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方體內部就像外面一樣黑。卡德加一直向上走,直到最後一階才停瞭一下,然後又邁步向前。他身後的開口消失瞭,在他面前的墻壁同時放射出一道細長的光亮。他感覺到自己站立的地方發生瞭波動。這裡是如此安靜——沒有一丁點兒聲音,卡德加從沒有體驗過這樣的寂靜。
“阿洛迪?”他問道。他的聲音很高,卻奇怪地沒有任何回響,甚至沒有半點餘音。仿佛他的話剛一出口就被吞噬瞭,又好像他根本沒有說過什麼。
隨後,寂靜再一次被打破,隻不過這次發出聲音的不是他。“我們的時間不多,卡德加。”這是一個深沉而溫暖的女性聲音。卡德加驚訝地看到一個影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我用瞭我們最後的力量,讓你來到這裡。”那個影子改變形狀,不斷伸長,變成瞭一個站立在卡德加面前的人。隻是這個人的身上依然像立方體其餘的部分一樣,黑暗而且光滑。卡德加目不轉睛地看著它變得越來越真實,黑色表面漸漸形成類似於衣服的質地,身體的細節也越來越多。
卡德加倒吸瞭一口冷氣。
“我認識你!在圖書館……”
正是這個神秘的人將那本書指給卡德加,然後就消失瞭。卡德加在那本書中看到瞭“問阿洛迪”。
“一切都處在危險之中。”阿洛迪繼續說道,“我們隻能寄希望於你。守護者背叛瞭我們。”她的聲音變得哀傷。
卡德加回想起麥迪文眼睛裡閃爍的綠光,正是那一點光芒讓他趕來瞭肯瑞托。他一直都希望自己錯瞭。“我在他的眼睛裡看到瞭邪能。”他對阿洛迪說。
“他已經被邪能吞噬,”阿洛迪繼續說道,“如果不阻止他,這個世界就會被徹底毀滅。”
卡德加搖搖頭。這不可能。“但他……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整個世界都在仰仗他的保護,他怎麼可能要將這個世界摧毀?是什麼誘使他這樣做?讓他如此決絕地背叛瞭自己的責任?
阿洛迪的面孔隱在兜帽之下,但卡德加能夠感覺到她的同情,而她的回答同樣讓卡德加吃驚。
“孤獨。”
卡德加盯著她,隻是一件這樣簡單的事就能夠讓那麼強大的人墮落?
“就像他以前的所有守護者一樣,麥迪文向肯瑞托負責,要單獨保護這個世界。他的心,”阿洛迪嚴肅地說道,“是真誠的。他全心全意地要擔負起他的責任,這讓他希望能發現並掌握全部形式的魔法。”
年輕法師傾聽著,卻從心底感到難過。他不想聽,不想知道,但他必須知道。
“在一次尋覓中,在虛空的深處,他遇到瞭一種邪惡,卻又無比強大的力量……”
阿洛迪擺擺手,黑色的立方體消失瞭。卡德加發現自己飄浮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裡,各種色彩、影像和形體在他的周圍盤旋。有一些他認識:海洋,星辰,紫色,藍色。另一些卻是如此陌生,甚至他都無法理解它們的真實形態。在所有這些精致美麗、不斷躍動的混亂中心,站立著艾澤拉斯的守護者。
他看起來非常年輕,看著這無窮的奇景,臉上煥發出光彩,眼眸裡閃耀著非凡的智慧。在他的藍綠色眼睛,眼角的細小皺紋和微微分開的嘴唇上能看到仁慈和友善的壞笑。這正是萊恩、塔瑞亞和洛薩熟知的麥迪文。就在此刻,卡德加明白瞭為什麼他們會如此信任他。麥迪文擁有一位守護者所應當具備的一切美德。
眨眼之間,仿佛完美的編織上出現瞭一點瑕疵,守護者所努力維護的世界開始變得污濁。邪惡伸展出發光的綠色蔓須,如同血水註入盛滿純凈清水的碗中,向卡德加視野中的每一個地方蔓延。越來越多的色彩變為綠色,美麗的形象變得恐怖和畸形。麥迪文閉起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那雙眼睛裡閃耀起綠色的光芒——卡德加第一次見到它還是當它從死人的喉嚨裡逸出的時候。
卡德加幾乎忘記瞭阿洛迪。此時阿洛迪的聲音則提醒瞭他眼前所見為何物——“邪能。”
卡德加顫抖著深吸瞭一口氣。阿洛迪還在說話:“無論他怎樣抗爭,邪能終究吞噬瞭他,扭曲瞭他的靈魂,將他對艾澤拉斯的愛變成瞭擴張邪能的無限欲望。”她停頓一下,又說道,“你必須直面他,卡德加。”
卡德加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沒有瞭血色。“我……我不可能戰勝守護者!”
阿洛迪微微一笑,“‘守護者’隻是一個名字。這個世界真正的守護者是人類自己。我知道你看出瞭肯瑞托無法做到這一點——所以你離開瞭他們。他們不應該讓守護者單獨對抗黑暗,沒有人能單獨對抗黑暗。”
她是對的。卡德加一直都相信守護者不應該孤身一人,不應該讓全部重擔落在一副肩膀上。他還認為肯瑞托應該更多地與這個世界的各種生靈合作,而不是冷漠地遠離塵世。但即使是這樣……
“我不明白,你想要我做什麼。”
阿洛迪向他靠近一步,絲絲縷縷的霧氣正從她的身體上飄散,讓她顯得格外怪異。她將面孔轉向卡德加,讓年輕法師第一次清楚地看到瞭她的臉。卡德加輕輕驚呼瞭一聲。在她的面孔周圍清晰地佈滿瞭蛛網一樣的邪能痕跡。不過它們並不是邪惡的綠色,隻是一些疤痕,某種已經消失能量的殘跡,僅此而已。這些傷口都已經愈合瞭。
“實際上,”她說道,“你明白。”
卡德加的確明白。他不曾陷入麥迪文的困窘。他並不孤獨。麥迪文也曾經有過萊恩和洛薩這樣的朋友,但他無法留在他們身邊。他的責任——所謂要保護世人,反而讓他遠離瞭世人,讓他變得脆弱不堪。但卡德加沒有這樣的弱點。
“洛薩,”年輕法師喘息著說道,“洛薩會幫助我。”
阿洛迪滿是邪能傷痕的臉上露出贊許的微笑,但她的身體開始融解。卡德加隻能聽見她微弱的聲音。
“相信你的朋友,卡德加。隻有你們齊心協力才能拯救這個世界。永遠都要記住——從光中產生黑暗,從黑暗中生出……光明!”
***
莫羅斯沖向癱倒在地上,正在吃力喘息的麥迪文,迅速將他的主人扶起,打算再把他放到魔法源泉中去。那個女孩去哪裡瞭?他讓那個女孩陪著守護者的!這時,管傢註意到守護者留在地板上的符文,他明白瞭。
莫羅斯面色蒼白地支撐著他的主人,踉踉蹌蹌地向魔法源泉走去。
麥迪文感到頭暈目眩,他小心地邁步走進廳堂中央的水池。白色的能量輕柔地滲進守護者的肉體和靈魂,撫慰他,照料他,沖走惡魔邪能對他的束縛。他的視野恢復瞭清晰,他勇敢地露出微笑。
“謝謝,莫羅斯。”他虛弱的聲音刺痛瞭老管傢的心。
“您會恢復過來的,守護者。”莫羅斯以篤定無疑的語氣說道,“您一直都能渡過難關。”
麥迪文擺瞭擺一隻過於消瘦的手。“不,這是為瞭迦羅娜。謝謝你照顧她。”
莫羅斯犀利的目光變得柔和。他想要說話,卻又僵住瞭。一縷細微的綠色侵染瞭純白色的泉水。他眨眨眼,希望這隻是他的想象。但那一縷醜惡的綠色光芒正在向整個泉池滲透。
“很抱歉,老朋友。看樣子是我引領獸人進入瞭這個世界。”
莫羅斯搖搖頭,完全無法相信守護者的話。麥迪文和這股邪惡戰鬥瞭這麼長的時間,他不可能失敗,不能是現在,正當……
“邪能……它扭曲瞭我,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做過些什麼。”麥迪文的聲音變得沙啞,“我完全不記得瞭。”心碎的莫羅斯在魔法源泉池周圍繞行,看著藍白色的魔法劇烈地掙紮,最終卻還是屈從於綠色。“我想要保護的一切,都被我摧毀瞭。”守護者倒臥在泉池的一側,頹然低垂下頭。
“我無法控制邪能,沒有人可以。”
麥迪文突然站立起來,身體恢復瞭強壯。他的全身都沐浴在被污染的綠色魔法之光中,原本映射著白色虹彩的眼睛變得漆黑如墨。莫羅斯向後退去,心中迫切地希望他所敬愛的主人能夠與邪惡作戰,將邪能擊退,就像以前那樣。但那張臉上再也沒有瞭他照顧瞭那麼久的守護者的痕跡,沒有瞭一絲友誼與善良,沒有瞭因他人的磨難而生的痛苦,更沒有瞭對那名年輕女子的摯愛……
消失瞭,一切都消失瞭。莫羅斯曾經侍奉過那麼多艾澤拉斯的守護者,至今已經年老到不知歲月幾何。當面前這個惡魔開始抽取他的生命時,他隻希望自己能在這一刻到來之前就死去。
萊恩一直在為洛薩擔心。他的朋友親眼看到兒子戰死,卻完全無能為力。萊恩隻知道,如果換作自己失去瞭孩子——瓦裡安,自己的內心一定會留下無法愈合的傷口。所以,當洛薩隻丟下一句“去閃金鎮”便離開時,他什麼都沒有說。在過去的許多年中,他、萊恩和麥迪文曾經多少次做過這種事?隻是那時候他們是為瞭歡慶生命的喜樂暢飲喧鬧,而不是獨自啜飲它的苦痛。不管怎樣,今天早晨,當萊恩派卡洛斯去獅王之傲旅店找洛薩的時候,盡管依然深陷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他的老朋友還是堅守自己的職責,以及對於他的朋友和國王的忠誠,聽命而來。卡洛斯悄悄向國王報告,迦羅娜一直和指揮官在一起,萊恩隻能認為麥迪文註意到瞭這兩個人對彼此的相互吸引,安排他們在一起。萊恩信任迦羅娜,他相信那場伏擊不是杜隆坦安排的。如果迦羅娜和安杜因能夠彼此安慰,隻要他的指揮官還能履行職責,萊恩就不會對這段關系妄加議論。洛薩很有能力,但此刻是他從不曾遭遇過的難關,這一刻對他們所有人都不容易,頑強還是果決——不同的戰略構想正並力角逐。萊恩自己也累壞瞭,他回到暴風城,洗去沙場上的汗水和血漬,親吻瞭妻子和兒子,睡瞭幾個小時。隨後的數個小時他都是在作戰室中度過的,直到洛薩回來。
萊恩、瓦利斯和另外幾個人仿佛已經用佈滿血絲的眼睛對暴風城及其周邊地區的沙盤模型查看瞭上千次。“五個軍團封鎖逆風小徑,”萊恩將一個標志放在沙盤上,“另外十個軍團部署在這裡,這裡和這裡,沿著赤脊山逐次列陣。這裡是供給線路,向南和向東是東海海岸。”他向洛薩抬起頭,“如果我們守住這些點,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完全處於守勢。”洛薩說。
萊恩嘆瞭口氣,揉搓著雙眼說道:“是的,直到我們有更好的對策。”
“如果敵人的數量再增加十倍呢?”洛薩問,“那我們又當如何?”
萊恩看著沙盤,“如果能有簡單的答案……”但洛薩打斷瞭他。
“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阻止那道門開啟。如果我們失敗瞭,那麼敵人隻需要用純粹的數量優勢就能徹底壓倒我們。”
萊恩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有什麼建議?”
洛薩在桌子上俯過身,面孔貼近萊恩,“派出我們的一切力量,摧毀傳送門,解救我們的人民,立即結束這一危險。”
“留在這邊的獸人呢?”
“我們以後再對付他們。”
這個計劃並不夠好,“任他們破壞瞭整個王國之後?”萊恩質問道。
震耳的爆鳴聲響起,一道藍白色的光芒之後,艾澤拉斯的守護者出現在桌子一端,“諸位閣下。”
萊恩感到一陣寬慰。麥迪文的樣子要比他們在六年之後剛剛重逢的時候好瞭很多。他的膚色很健康,臉上的棱角也變得圓潤瞭,頎長的腰身挺得筆直。
一點笑意出現在萊恩的臉上,而且現在他絲毫不想壓抑自己的快慰。“麥迪文!”他高聲喊道,“你看起來真不錯!”
“是的,”他的老友向他確認,“我覺得恢復瞭。”
“我們需要你,”萊恩指瞭指地圖,“我們正苦於無法做出抉擇。”看瞭洛薩一眼之後,他又說道,“我們之中有人認為我們已經別無選擇。我們需要新的視角。”
“我不僅帶來瞭新的視角,還帶來瞭新的希望。”麥迪文回答道,“我已經和杜隆坦見過面瞭。”
“你和杜隆坦見過面瞭?”洛薩重復瞭一遍。他的聲音裡是否帶有懷疑?萊恩有些憂慮地向洛薩轉過頭,看到他的老友正在玩弄著地圖上的一個標志。
“他還活著?”洛薩顯示出些許驚訝。
麥迪文轉向他,“確實,他向我保證,反抗古爾丹的力量正在變得強大。有瞭霜狼獸人和他們的盟友的幫助,我們就能摧毀那道門。”
麥迪文總是喜歡在關鍵時刻以戲劇化的方式出場,然後拯救一切。就像他現在這樣。萊恩感覺到心中又升起瞭希望。
“這不會改變我的計劃。”洛薩直率地說道。
“什麼計劃?”麥迪文問。
“安杜因相信我們應該全力發動進攻,”萊恩解釋說,“我很擔心這樣會讓王國失去防衛能力。我承認他說的沒錯,我們應該盡力阻止獸人援軍到來,並救援我們的俘虜。但獸人已經清楚地表明,他們能造成巨大的破壞,並屠殺更多的人。”
麥迪文在沉思中點瞭點頭。“要擋住獸人,保衛王國,你們需要多少軍團?”
萊恩有些憂慮地瞥瞭洛薩一眼,回答瞭麥迪文的問題:“二十五個軍團,五個守住逆風小徑,十個守衛赤脊山,十個保衛暴風城。”
“我們已經失去瞭十八個軍團。如果再留下二十五個軍團,我們就能派遣一……二……三個軍團!!”洛薩舉起手中的標志,一邊數,一邊拔下上面的金屬徽記,扔在沙盤上。
萊恩沒有理會他。“這樣可以嗎,麥迪文?”
洛薩把手中的標志也扔到桌上。“不,這樣不可以!”
隨後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三個軍團,再加上霜狼,還有我的力量,”麥迪文開口道,“我們……”
洛薩將專註的目光轉向自己的老友,用有些刻板的聲音說:“我絕無不敬之意,守護者,但你的力量最近並不很穩定。”他又轉向萊恩,“我不能隻率領三個軍團就殺進部落之中,隻期待他的魔法能神奇地拯救我們!”
麥迪文卻沒有顯示出任何不安。他將註意力轉向國王。“萊恩,我有讓你失望過嗎?”
“讓他失望?你這六年到底去哪裡瞭?”洛薩問。
萊恩的心情很矛盾。洛薩說得沒有錯,他們的確不能隻依靠麥迪文。但現在守護者的狀態的確是好多瞭,他看起來更壯實瞭,更像年輕時的他。很顯然,曾經讓他疲憊不堪的問題已經解決瞭。而洛薩肯定也不會忘記,當巨魔即將攻陷王國的時候,守護者的魔法又是怎樣“神奇地拯救他們”的。麥迪文在過去的戰鬥中贏得瞭他們的信任,現在他已經再一次渡過難關,顯得如此神采奕奕,精力旺盛。
“請再好好想一下,安杜因,”萊恩開口道,“麥迪文是守護者……”
但安杜因沒有讓步,“他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失去瞭往日的精神!不再可靠!當你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不會來幫你!”
萊恩緊緊抿住嘴唇。在這個危急時刻,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他的指揮官。他快步走到洛薩面前,“註意你的態度,安杜因。”他的聲音堅定而溫和,但不容任何質疑。
洛薩的眼睛裡跳動著熾烈的火焰,但他的聲音中卻顯得格外擔憂,“我會為瞭你而殺進地獄,萊恩,隻要我認為那裡有一點勝利的機會!這一點你很清楚!但這是自殺!”
“是因為凱蘭嗎?”麥迪文的聲音很平靜,其中流露出一絲哀傷。洛薩面色僵硬,身子一動不動。良久之後,他才慢慢轉過頭,看著守護者。
“那是一個悲劇……”
洛薩面如死灰,又突然漲得通紅。“你,竟敢。”
萊恩相信,那時對他們兩個而言都是最糟糕的時刻。麥迪文當時的狀況顯然很不好,他召喚出閃電壁障,分隔開交戰雙方,拯救瞭許多生命,卻險些讓他立斃當場。可憐的凱蘭被隔在電墻錯誤的一邊,這的確是一個悲劇——萊恩傷心地想——洛薩對麥迪文懷恨在心,甚至將凱蘭的死全部歸罪於守護者也是情有可原。但現在不是為此而發生爭執的時候,他們幾乎已經沒有時間瞭。
“如果他不是那麼努力想要贏得你的認同,他今天也許還會和我們在一起。”麥迪文說道。洛薩全身都在顫抖,汗水從他的眉宇間滲出。
“麥迪文……”萊恩說道。
麥迪文並沒有因為國王的阻止而住口:“凱蘭還沒有準備好。這一點你很清楚,但你還是讓他進入瞭軍隊。”
這番話很不友善,萊恩想要責備守護者,要求他道歉,讓他們能夠將註意力集中在眼前嚴重的局勢上,但已經太晚瞭。
洛薩爆發瞭,他語無倫次地怒吼著撲向瞭麥迪文。萊恩、卡洛斯和在場的其他所有人都沖過來,試圖將他們分開。麥迪文後退著,舉起雙手,防禦魔法在他的掌心湧動。但和安杜因不同,他還控制著自己,沒有將魔法能量釋放出來。
“停下!”萊恩用最大的聲音喊道,“安杜因……”
“是你殺死瞭他!”現在有五個人抱住瞭艾澤拉斯雄獅,卻還是難以控制住拼命掙紮的洛薩。洛薩的眼睛死死盯住瞭麥迪文,後者則在幾近瘋狂的暴風城將軍面前依舊保持著鎮定。“我的朋友,是不是你?”洛薩咆哮著,“我親愛的老朋友……”
萊恩看著麥迪文,麥迪文隻是哀傷地看著他。凱蘭的確是因守護者的行動而死,但國王很清楚自己現在必須做些什麼。
“瓦利斯,”萊恩很不情願地說道,“把洛薩指揮官關進牢房,讓他冷靜一下。”他吃力地咽瞭一口唾沫。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步田地的?
瓦利斯猶豫瞭一下,對此萊恩非常理解。這是安杜因·洛薩,艾澤拉斯雄獅,瓦利斯的指揮官,軍人們素來尊敬的榜樣。但就算是英雄也有弱點。
萊恩為他的朋友感到心痛。他愛安杜因如同他的手足,但王國的安危永遠都在萊恩的個人好惡之上。國王不情願地說道,“你現在這樣沒辦法幫到我們。”洛薩服從瞭他的命令,轉身離開瞭,但他瞪視艾澤拉斯守護者的最後一眼充滿瞭純粹的怨毒。
麥迪文來到桌邊,低頭看著地圖,拿起代表三個軍團的小雕像,放在獸人傳送門的模型前方。
“我們要拯救王國,陛下,”麥迪文向萊恩保證,“隻要聯合你我的力量。”
就在幾天以前,洛薩帶著苦澀的自嘲心情想到,他剛剛在牢房裡見到瞭那個守護者學徒。而現在,換成他呆在瞭鐵柵的裡面。這個世界到底怎麼瞭,他心中想。
到底出瞭什麼事?是的,他當然還在因為兒子的死而感到心痛和空虛。任何父親都會如此。但他又和普通的父親不同,對兒子的負疚感一直在啃噬他的心。麥迪文正是利用這種負疚感玩弄他,引誘他發動瞭不理智的攻擊。但聖光啊,為什麼?麥迪文是他的朋友——還是隻不過他在這樣以為?萊恩又怎麼會看不出守護者在做什麼?
洛薩將面孔埋在手掌中,希望一切都能回到他遇到卡德加之前。那時麥迪文隻是他的過去,而凱蘭才是他的現在,一切都很正常。不,洛薩糾正瞭自己,並非一切正常。他現在更不想失去迦羅娜。
他聽到鑰匙在鎖眼中轉動的聲音,外室的牢門被打開。希望在他的心中升起,也許萊恩改變瞭主意?洛薩抬起頭,卻隻看到迦羅娜站在門口,仿佛因他的思念出現在他的眼前。
當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在所有那些炙熱的痛苦、恐懼與絕望之中,他仍然能看到一片平靜溫暖的地方。
“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是獸人,一個隻知戰鬥的生靈。“國王,他出發去和部落作戰瞭。有你們的守護者幫助,杜隆坦會殺死古爾丹。”
洛薩心頭一緊。“不要信任他。”
迦羅娜向洛薩皺皺眉。“我告訴過你,獸人不會說謊。”
“我說的不是杜隆坦。”洛薩站起身,走到柵欄前,看著同樣走過來的迦羅娜,“不要信任麥迪文。”迦羅娜困惑地搖搖頭。現在洛薩有千言萬語要對迦羅娜說,至少要向她發出警告,但瓦利斯正站在門口。他們的見面時間不會太長。
不過迦羅娜不需要解釋,她隻是說道:“我會保護你們的國王。”
洛薩沖動地說:“不要跟他們去。”
“為什麼?”迦羅娜又向他走近一步,洛薩雙手抓住瞭鐵柵。獸人女孩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溫暖、強壯,給他帶來慰藉。這個女孩對痛苦無比熟悉,卻又比洛薩認識的其他所有人都更懂得溫柔。
洛薩回想起昨晚,她的雙手撫過自己的身體,不由得將手伸過鐵柵,撫摸她的臉頰。
“我不想讓你受傷。”他輕聲說道。凱蘭出生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年瞭,而這一次,凱麗甜美溫柔的面容第一次不再是洛薩腦海中最鮮明的形象,失去瞭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這很愚蠢,也很魯莽,更令人難以置信——但這毋庸置疑是真實的。
各種心緒在獸人女孩的臉上閃動。她伸手到自己的喉頭,拽斷瞭掛在她纖細脖頸上的皮繩,將那枚吊墜在手心裡握瞭片刻,然後捧起洛薩的手。洛薩感覺到獸人女孩母親的獠牙,還帶著女孩心頭的暖意,被用力放進自己的掌心。迦羅娜合攏洛薩的手指,讓他緊緊攥住她最珍貴的禮物。
“活著回來!”洛薩悄聲說著,也握緊瞭她的手。如果這場戰爭也奪走瞭你,我將無法活下去。
迦羅娜點點頭。但洛薩明白她的意思。獸人女孩隻是接受瞭他的話,卻沒有向他做出保證。她重視自己的榮譽,不會做出無法信守的承諾。她戴起兜帽,用那雙深色的眼睛最後看瞭他一眼,便轉身向戰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