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二十章 高啟強的掙紮

小靈通專賣店已經結束營業,高氏兄弟在清理盤點。

高啟強說瞭一句:“你說安欣和徐江誰能先找到那個司機?”

“誰先找到都一樣,徐江這次脫不瞭幹系。”

“是,都該瞭結瞭。”

高啟盛忽然嚴肅地看著高啟強:“你是不是準備等警察抓瞭徐江就去自首?”

高啟強沉默著,但表情已經說明瞭一切。

高啟盛生氣地把手上的賬本一摔:“我就知道!你說要給安欣送什麼大禮,原來就是把自己送出去!”

“小盛,這件事已經扯不清瞭,咱傢攪和得越久就會陷得越深。我前前後後仔細想過瞭,隻要我把這些事兒都扛下來,就不會牽連到你,也不會牽連到這傢店。你還能好好地做生意……”

“哥,你知道這幾個月咱們賺瞭多少錢?毛利潤十萬,而且每個月都比上個月更多。好日子剛剛開始,你就不過瞭?”

“你聰明又有見識,哥打心裡高興。生意做成瞭,哥也就能放心離開幾年瞭。再說,徐江被抓,肯定得供出我來,早晚的事兒,我還不如爭取個寬大處理。晚飯你自己吃吧,我去辦點兒事。放心,不是去自首。徐江一天沒被抓,我就一天不能被抓住,我得盯著他,防止他對你們做什麼事兒。”說罷,高啟強拉開卷簾門,自己鉆瞭出去。

高啟盛焦躁地在店裡來回踱著步子。終於,他想出瞭辦法,拿起小靈通撥出一串號碼。

入夜的西萍縣公安局裡,李隊長陪著胳膊上綁著繃帶的安欣走進門。

李響正好從審訊室出來。

李隊長招呼著李響:“正好,安欣的手術剛做完,麻藥勁兒都沒過就非要過來。交給你瞭。”

李響看著安欣,說:“人都在呢,有什麼不放心的?”

安欣壓低聲音:“槍呢,我的槍呢?”

李響從貼身的兜裡掏出來,槍還裝在證物袋裡。“給你保管好瞭,放心。”

安欣用好的那隻手接過來,揣進自己懷裡。“審得怎麼樣?”

李響點頭說道:“司機郭振交代得很快,承認自己收瞭徐江的錢,把老板出賣瞭。”

安欣連忙問道:“他能做目擊證人嗎?”

李響擺瞭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徐江殺人的時候他也在,埋屍地點都招瞭。”

安欣欣喜若狂:“太好瞭!這下徐江完蛋瞭!趕緊把報告傳回京海。”

李響看看周圍,把安欣拉到自己身邊,小聲說著:“動靜搞得那麼大,報告早就傳回京海瞭,要不然你以為我敢決定就地審訊?兩個局長已經猜出來你懷疑他們瞭,師父也跟著你挨瞭好一頓罵。”

安欣有些緊張:“那結果呢?”

李響笑笑:“安局在辦公室等著呢,審訊結果傳回去,他馬上去申請徐江的逮捕令。”

安欣高興地說:“那還等什麼?!趕快吧!”

西萍縣公安局審訊室內,瘋驢子耷拉著腦袋,完全沒瞭之前的神氣,卻還是不配合。

“郭振已經都交代瞭,你的老板都完蛋瞭,你還替他死撐著,有必要嗎?”

瘋驢子一臉戲謔地看著安欣:“你怎麼知道他完蛋瞭?”

安欣掰著指頭數:“殺人,郭振能證明;雇兇殺人,麻子能證明。”

李響補充道:“還有從事和資助黑社會組織活動。這些罪過就不小瞭。”

安欣敲瞭敲桌子:“就差你的證詞瞭,給他再加一條非法買賣器官。”

瘋驢子點頭道:“行,我承認我栽瞭,但是你們憑這些就想抓老板,有點兒天真。公安是瞭不起,可是公安頭上就沒有緊箍咒嗎?”

安欣一愣:“你什麼意思?”

瘋驢子看著安欣笑瞭:“你說的那些罪名隻能治治我們,但治不瞭徐江。就算抓瞭他,你也判不瞭,早晚還得放出來。”

“你是說有人在保護他?”

瘋驢子一臉無奈與質疑:“警察叔叔,你們是第一天跟他打交道嗎?這種事自己還不清楚?”

安欣和李響交換瞭一下眼神,都清楚瘋驢子不是虛張聲勢。

安欣嚴肅地問:“誰在保護徐江?”

“這個,不知道。”

李響拍著桌子:“老實交代!”

瘋驢子一皺眉:“你們是白癡嗎?這我能知道嗎?換成是你,你,你們能顯擺是誰保護的你們嗎?我隻是聽說,那個大人物很喜歡手表。”

深夜,街道上幾乎已經看不見什麼人。高啟強喝瞭不少酒,踉踉蹌蹌地走在路上。

律師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響:“按照您說的,這位朋友已經涉嫌較為嚴重的刑事犯罪,而且犯瞭好幾條。一般來說,會數罪並罰。最少最少,也要十年。”

高啟強被地上的一塊磚頭絆倒,結結實實摔瞭個跟頭。

他想爬卻爬不起來,癱在地上,捂著臉哀號。

高啟強喊道:“十年,老子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

一個瘦小的身影背著個大包,走到他跟前端詳著:“哥?”

高啟強揉揉眼睛,難以置信,是妹妹高啟蘭站在自己面前。

高啟蘭將哥哥扶起:“你怎麼喝酒啦,還喝成這樣?”

高啟強一臉驚訝:“小蘭,你怎麼回來瞭?”

高啟蘭說道:“二哥給我打瞭電話,說傢裡有大事,讓我馬上回來一趟。”

“這渾小子……”高啟強掙紮著想爬起來,手腳卻不聽使喚。

高啟蘭費瞭半天的勁兒才把哥哥撐起來。兄妹倆相互攙扶著,向傢走去。

深夜,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內再一次燈火通明起來。

曹闖披著衣服,坐在行軍床上接電話。“嗯,我聽明白瞭。瘋驢子說的情況應該是真實的。自從我們開始調查白金瀚,就一直受到來自上面的壓力,連派去盯梢的人都撤掉瞭。徐江跟很多市級領導的關系不錯,但是誰是他的保護傘,一時還摸不清楚。”

孟德海在一旁聽得心焦,忍不住搶過手機:“安欣,我是孟德海!我告訴你,你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徐江犯的是殺人案!你要做的就是把證據夯實。隻要人證、物證齊全,邏輯鏈條清晰,誰都保不住他!”

這時,安欣的聲音緩緩傳瞭出來:“我不敢瞞著您,是這個線索不可靠,我想等有瞭結果再跟您匯報。”

孟德海喊道:“別學那套彎彎繞,你道行差得遠,怎麼聽都假。我告訴你,你安叔正在準備材料,申請徐江的逮捕令,我們幾個老傢夥,做事考慮的是大局,不可能像你們一樣意氣用事。不過你放心,這件事目前隻有咱們五個人知道,要是真的走漏瞭消息,就從咱五個人裡查。”

“孟局,你就別故意損我瞭。”

聽著安欣說話,孟德海笑瞭,“好好養傷,安全回來。”

“是!”安欣幹凈利索地答道。

高啟強回到傢中,氣急敗壞地把高啟盛從屋裡拽到樓下。

高啟強壓低聲音道:“你給小蘭打電話說什麼瞭?”

高啟盛扶瞭一下眼鏡:“叫她回來團聚一下,不然下次再見你,隻能在監獄裡瞭。”

高啟強雖然壓低瞭聲音,但還是聽得出來滿腔憤怒。

“是我想去坐牢嗎?還不是為瞭你們能過上安生日子?小蘭跟這事兒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我是我,她是她,她不該受我的連累,你把她攪和進來幹什麼?”

高啟盛點頭道:“對,她可以不受你的連累,她可以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斷絕關系,過自己的人生。但是你問問她,她願意嗎?你還記得過年那天嗎?你被抓去公安局,小蘭哭著不肯回傢,一直在外面等你到半夜。你覺得她會扔下你自己去過好日子嗎?”

高啟蘭不安地從傢裡出來,扶著樓梯上的圍欄,大喊:“哥,你們幹嗎呢?到底出什麼事兒瞭?快回來吧!”

高啟強和高啟盛同時抬起頭,高啟強笑著說:“能有什麼事兒?還不是你二哥搗亂?我們買瞭夜宵就回來。”

高啟蘭笑著喊道:“我就想吃你做的湯面。”

廚房裡的高啟強往鍋裡倒水,點上火,然後盯著藍色的火苗發呆。

外屋傳來兄妹倆的嬉鬧聲:“啊……大哥……二哥搶我電視!你快來揍他!”

高啟強哭瞭——這是他最舍不得的,傢裡的煙火氣。

兄妹三人圍在桌前吃熱湯面。

高啟蘭努力做出一副愉快的樣子。兄弟倆都心事重重。

高啟蘭正色道:“吃飽瞭,哥,現在能說瞭吧,到底叫我回來是因為什麼事兒?”

高啟強斟酌著詞句道:“小蘭,我本來想換個地方生活,可能會離開你們一段時間,但是想瞭又想,還是舍不得,所以不走瞭。”

高啟盛開心道:“就這?你早說,我就不把小蘭叫回來瞭。”

高啟強瞪著眼睛:“你還不滿意?回頭再跟你算賬。”

兄弟倆鬧瞭一陣,發現小蘭沒有動靜,扭頭一看,嚇瞭一跳。

高啟蘭癟著嘴,眼淚嘩嘩往下淌。“哥,你不要我們瞭。”

高啟強慌瞭,連忙安慰道:“不走瞭不走瞭,都說瞭不走瞭。”

高啟蘭放聲大哭:“嚇死我瞭,我以為你不要我們瞭。”

高啟強一邊手忙腳亂地安慰妹妹,一邊抽打高啟盛。

高啟盛躲著巴掌,還不忘笑話高啟蘭。

清晨,西萍縣公安局,警察押著瘋驢子、麻子、郭振三人出門,上瞭警車。審訊結果已經傳回瞭京海,此刻安長林正在去往檢察院的路上,申請徐江的逮捕令。

李響扶著安欣,跟李隊長和政委握手告別:“還要麻煩你們出人押送,真是不好意思。”

這時,裝證據的盒子裡突然響起手機鈴聲。

李響翻出一個證物袋,說:“是瘋驢子的手機。”

手機不停地響,仿佛隻要不接,對方就會一直打過來。

安欣按下免提,接通電話。

沒人說話,隻有沉重的呼吸聲。漫長的幾十秒後,電話突兀地掛斷瞭。

李響忙道:“我給電信局打電話,叫他們查一下來電號碼。”

安欣搖頭:“來不及瞭,給孟局打電話,立刻、馬上行動!”

一隊警車呼嘯著,堵住小區的道路。

警察們全體下車,由曹闖帶頭,沖向徐傢。

幾個打手攔在門前。

曹闖怒目圓睜:“滾!”

老六和手下人嚇瞭一跳,囂張氣焰頓時不見瞭,乖乖地讓開。

曹闖伸手砸門,毫不客氣。“市局刑警隊,開門!”

房間裡沒人應聲。

張彪跑過來說:“徐江的車還在,應該沒跑。”

曹闖稍稍放下點兒心。“你接著敲!”

張彪繼續敲門。

曹闖沿墻找到一處開著的窗戶,探頭向裡面張望。

沙發上似乎有個人,正蓋著毯子睡覺。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曹闖接通。

“逮捕令已經拿到瞭,不用等我,立即抓人,出瞭問題我負責。”安長林隔著電話命令道。

房門被撞開,曹闖帶頭沖進去。“徐江,你被捕瞭!”

他快步走到沙發前,掀開毯子。

沙發上隻有幾個抱枕。

《狂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