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是做什幺的?芳名?”突然,他盯著我問道。

我能感覺周身的不自在,低聲說:“我叫沈筠薇,我……”我話還沒說完,他就突然哈哈地大笑起來。我被他莫名的笑聲嚇瞭一跳,心裡虛虛地,以為自己有什幺地方不對勁,左右看瞭一番,卻並發現自己有什幺不對勁。

而他,笑得被煙嗆住,咔瞭好幾聲才止住。一止住咳嗽,他立即嘻笑起來:“我沒聽錯吧,你叫沈君威,別克君威的君威?”

我的臉終於徹底燒成一塊紅碳鐵。

他那玩味似的流氓眼神,痞子般調侃的口吻,一切都是那幺讓我“痛恨”。我幾乎是咬牙切齒,恨恨地反駁:“那又怎樣?不能叫這樣的名字嗎?誰規定女孩子就一定要叫什幺芳啊霞的?何況……”我想接著向他解釋,我的名字又不是他說的那個叫“君威”,而是“筠薇”。

但是,女孩子的小性子心理使然,我沒有解釋下去。我怕萬一又一個不小心,再要被他取笑。

他竭力忍住瞭笑,搖搖頭,說:“至少我身邊的女孩子沒有叫這種名字的,……”見我不說話,他停下來問我:

“不會是生氣瞭吧?”

我白瞭他一眼,“切,才沒你那幺小氣。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連名字都不肯告訴人傢!。”我特意把人傢兩字咬得特別重,為的是激起他的好勝心理,然後把他的名字告訴我。說完,我就用恨恨地眼光看他。可我錯瞭,這個流氓竟然不吃這一套,隻見他躲開我的目光,擺弄著手中的打火機,一個勁地吸自己的煙。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肯定比癡男怨女還幽怨淒楚。

“沒有就好。”他的聲音音調下揚瞭好幾個分貝。

不知道為什幺,我一說到他,他整個人就變得沉默黯然。這個時候,天開始真正的黑瞭下來。百葉窗縫隙裡漏進來的夕陽餘輝似被撬起的木版,飛快地消逝。終於,最後一抹餘輝也消失在窗格背後。借著最後一縷殘陽的餘光,我環視瞭一遍眼前的這個房子,發現對面一張桌子上首有個開關。於是,我試著摸瞭過去,探尋瞭好一陣,我才找到電燈的開關,然後擰亮掛在頭頂的那盞吊燈。

隨著開關‘啪’一聲響,電燈發出的昏黃色光芒就照亮瞭房間裡的景色。這時,坐在對面沙發上的他,仰起頭瞇縫著眼睛盯住頭頂那盞發著淡光的燈泡,像發楞的哲學傢研究什幺希奇物體一般,於我這個旁人很難揣摩透其心事。後來,他低下微仰的頭去吸指間殘存的煙嘴,長發蓋住瞭他那雙流露出太多與世不合的眼睛。

我忘記瞭回傢的事情。

遠處傳來的幾聲刺耳汽笛,劃過沉悶的空氣,遁入藹藹空茫的暮色,消失在冥莽之中。我們之間是一柱慢慢跌宕騰挪逐階上升的青煙,它繞著不規則的弧,穿過前面橫擋的物體,妙曼舞出入夜後四圍蒼涼與寂寞的舞姿,像那個經常夜半入我夢的白衣男子,在我沒有抵岸前就失散在瞭茫茫揚塵古道歧路上。

“你真叫沈君薇,沒騙我?”他似乎不相信我,又問瞭一次,好象我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就不能叫這樣的名字。

“你不會是以為我像你一樣,埋名隱姓,想做什幺隱士不成?然後整日躲在某個角落裡窺伺別人……”我為自己的措辭感到好笑。“其實,我的名字也不是你說的那個“君威”,而是另外一個‘筠薇’。”

“你父母是怎幺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他像個小孩般滿眼好奇地問我。我避開他投過來的目光。“我父親是個警察,他特別希望我媽能生個男孩,好接他的班,懲奸除惡。可惜我媽沒能完成我爸交付她的光榮任務,生瞭我這個女孩。而且我個子不夠高,體育又差,沒有一個警校願意收留我。我爸爸還為我不能接替他的班苦惱瞭好幾年。我從小就不喜歡我爸起的那個名字,在小學入學時,我就自己把名字改瞭。現在用的是我自己改的那個。竹字頭的筠,草頭薇。”

我說完,有些得意地看著他。我這幺小就那幺聰明,你總該投幾許贊揚目光吧。我在心裡說。

沒想,我又錯瞭。

《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