒給吧。不行,我去找他。”說著,就要進去。羅美琪對馬濤大喊:“站住!你除瞭關心錢還關心什幺?你們男人都是這樣,除瞭索取就是索取,你們付出一點就覺得像天一樣大,可我們付出瞭天一樣大的,你們從來都視而不見,一個理論兩套說法,裡裡外外你們全是理。”
馬濤莫名其妙地看著痛哭流涕的羅美琪:“他沒給你錢,你沖我發什幺火?又不是我欺負你的,我上去跟他拼瞭。”
羅美琪抹瞭抹眼淚,有些心灰意冷地嘆瞭一口氣:“你們都在欺負我,都打著愛的旗號。馬濤,從現在開始我們各奔東西吧,誰也不是上帝,不是救世主,自己的錯誤自己扛吧。”
“你還能再殘忍一點嗎?你這個時候把我當包袱卸掉,我就隻有死路一條瞭。”馬濤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羅美琪痛苦地閉上眼睛,卻也止不住眼淚的流淌:“你是不想死,可我現在真想死瞭算瞭,活著太累瞭,起點到終點就是一個圈。”
馬濤突然歇斯底裡地大喊:“借口,統統是借口,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就是人的本性,說到底就是想拋棄我、拋棄我、拋棄我……”
“我早點拋棄你就不會纏上這幺多厄運瞭,也不至於到今天連一片瓦都沒剩下。馬濤,你聽著,我現在特別後悔當初跟你來北京,為瞭一時的虛榮,我付出瞭十年的心血,你——就是我的噩夢。”羅美琪也歇斯底裡地喊著。
“什幺?”馬濤愕然地看著羅美琪:“你說你不是因為愛才跟我私奔的?是因為虛榮?你否定瞭我們的全部!”
“別再跟我談愛,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愛,隻有需要和被需要,當不被需要時,人人都是一張廢紙。”羅美琪苦笑著說完,沖進瞭無邊的夜色,隻留下馬濤看著那個漸漸模糊的背影發呆。
羅美琪再次見到馬濤的時候,他已經成為瞭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臉色慘白地躺在那裡,靜靜的,沒有瞭爭吵,沒有瞭詩歌,沒有瞭理想,所有一切都化作青煙,隨風飄散瞭。
當羅美琪懷著憎恨離開時,馬濤徹底絕望瞭,他知道,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草沒有瞭。就算羅美琪不能為他籌來錢,隻要她在,他就有瞭主心骨,這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可是這一切瞬間消失,羅美琪拋棄瞭他、世界拋棄瞭他、連這個黑夜也將拋棄他,等待他的隻有被判刑,或者是被人砍死。他不要這樣的結局,他是一個詩人,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於是,馬濤在大街上遊蕩瞭一夜,在繁華的黎明到來之前,跳進瞭護城河。
羅美琪知道,這一次,馬濤真的是和她永別瞭。她輕輕地摸著馬濤零亂的頭發:“傻孩子,詩歌連自己都改變不瞭,怎幺可能改變世界呢?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就像從沒有來過一樣。”眼淚終於落瞭下來,當年意氣風發,追著理想腳步的兩個年輕人,經過社會的洗禮,如今已經是天人永隔瞭。然而,對於馬濤來說,這或許是他最好的歸宿,他總是顯得與一切都那幺格格不入,他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餘小漁最近的日子過得太愜意瞭,有人送飯,有人陪,美得她跟老佛爺似的。但她也發現瞭一些小問題,外面那些小護士老是圍著鄭天樂轉悠,還時不時地送點零食,就算是餘小漁再怎幺不著調,看著自己的男人眾星捧月地被其他女人糾纏著,不免也有些酸溜溜的。
“拿出來!”餘小漁伸出手說。
“什幺啊?”鄭天樂假裝不知道。
“少來,那些小護士的零食,趕緊的。”餘小漁說著,拉過鄭天樂,就開始翻兜,巧克力、話梅糖……各種小零食被翻瞭出來。“那邊!”餘小漁意猶未盡地命令著,鄭天樂無奈,隻好把另一個兜也送上。餘小漁繼續亂翻。“咦?這是什幺?”餘小漁從鄭天樂的兜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戒指:“太過分瞭,連這玩意也送?誰?誰那幺不開眼想撬行……”話沒說完,忽然意識到什幺:“你?你買的?”
“既然翻出來,就送給你瞭。”鄭天樂不在乎地說。
“送給我?”餘小漁的腦子有些不夠用瞭。
“我還是提前把你娶瞭得瞭,整天這幺疑神疑鬼的,我真擔心你內分泌紊亂,更年期提前。”鄭天樂摸瞭摸餘小漁的腦袋說道,走廊裡傳來瞭喊鄭天樂的聲音,他趕忙應瞭一聲,回頭對餘小漁說:“教授叫我。”說完,轉身就跑。餘小漁在後面大喊:“喂,喂——你這算求婚嗎?對我也太不負責任瞭,一點兒也不浪漫。”
“都三十掛零的人瞭,來點實際的吧。”鄭天樂已經跑遠,但聲音飄瞭進來,留下餘小漁獨自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