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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庫裡,遠安把手裡的蛇掛在天樞的墻上,過來看天樞與穆樂下棋。
天樞踟躕半天,忽然要把自己的一個子拿回來重落,被穆樂一下子抓住手:幹什麼?
天樞:這個子沒放好,我給它換個地方。
穆樂合計合計覺得不對勁兒:你你是要悔棋瞭?
天樞狼狽:你懂什麼?剛教你下瞭幾手,我一時溜號瞭,你說誰悔棋瞭?
穆樂鈍鈍地:不悔棋,怎麼放好的棋子又要挪地方
天樞一下子用袖子把棋子都掃在地上:氣死我瞭,不玩瞭!你去把猴子粑粑給我收拾瞭。
穆樂撇嘴無奈,依言照做。
遠安:吵什麼吵?!把你們倆給閑的!那,你要的黑蛇我給你買回來瞭,剛才差點沒咬著我爹。
天樞:嘿嘿,你們傢眼下的光景,你爹爹疼你都疼不過來。就是真的被咬瞭也得說姑娘你幹得好。
遠安拍拍手上的泥巴,自己也不舒服:哎這樣真是好沒意思。就因為天後的一句話,我在自己傢裡也變成紅人瞭。爹爹待我是比從前寬容慈愛許多,可是總讓我心裡更沒底瞭。
天樞道:你爹是做官的,他早就習慣這樣瞭。你抱怨個屁啊。
遠安:倒不如你們兩個,跟我倒是說實話辦實事兒的。
天樞看看正在給猴子收拾粑粑的穆樂,湊近瞭遠安,低聲道:說起來我還想問你,這孩子蹊蹺,你發現瞭沒
有?
遠安一聽這話,霎時緊張起來,回頭贊同地,低聲地說:早就發現瞭。有一次被一刀砍到骨頭瞭,血肉翻出來,傷口都嚇死人瞭。結果眨巴眼的功夫他就自己好瞭。
天樞:本來就是嘛!我給他上的金創藥啊,倒是藥到病除,可也沒神到那個地步呀!
遠安一把抓住他手腕子:我跟你講,就就就上次,去羅天洞第一次還打不過一個高手呢,回頭就把人殺瞭,我問他怎麼做到的,他告訴我說,原來看著那人出招快,後來看著他手腳都慢瞭
天樞完全贊同:我這才教會他下棋,下一盤就差點沒給我贏瞭。
遠安:還會順著風聞味兒呢!
天樞:吃瞭那麼厲害的丹藥也消化瞭,也沒大事兒呀!
遠安:好奇怪啊
天樞:是呀究竟是什麼來歷?
遠安:什麼來歷你清楚的,我從鬼市上買回來的。
天樞手指頭指著遠安:你啊你,十有八九是收回來一個妖精
遠安轉眼睛,大駭的樣子:你說可怎麼辦?
天樞略略沉吟,瞇著眼睛一笑:我有轍。什麼妖精也須得先弄清他的來歷才好整治。他搖頭晃腦,在身上搓一搓,拿出藥丸,那我這有一顆新研制出來的丹藥,讓他吃下去,什麼都能招!
遠安一見,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你且等等!
遠安彎腰,忽然不知從哪裡抽出一口鍋,瞬間敲
在天樞頭上。
天樞哪裡想到說得好好的,遠安會突然變臉呀!
他捂頭倒地,遠安像流氓一樣連砸帶踩,跳躍著罵罵咧咧:我一早就看出來瞭,又想拿穆樂試藥,對不對?我告訴你,你做夢!他是我的奴才,他救瞭我命,別說他不是,就真是個妖精我也留著他,保護他!你還想拿他試藥,我先給你弄傷!你拿你自己試吧!
穆樂一見兩人又動手瞭,連忙上來把住遠安:別打架!別打架!消消氣,消消氣!你手那麼重,把這老頭子打死瞭可怎麼辦?
遠安氣得呼哧呼哧地。
穆樂蹲下來質問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天樞:你你你,都怪你,你看你把她給氣得,你幹嘛為得惹她?
天樞捂頭滿地滾:誤會瞭誤會瞭我不拿他試藥。我是想歐陽詢他爹就是個大白猴子,所以此人天賦異稟,才華冠絕同代,拜瞭大官。這小孩不是妖精,他這麼神通,弄不好以後就是個有大出息的,我不是想要幫你弄清楚嗎,咱們是不是也別耽誤人傢前程啊,你說你看你,遠安,你怎麼長得越來越漂亮,脾氣也越來越大瞭呀
遠安似乎受到提醒,安靜下來:你起來吧,我是看你又拿他試藥,控制不住自己瞭
天樞用袖子擦瞭鼻血: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敢瞭。不過你聽好,就你這個死脾氣,你小心以後找不到
婆傢。
遠安道:我用不著你管。
夏叔在外面敲門:小主子,洛陽縣衙的趙捕頭求見。
遠安一聽趙瀾之這名字,剛才還虎裡虎氣的,此時就如同個最正常的小姑娘一般立時紅瞭臉,嘴硬著:趙瀾之,之前在芭蕉林對我那樣一張臭臉。哼,他還敢來找我!
她說罷整理瞭頭發和衣服往外走。
穆樂緊緊看著她,跟著出瞭門。
天樞擦幹凈臉上的血,含淚看著兩人的背影道:賤人。全是賤人。
趙瀾之在書房內等候遠安,她進去前掀瞭簾子朝裡面看看,正看見他端著茶研究,好好看的側臉,她心裡暗自歡喜,進去瞭就換瞭一張臉,拱拱手,冷漠地,疏遠地:原來是趙大人,有日子不見瞭,今日來找我,不知有何賜教。
趙瀾之是溫和的:遠安,前天飛劍樓有鑒賞兩漢時古兵器的聚會,怎麼沒見你呀?
遠安切瞭一聲:誰告訴你我一定要去?
誰也沒有告訴我。可是我以為能在那兒見著你呢。
遠安轉轉眼睛:哼,想去來著,後來改主意瞭。
為什麼?
遠安回過身,看定他:不想碰見你。
趙瀾之倒是並不驚訝: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遠安想想說明白瞭也好,我對你不太滿意,藏著掖著沒意思,便道:我問你,你這人,為什麼變臉變得這麼快?
趙瀾之:此話怎講?
遠
安道:咱們從頭說起,千端閣的事兒,是誰幫你找到線索,破瞭案子的?
羅天洞裡,是不是咱們一起殺出重圍的?天後的畫兒,若果我不幫忙,就算趙大人你再大的本事,也不能那麼快就給找回來,我說這些都對不對?
趙瀾之微微笑:都對。都在理。
那天,把畫兒送回宮的那天,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謝謝我,對不對?我也說瞭,大人我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湊個熱鬧,跟你破個案子,可是你呢?去芭蕉林那天,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差被把鞋底子拿起來,把我給打走瞭。你這不就是翻臉不認人嗎?你這也太不夠意思瞭。
趙瀾之略思考,笑容仍在臉上:我問你,遠安,你總想著跟我一起破案子,是為瞭什麼?
遠安:為瞭玩兒。
趙瀾之:不是像我一樣,職責所在?
遠安:當然不是。
趙瀾之:不是為瞭功名利祿?
遠安冷笑:不是。
趙瀾之:那我就不願意你僅僅是為瞭玩兒,跟著我每每瀕臨險境,出生入死!那天,車上坐著天後,我們去芭蕉林見她故人。之後發生的事情你知道瞭,那些人是刺客,天後都敢殺,你跟我的性命又怎麼知道一定能保得住?就算不是如此,伴君如伴虎,天後的身邊可是好呆好玩的地方?有多少人丟瞭性命,單單隻是因為知道的太多瞭?
遠安背過身去,聽著趙瀾之說話,負氣地,卻有些理解瞭:你總是對的,總是有道理的,你說完瞭嗎?
沒有!趙瀾之猛地把遠安的肩膀擰過來,面對自己,你斷氣瞭你知道嗎?!你死過一會兒你知道嗎?!
遠安道:那算什麼呀,一時閉氣瞭。她說到這裡,趕快打住瞭話頭,心想可不能讓他知道那藥的來歷,便道,好在有我們傢傳的靈藥,好在穆樂帶在身上,吃瞭就好瞭。你瞧瞧我,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不是很好嘛?
趙瀾之都沒等她說完:如果沒有那丸藥呢?如果你沒有活過來呢?遠安,我告訴你,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永遠不會。
四目相對,趙瀾之的眼睛坦誠堅定,關鍵是特別好看,遠安忍不住小高興,小得意:哎呀你是雙眼皮兒啊
趙瀾之松開遠安:你能不能有點正型?
遠安笑嘻嘻地:算瞭,看在你為我多少有點掛心的份上。我就原諒你對我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瞭。怎麼你今天來就是跟我說這個?
不,我來送你件東西。
什麼東西?
趙瀾之打開小匣子,裡面是一個精致的小盆景,小山小樹小仙女兒。
遠安不由得贊嘆:真精致啊。
趙瀾之道:那天的飛劍樓的聚會除瞭有古兵器,還有些新奇的玩意,我見瞭這個,就想要買來
送你。喜歡嗎?
別說是個漂亮的小盆景,他現在就是個送給她一塊黃泥,她也能看出來好,當下拍手道:喜歡的!特別喜歡!
比起來刀槍劍戟,還是這些東西適合女孩子,花草,琴棋書畫。對不對,遠安?
這話倒是讓遠安有些猶豫,撇撇嘴,點點頭,並不完全認同。
趙瀾之的手搭在遠安肩上。
穆樂牽著馬在門前經過,看見這一幕,霎時火冒三丈,當下脫口而出:大壞蛋!
遠安與趙瀾之同時回過頭來,詫異地。
遠安道:穆樂?你說誰是大壞蛋?
穆樂意識到失態,拽瞭一下馬的耳朵,心虛地:你,你是大壞蛋,剛才喂你草不吃,現在來吃花,也,也不怕拉肚子
趙瀾之哈哈一笑:果然跟你說的一樣,這小奴能跟馬說話。
遠安也笑起來,手裡拿著小盆景,偷瞄趙瀾之。
穆樂見此景扭頭就走,滑瞭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