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天,好多瞭……也糟多瞭。
說好多瞭,是因為沒下雨,盡管雲層又厚又暗。這一天也輕松多瞭,因為我知道自己這一天都要做些什麼瞭。麥凱拉上英語課的時候坐在瞭我旁邊,而且還把我送到瞭下一節課的上課地點。在象棋俱樂部,艾麗卡一直怒氣沖沖地盯著她,這真讓人受寵若驚。人們不像昨天那樣老盯著我看瞭。我跟一大群同學坐在一起吃午飯,其中包括麥凱拉、艾麗卡、傑裡米、埃倫以及好幾個現在我已經記住瞭名字和長相的同學。我開始感覺自己是在踩水,而不是在往下沉瞭。
說糟多瞭,是因為我很累,卻依然睡不著覺,雨水還一直拍打著房子。而且,還因為三角課上我沒舉手,瓦納女士卻要我回答問題,而我又偏偏答錯瞭。這天很淒慘的,因為我不得不打排球,不僅沒躲開飛來的球,我接球失誤還砸到瞭兩個隊友的頭;還有,伊迪斯·卡倫根本就沒來上學。
整個早上,我都努力不去想午餐的事情,不想記起那充滿仇恨的目光。可是,一方面,我又想跟她當面對質,要求她跟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的那會兒,我甚至把自己要說的話都想好瞭。可是我太瞭解我自己瞭,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真有那個膽子。或許有,要不是她美得如此不正常的話。
不過,我和傑裡米走進自助餐廳的時候——雖然我竭力不讓自己東張西望地去找她,但結果是我完全沒能控制住自己——我看見她的四個兄弟姐妹,他們像往常一樣一起坐在同一張餐桌上,但她沒跟他們在一塊兒。
麥凱拉攔住瞭我們,要我們坐到她那張桌上去。傑裡米似乎因為她的這番殷勤被弄得心花怒放瞭,他的朋友很快也加入瞭我們。我努力跟我周遭的節拍保持一致,但心裡卻特別不自在,等待著她到來的那一刻。我希望她來瞭以後根本不會註意到我,從而證明是我無中生有想錯瞭。
她沒有來,而我則變得越來越緊張。
去上生物學課的時候,我心裡踏實瞭許多,因為直到午餐結束,她依然沒有露面。在去上課的路上,麥凱拉一直走在我旁邊,這開始讓人感覺很奇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向別人宣示自己對我的主權。我在門口遲疑瞭片刻,但伊迪斯·卡倫還是沒來。我松瞭口氣,向我的座位走去。麥凱拉跟在我後面,談論著即將到來的去海灘旅行的事。她在我的課桌旁一直逗留到上課鈴響,才依依不舍地沖我笑瞭笑,無可奈何地過去坐到瞭一個戴著牙套、發型剪得猶如碗狀的男孩旁邊。
我不想自作多情,但我很確信她迷戀上我瞭,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在我的傢鄉,女孩子不太會註意到我。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希望她喜歡我。她還算漂亮,但她的殷勤讓我有些不自在。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她選擇瞭我,而不是我選擇瞭她?這是個愚蠢的理由。自我不受控制,好像必須得是我首先做的決定才行。然而,這也不像我想到的其他可能性那樣愚蠢——我真的希望這不是由我昨天一直盯著伊迪斯·卡倫的那段時間引起的,但若的確因為這樣我還真有些害怕。真的,這可是天下最愚蠢的事情瞭。要是我的反應取決於女孩子的外貌,比如像伊迪斯那樣的臉龐,我就在劫難逃瞭。那是幻想,但不是現實。
我一個人占著一張桌子,伊迪斯曠課,真是讓我感到很寬慰。我一遍又一遍這樣想著。可我老懷疑是因為我的緣故,她才沒來的,這種懷疑攪得我心神不定。真是太可笑瞭,又自以為是瞭吧?我居然以為自己會對一個人產生這麼大的影響,那是不可能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那是真的。
終於挨到放學瞭,在上次打排球時臉上被蹭紅的地方也正在消退,我飛快地換上瞭牛仔褲和厚毛線衫。我急匆匆地從更衣室裡出來,並且愉快地發現我已經成功地暫時躲開瞭麥凱拉。我快步朝停車場走瞭過去,此刻那裡已經擠滿瞭飛奔逃離的學生。我坐進車裡,翻瞭一遍書包,看需要的東西是不是都帶齊瞭。
查理除瞭煎雞蛋和培根肉之外不太會做飯,這不是秘密。昨天晚上,我主動請纓,在我生活於此的這段時間裡,廚房的瑣事全權由我負責。他自然求之不得,欣然交給我接手。我在傢裡快速查看瞭一番,發現屋裡沒有吃的。於是,我列瞭個購物單,從那個貼著“夥食費”的櫥櫃裡找到瞭查理放現金的罐子並拿瞭錢,立即出發去施利福特威超市。
我發動瞭那震耳欲聾的發動機,沒去理睬那些朝我望過來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把車倒進等著出停車場的車隊裡。等待的時候,我努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是別人的車子發出來的,這時,我看見卡倫傢的兩個孩子和姓黑爾的那對雙胞胎正朝他們的車子走去。就是那輛亮閃閃的新沃爾沃。想來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以前沒有註意過他們的衣著——畢竟,他們的相貌太令我著迷瞭。這一看,我才發現他們全都穿著考究,一件衣服的費用恐怕買下我整個衣櫥的衣服還綽綽有餘。像他們這樣有魅力,即使穿上垃圾袋也能引領潮流。他們“財”貌雙全,這似乎過於完美瞭。就我所知,生活在大多數時候就是這樣。不過,這些似乎並沒有幫他們在這兒得到認可。
不,我並不真的相信情況是這樣。肯定是他們自己不願跟別人在一塊兒的,我想象不出憑著這樣的美,還會有哪扇門敲不開。
我從他們旁邊經過時,他們看瞭我那輛轟隆隆響的車一眼,就跟其他人一樣。除瞭他們與其他人截然不同之外。我看見那個高個子金發男生——肯定是羅伊爾。我猜的。不管怎樣,羅伊爾隨意地把手放在那個身材十分高挑的留著黑色卷發的女孩的臀部上,她看起來和他一樣是健身房器械部的常客。他比我高出兩英寸,但隻比她高半英寸。盡管他顯然相當自信,但我仍然有些驚訝這麼做居然也能讓他感到很自在。並不是因為她的身材不火辣——她超級正——但沒有……那麼易於接近。比如,就連巨石強森也不敢沖她吹口哨,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話。金發女孩發現我在看他們,她瞇起眼睛的那副樣子使我直接往前開去,加大瞭油門。皮卡並沒有跑得快多少,引擎的轟鳴聲反而更響瞭。
施利福特威超市離學校不遠,往南隻隔幾條街,就在公路邊上。在超市裡邊待著真好,感覺很正常。在老傢,就是我負責采購,所以我很輕松地就重新操起這個舊業。商店裡面很大,聽不見雨水滴在屋頂上的聲音,可以讓人暫時忘卻自己身在何處。
到傢後,我把所有的食品雜貨都從櫃子裡拿瞭出來,把櫥櫃整理到所有東西都按照一定規律被擺放整齊。查理的整理系統有些隨意。我希望查理不會介意,他不會像我這樣對自己的廚房有強迫癥。我對整理感到滿意之後才能開始準備晚餐。
對媽媽的事,我好像有種第六感。當我把醃漬好的牛排放進冰箱時,突然意識到我還沒有告訴她我昨天的情況呢。她很可能都擔心壞瞭。
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樓,啟動我臥室裡的舊電腦。過瞭一分鐘之後電腦才運行,我等待著網絡連接。剛一上線就看到收件箱裡有三封郵件。第一封是昨天的,而那時我還在路上呢。
我媽媽寫道:
波:
一進門就給我寫信。告訴我你這一路飛行的情況。在下雨嗎?我已經開始想你瞭。去佛羅裡達的行李,我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瞭,可我找不到我的那件粉色襯衫,你知道我放哪兒瞭嗎?菲爾向你問好。
媽媽
我嘆瞭口氣,接著看下一封,是發第一封六小時之後發出的。
她寫道:
波:
怎麼還不回復我的郵件?你在等什麼?
媽媽
最後一封是今天上午發的。
波弗特·斯旺:
要是我今天下午五點半以前收不到你的郵件,我就要給查理打電話瞭。
我看瞭一下時鐘,還有一小時的時間,可我媽習慣“提前搶跑”那是出瞭名的。
媽媽:
您冷靜一下。我現在正在寫。別做任何魯莽的事情。
波
把這個發瞭,我接著又開始寫下一封,開頭撒瞭個謊。
一切都很好。當然在下雨嘍。一直沒發郵件,是因為我在等可寫的東西呀。學校還不錯,就是課程內容有點重復。我認識瞭幾個很不錯的同學,他們吃午飯都坐在我旁邊。
您的襯衣在幹洗店裡——應該星期五去取。
查理給我買瞭一輛皮卡,您能相信嗎?超贊的。車很舊,但真的很結實,您知道,對我而言這是輛適合我的好車。
我也想您。我會很快再給您寫信,但是我不會每五分鐘查一次電子郵件。深呼吸,放輕松。我愛您。
波
聽見大門砰地打開瞭,我趕緊跑下樓把土豆拿出來,然後再把牛排放進去烤。
“波?”我父親聽見我下樓時喊瞭一聲。
還能是誰呀?我心裡想道。
“嘿,爸,歡迎回傢。”
“謝謝。”我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他把佩槍皮帶掛瞭起來,也脫掉瞭靴子。就我所知,他出警時還從未開過槍。不過,槍還是上過膛的。我小時候來他這兒時,他總是一進門就把子彈給卸瞭。我猜想,他覺得現在我已經夠大瞭,不至於玩槍走火發生意外,也沒有抑鬱到自殺的程度。
“晚飯吃什麼?”他警惕地問道。我母親是個想象力豐富的廚子,而她嘗試做出來的花樣翻新的飯菜並不總是容易下咽。我感到驚訝,也感到難過,都這麼長時間瞭,他似乎對此還記憶猶新。
“土豆加牛排。”我回答說,他看上去如釋重負。
顯然,在廚房裡幹站著什麼都不做讓他感到很尷尬。他笨重地走到起居室看電視去瞭,而我則在忙。我想,這樣我倆都更自在。烤牛排的時候,我拌瞭一碗沙拉,擺好瞭桌子。
飯做好以後,我叫他過來吃飯。他進來的時候,用鼻子聞瞭聞,很欣賞的樣子。
“很香嘛,波。”
“謝謝。”
我們默默地吃瞭幾分鐘,沒有覺得不自在,我倆都很喜歡安靜。在某些方面,我們很適合住在一起。
“哦,對瞭,你覺得學校怎樣?交到朋友瞭沒有?”他添菜的時候問道。
“噢,我和一個叫傑裡米的男生有幾門課同班。我和他的朋友們一塊兒吃的午飯。還有個女生,麥凱拉,很友好。每個人似乎都非常友善。”隻有一個,特別例外。
“肯定是麥凱拉·牛頓,不錯的姑娘——傢庭也不錯。她爸爸開瞭一傢體育用品商店,就在城外。靠著那些途經這裡的背包客,他可掙瞭不少錢啦。”
我們沉默地吃瞭一會兒。
“您認識卡倫傢的人嗎?”我努力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卡倫醫生的傢人?當然認識。卡倫醫生是個很瞭不起的女人。”
“他們……她傢的那些孩子……有點兒不一樣。他們在學校好像不太合群。”
我驚訝地看見查理的臉變紅瞭,隻有當他生氣的時候才會這樣。
“這個鎮上的人啦,”他咕噥道,“卡倫醫生是個傑出的外科醫生,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傢醫院去工作的,可以掙到她在這兒拿的那點兒工資的十倍,”他繼續說道,聲音更大瞭,“有她這樣的醫生是我們的福氣,幸虧她丈夫想住在小城鎮。她是我們社區的寶貴財富,而且那些孩子個個都規規矩矩,很懂禮貌。他們剛搬來的時候,我也像對其他被人收養的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對他們產生過種種懷疑,滿以為他們會帶來不少麻煩的。可是他們都非常成熟懂事——我還沒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惹過一點點麻煩。有些傢中幾輩子都生活在這個鎮上的人傢的孩子,跟他們簡直沒法比。而且他們很團結,就像原本就是一傢人一樣——每兩個周末就進行一次露營旅行……就因為他們是新來的,所以人們免不瞭品頭論足。”
這是我有生以來聽到查理一口氣說的最長的話瞭。他肯定是聽到瞭什麼議論,反應才這麼強烈。
我馬上改瞭口。“他們似乎對我還算友善。我隻是註意到他們總是和自己人待在一塊兒。”我補瞭一句,“他們全都很有魅力。”我想多誇他們一點兒。
“你應該去見見那個醫生,”查理大笑著說,“雖然她已經有瞭一個幸福的傢庭,醫院裡的許多員工,隻要她在邊上,精力都很難集中。”
吃過晚飯後,我們又陷入瞭沉默。我收拾碟子的時候,他擦桌子,接著又去看電視去瞭。我用手——沒有洗碗機——洗完瞭碟子後,上樓去做數學作業。我能感到一個新的作息習慣正在形成。
那天夜裡,終於靜下來瞭。我很快就睡著瞭,這一天實在是令人精疲力竭。
這個星期其餘的幾天都平平淡淡。我已經習慣瞭按部就班地上課。到星期五的時候,我已經差不多認識瞭全校所有的學生,如果不用叫名字的話。上體育課時,我的隊友已經吸取瞭教訓,不再給我傳球,我也不再擋他們的道兒。
伊迪斯·卡倫沒有回來上學。
每天我都會關註,又假裝自己沒在看,直到確定她沒跟卡倫傢的其他幾個人進自助餐廳為止,我才能放下心來,加入午飯時間的閑聊。多數情況下,聊天的中心內容都是兩周後到拉普什海洋公園去旅遊的事,這是麥凱拉最近一直在張羅的一件事情。我受到瞭邀請,而且我也答應去瞭,更多的是出於禮貌,而不是真心想去海灘邊玩兒。海灘應該很熱,而且——除瞭海洋之外——還很幹。
到星期五那天,走進生物學教室時,我已經完全心安理得瞭,不再擔心伊迪斯會出現。因為據我所知,她已經退學瞭。我竭力不去想她,可還是不能完全抑制住自己的擔心。我總擔心是因為我她才連續曠課的,雖然這聽起來似乎很可笑。
我在福克斯平安地度過瞭第一個周末。查理大多數時間都在上班。我給媽媽寫瞭一封電子郵件,這一次我裝得更高興,接著寫作業,整理房子——顯然,強迫癥對查理而言不是問題。星期六我開車去瞭圖書館,但又嫌麻煩並沒辦卡——那裡也沒有什麼有趣的書是我沒讀過的,我過幾天要去奧林匹亞或者西雅圖,找一個好一點兒的書店。我閑得無聊,想到瞭那輛皮卡的油耗有多大……這一想,讓我有點兒不寒而栗。
周末的雨一直不大,很安靜,所以我還能睡得很好。
星期一早上在停車場,人們紛紛跟我打招呼。我並不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名字,但我還是微笑著沖每個人揮瞭揮手。今天早上更冷瞭,但令人高興的是並沒有下雨。上英語課時,麥凱拉習慣性地坐在瞭我旁邊的座位上。老師搞瞭一次突然襲擊,結合《呼嘯山莊》給我們來瞭一次小測驗。題目簡單明瞭,也非常容易。
總的來說,到目前為止,我感覺比我想象的要舒服多瞭。
我們下課出來時,隻見漫天飛舞著一些白色的飛絮。我聽見人們在興奮地對彼此大喊大叫,凜冽的風吹打著我的臉頰和鼻子。
“哇,”麥凱拉叫道,“下雪嘍。”
我看瞭看那些像棉花一樣的小雪團兒,它們在人行道上越積越厚,從我的臉前橫掃而過,狂飛亂舞。
“呃。”討厭的雪。我的好日子就這麼完瞭。
她顯得很驚訝。“你不喜歡下雪?”
“不喜歡。那意味著天冷得都不能下雨瞭。”這還用說,“而且,我還以為雪落下來的時候,應該是一片片的雪花呢——你知道的,每一朵都很獨特。可我看到的這些就像棉簽頭似的。”
“你以前沒見過雪?”她難以置信地問道。
“當然見過啦。”我頓瞭一下,“在電視上見過。”
麥凱拉大笑起來。接著,一個濕漉漉的大雪球啪的一聲砸在瞭她的後腦勺上。我倆都扭過頭去,看是從哪兒扔過來的。我懷疑是艾麗卡幹的,她正背對著我們走開,與她下一節課的方向相反。麥凱拉顯然也持相同的看法。她俯下身去,攏瞭一堆白色的雪。
“我們吃午飯的時候見怎麼樣?”我邊走邊說。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是在今天剩下的時間裡等那團臟兮兮的雪融化後,讓雪水順著我的脖子流下來。
她隻是點瞭點頭,眼睛盯著艾麗卡遠去的背影。
下瞭西班牙語課後,我和傑裡米一起去自助餐廳,一路上我都很警惕。到處都飛舞著軟乎乎的雪球。我手裡拿著一個活頁夾,準備遇上情況就拿它當擋箭牌。傑裡米認為我很搞笑,但看瞭我的表情後,他放棄瞭朝我扔雪球的念頭。
麥凱拉在我們進門時哈哈大笑著追上瞭我們,融化的雪水把她光滑亮澤的頭發變成瞭卷曲的。我們排隊買飯的時候,她和傑裡米在繪聲繪色地談論打雪仗的情形。我習慣性地瞥瞭角落裡的那張桌子一眼,然後就僵在那兒瞭。桌子旁坐著五個人。
傑裡米拽瞭一把我的胳膊。
“喂,波,你要點兒什麼?”
我低頭看著地面,雙耳滾燙。我沒理由感到不好意思,我又沒做錯什麼。
“波怎麼啦?”麥凱拉問傑裡米。
“沒事。”我回答。我追上隊尾時拿瞭一瓶蘇打水。
“你不餓?”傑裡米問。
“實際上,我有點兒不舒服。”我說。
他從我身邊挪開瞭幾步。
我等他們買好飯,然後跟著他們來到一張餐桌前,除瞭不能看自助餐廳的那個角落之外,我都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我不緊不慢地啜飲自己的蘇打水,胃裡翻江倒海。麥凱拉問瞭我兩遍感覺怎麼樣,她關切的語氣有些過頭瞭。我告訴她沒事,可我心裡在想,下節課我是不是應該裝不舒服,逃到護士辦公室去。
可笑,我不應該逃跑。為什麼我這麼膽小啊?
我決定讓自己瞥一眼卡倫傢族的人坐的那張桌子,確定伊迪斯是否在瞪我。我隻是想讀懂她的情緒。
我的頭一直對著別處,從眼角的餘光瞟過去。他們誰都沒望著我這個方向,同時我又稍微轉瞭一下頭。
他們在哈哈大笑。伊迪斯、傑薩敏和埃麗諾的頭發全都讓融雪徹底浸透瞭。亞奇和羅伊爾正歪向一側,因為埃麗諾正在沖他倆使勁兒甩著滴水的頭發,結果他們的夾克前襟上留下瞭一串水珠。他們在盡情享受雪天的樂趣,就像其他人一樣——隻是他們比其他人更像是某部電影裡的一個鏡頭。
不過,除瞭笑聲和嬉鬧之外,他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是什麼地方不一樣,我說不太準確。我端詳著伊迪斯。她的皮膚沒那麼蒼白瞭,我判定——或許是打雪仗時被打紅瞭——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遠沒有前幾天那樣明顯瞭。她的頭發顏色更深瞭,濕漉漉的,順滑地從頭上垂下來。但還不止這些。我準確地發現這些改變時竟然忘記要假裝自己並沒盯著他們看瞭。
“波,你在盯著瞧什麼呀?”傑裡米擾亂瞭我的思路,他順著我的目光看瞭過去。
就在那一刻,伊迪斯的目光轉過來和我的碰瞭個正著。
我別過頭完全正對著傑裡米,同時朝他所在的方向動瞭動肩膀。傑裡米挪開身體,被我的突然轉身給嚇到瞭。
不過,我很有把握伊迪斯的眼神不像上次我看到她時那麼生氣或充滿厭惡瞭。她隻是再次顯得很好奇,除此以外,還有些不滿。
“伊迪斯·卡倫在盯著你看呢。”傑裡米說道,越過我的肩膀看過去。
“她看上去沒有生氣,對吧?”我禁不住問道。
“對,”他說,聽上去好像讓我給問糊塗瞭,接著他突然笑瞭起來,“你做過什麼?約她出去?”
“哪有!我都沒跟她說過話。我隻是……認為她不是很喜歡我。”我吐露瞭自己的想法。我一直保持著面對傑裡米的坐姿,後脖頸上起瞭一層雞皮疙瘩,仿佛我能感覺到她正看著我似的。
“卡倫他們幾個誰都不喜歡……呃,他們對誰都不多瞅幾眼,怎麼會喜歡呢?不過她還在盯著你瞧呢。”
“別看她瞭。”我堅持說道。
他竊笑起來,但還是把目光移開瞭。
就在那時,麥凱拉打斷瞭我們——她正在計劃放學後在停車場搞一次超大規模的雪仗,並且想要我們參加,傑裡米熱情地答應瞭。他看麥凱拉的那副樣子,絲毫不會讓人懷疑麥凱拉讓他幹什麼他都會乖乖地去幹。我一言不發,但又很想知道自己要在福克斯住上多少年,才會無聊到覺得冰水令人感到興奮。很可能,那將比我計劃在這裡待的時間要長得多。
午餐後的時間,我都非常小心地一直看著自己的餐桌。伊迪斯看起來不那麼生氣瞭,所以,上生物學課也沒什麼大不瞭的。一想到又要坐到她的旁邊,我的胃又翻騰起來。
我其實並不想像往常那樣跟麥凱拉一塊兒去上課——她似乎是雪球狙擊手們喜歡的目標——不過我們走到門口時,除瞭我以外,大傢都不約而同地唉聲嘆氣。下雨瞭,所有的積雪都被沖刷一空,像一根明凈、冰冷的緞帶似的順著人行道流走瞭。我把帽兜兒拉瞭上來,心中竊喜。下瞭體育課,我就可以直接回傢去瞭。
麥凱拉去四號樓的路上一直抱怨個沒完。
進瞭教室,我看見伊迪斯的座位還空著,舒瞭一口氣。班納夫人正在教室裡來回走動,給每張桌子發瞭一個顯微鏡和一盒玻璃片。課還沒開始,還要過幾分鐘,教室裡十分嘈雜。我克制著不往門口的方向看,漫不經心地在筆記本的封面上亂塗一氣。
旁邊的椅子挪動時,我聽得非常清楚,但我的目光依舊小心地集中在手頭正在畫的圖案上。
“嗨。”一個悅耳的聲音輕輕飄瞭過來。
我抬起瞭頭,驚呆瞭,她在跟我說話。她坐得離我遠遠的,隻差沒坐到桌子外邊去瞭,不過她椅子的一角卻對著我。她的頭發濕得滴水,凌亂得很——即使這樣,她看上去也像剛剛拍完發膠廣告似的。她那張光彩奪目的臉友好而又單純,完美無瑕的兩片嘴唇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不過,她的目光裡卻充滿瞭謹慎。
“我叫伊迪斯·卡倫,”她繼續說道,“上個星期沒機會向你做自我介紹。你肯定是波·斯旺。”
我有點暈頭轉向瞭。難道這整件事都是我憑空想出來的?此刻,她是禮貌得沒得說。我得說些什麼,她正等著,但是我想不出任何客套話可以用來回應。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她溫和地笑道:“噢,我想每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全鎮的人都在盼著你的到來。”
我皺瞭皺眉頭,不過,這跟我猜的差不多。
“不是的,”我像傻瓜一樣追問,“我的意思是說,你怎麼叫我波?”
她似乎讓我給問蒙瞭。“你喜歡別人叫你波弗特?”
“絕對不喜歡,”我說,“不過我想查理——我是說我爸爸——肯定背著我叫我波弗特——這裡的每個人似乎都認為我叫這個名字。”我越試圖解釋,就越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低能兒。
“哦。”她放下瞭這個話題。我尷尬地望向另一邊。
謝天謝地,就在這時,班納夫人開始上課瞭。我努力集中精神聽她講我們今天要做的實驗。盒子裡的玻璃片的順序是被打亂瞭的。作為實驗夥伴,我們得把洋蔥根尖細胞的玻璃片按照它們所代表的有絲分裂階段分開,並把相應的階段標出來,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不允許看書。二十分鐘後,班納夫人要過來檢查,看誰做得對。
“開始。”她吩咐道。
“女士優先?”伊迪斯問。我抬頭看見她笑的時候露出酒窩,那麼完美,害得我隻能像個白癡似的盯著她看。
她挑起眉毛。
我看見她的眼睛掃到正在我臉頰上擴散的紅暈。為什麼我的血就不能待在該待的地方呢?
她突然看向別處,一把將顯微鏡拖到她的面前。
她仔細查看瞭第一塊玻璃片,隻看瞭四分之一秒——可能更短。
“前期。”
她拿下第一塊玻璃片,換上第二塊,接著停住瞭,抬頭看著我。
“或者,你也想來看看?”她挑戰道。
“呃,不,我還是算瞭。”我說。
她在我們的習題冊的第一個空白處工整地寫下“前期”這個詞。就連她的字也堪稱完美,好像她上過書法課似的。不過,還有人上這種課嗎?
觀察第二塊玻璃片的時候,她都沒怎麼看顯微鏡就在下一行寫下瞭“末期”,字寫得真像書法,就像她在寫婚禮請帖一樣。我媽媽的婚禮請帖就是我負責的。我用花哨的字體打印的標簽根本就不如伊迪斯的書法那般優美。
她把下一塊玻璃片放上去,而我則趁她不註意一直端詳著她。離她那麼近,你可能會猜測我看到瞭什麼,比如粉刺的印子、一根雜亂的眉毛、毛孔之類的小瑕疵,但什麼都沒有。
她突然猛地抬起瞭頭,眼睛看著教室前面,就在這時,班納夫人叫道:“卡倫小姐?”
“有什麼事,班納夫人?”伊迪斯邊說邊把顯微鏡推給我。
“或許,你應該讓斯旺先生也有機會學習?”
“當然,班納夫人。”
伊迪斯轉過臉,給瞭我一個“好吧,拿去吧”的表情。
我彎下腰透過目鏡看下去。我能感覺到她註視著我——這很公平,考慮到我之前一直對她暗送秋波——不過,這讓我感覺很尷尬,好像就連低頭都是個很笨拙的動作。
好在這塊玻璃片不難認。
“中期。”我說。
“你介意我看一下嗎?”我開始移開玻璃片時她問道。說話的時候,她的手碰瞭一下我的手,想要讓我停下來。她的手很冰冷,好像上課前一直把手放在雪堆裡似的。但那並不是我那麼快把手抽走的原因。當她觸碰到我的時候,我的手仿佛是被低壓電擊到瞭一般。
“抱歉。”她低聲咕噥道,迅速地把手抽瞭回去,盡管她繼續伸手去拿顯微鏡。我看著她再次飛快地檢查那塊玻璃片,不禁感到有些眩暈。
“中期。”她同意道,接著又把顯微鏡推回給我。
我試著換玻璃片,但是它們太小瞭,或者說我的手指頭太大瞭,結果我把兩塊都弄掉瞭。一塊掉在瞭桌上,一塊則掉在瞭桌子的邊緣上,但伊迪斯在它掉到地面之前一把接住瞭。
“啊,”我窘迫地呼瞭一口氣,“抱歉。”
“哦,不管怎樣,最後一個不是謎。”她略帶嘲笑地說。看來,我又成瞭笑柄。
伊迪斯在習題冊的最後兩行優雅地寫上“中期”和“末期”兩個詞。
在所有小組都還沒頭緒的時候,我們第一個完成瞭。我看見麥凱拉和她的搭檔拿著兩塊玻璃片在那兒比來比去,另外一組則在桌子下面翻著書。
這下我真的無事可做瞭,唯一可做的就是努力不去看她……結果還是沒忍住。我抬頭瞥瞭一眼,而她正盯著我看,眼神還跟原來一樣,這讓我充滿瞭莫明其妙的挫敗感。突然,我辨認出她臉龐上似乎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你戴瞭隱形眼鏡?”我想都沒想就冒出這麼一句話。
她似乎讓我這出乎意料的問題給問蒙瞭。“沒有。”
“噢,”我咕噥道,“我覺得你的眼睛有什麼地方不一樣瞭。”
她聳瞭聳肩,望到一邊去瞭。
實際上,我知道有什麼地方變瞭。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第一次瞪我時分明是想置我於死地的眼神。我仍然能看到當時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和她蒼白的皮膚形成瞭極為明顯的反差。今天,她的雙眼完全是不同的顏色:一種怪怪的淺橘黃色,比淡棕色要深一點,卻有著同樣溫暖的色調。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除非她出於某種原因,不承認自己戴瞭隱形眼鏡。若非如此,就是福克斯這個地方使得我成瞭真正的瘋子。
我看著地面,她的雙手又使勁地攥成瞭拳頭。
這時,班納夫人來到我們桌邊,目光越過我們的肩膀,瞅瞭一眼已經完成的實驗,然後目不轉睛地檢查瞭我們的答案。
“那麼,伊迪斯……”班納夫人問道。
“波辨認瞭一半的玻璃片。”伊迪斯沒等班納夫人說完就說道。
班納夫人這時把目光投向瞭我,一臉懷疑的表情。
“你以前做過這個實驗?”她問。
我聳瞭聳肩。“不是用的洋蔥根部。”
“是白魚囊胚?”
“是的。”
班納夫人點瞭點頭。“你在鳳凰城學過大學先修課程?”
“對。”
“哦,”過瞭一會兒,她說,“我想你們倆做實驗搭檔挺好。”她走開的時候嘴裡還含混不清地說瞭點兒別的什麼。她走開以後,我又開始在筆記本上亂塗起來。
“下雪不是太糟吧?”伊迪斯問。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她是在強迫自己跟我閑聊。我又開始犯多疑癥瞭。好像她聽到瞭我跟傑裡米午飯時的談話並試圖證明我錯瞭似的。可這不可能,我似乎開始變得很多疑。
“並不是。”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假裝正常。我還在試圖把那愚蠢的疑神疑鬼的感覺攆走,所以不能集中精神戴上一副為社會所接受的面具。
“你不喜歡冷。”這不是在問我。
“也不喜歡潮濕。”
“在福克斯這個地方生活對你而言肯定很艱難。”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根本不瞭解情況。”我不高興地喃喃自語道。
她好像讓我的回答給迷住瞭,我想象不出是什麼原因。她的臉龐讓我心猿意馬,我努力使自己看她的眼神不超越禮貌所允許的范圍。
“那麼,你幹嗎要來這裡呢?”
沒有一個人問過我這個問題——像她那麼直截瞭當,完全是在盤問嘛。
“原……原因很復雜。”
“我想我能聽下去。”她催促道。
我頓瞭好一會兒,然後犯瞭個錯誤,跟她凝視我的目光碰到瞭一起。她那雙深色的金色眼眸讓我犯暈瞭,我想都沒想,就回答瞭。
“我母親再婚瞭。”我說。
“這聽上去不是很復雜嘛,”她表示瞭異議,但她的口吻突然溫和瞭許多,“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九月份。”我用瞭一種無法掩飾的悲傷語氣。
“你不喜歡他?”伊迪斯猜測道,她的語氣依然很友好。
“不,菲爾很不錯。或許,太年輕瞭一點,不過他人很好。”
“你幹嗎不跟他們住在一起呢?”
我琢磨不透她的興趣所在,但她依舊用那雙具有洞察力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好像我單調乏味的生活經歷極其重要似的。
“菲爾大多數時候都在各地出差。他以打球為生。”我半笑著說。
“我聽說過他嗎?”她問,回瞭我一個微笑,恰到好處地露出酒窩的輪廓。
“很可能沒有。他的球打得不好,還在小聯盟混。他老是東奔西跑的。”
“所以你母親就要你到這裡來瞭,這樣她就可以跟著他到處跑瞭。”她又在主觀臆斷,而不是在問我。
我弓著的肩膀自動地挺直瞭。“不,不是她要我來這裡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她的兩簇眉毛擠到瞭一起。“我不明白。”她似乎對這個事實感到很失望。其實,這大可不必。
我嘆瞭一口氣。我幹嗎要跟她解釋這些呢?她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等待著。
“我媽媽一開始一直和我一起生活,但是她也想念菲爾,這讓她並不快樂……所以我決定來跟查理度過一段有品質的時光。”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聲音顯然有點兒淒涼。
“可現在你不快樂瞭。”她指出。
“然後呢?”我激瞭她一把。
“這似乎不公平。”她聳瞭聳肩,但她的眼神並沒輕松下來。
我哈哈一笑。“難道你沒聽說過嗎?生活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我記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聽說過。”她幹巴巴地同意道。
“這不就結瞭嘛。”我堅持道,心裡納悶她幹嗎還是那樣盯著我。
她的頭偏向一側,金色的眼眸像激光似的穿透我的皮膚表層。“你的戲演得還真不錯呢,”她一字一頓地說,“但是我倒很願意打個賭,賭你內心的痛苦比你流露出來的多。”
我聳瞭聳肩。“我同意……然後呢?”
“我並不完全瞭解你,就這樣。”
我皺起眉頭,問她:“為什麼你想要瞭解我呢?”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她低聲說道,聲音小得我還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呢。不過,沉默瞭幾秒鐘之後,我確定那是我得到的唯一答案瞭。
隻是四目相對的確讓人感覺很尷尬,但她沒有看向別處。我想要一直凝視著她的臉,但我很擔心她會覺得我這樣盯著她是我有毛病,所以,我最終轉而去看黑板。她嘆瞭口氣。
我回頭瞟瞭她一眼,她仍然看著我,但她的表情不一樣瞭……有些挫敗,或者說惱火。
“對不起,”我迅速地說道,“是不是我……我惹你生氣瞭?”
她搖頭,微笑著露出一個酒窩。“不是,就算是的話,也是我生自己的氣。”
“為什麼?”
她把頭歪向一邊。“讀懂人們的心思……對我來說向來很容易,但我不能——我想我不是很懂你的心思。這不是很有趣嗎?”
我收起笑意。“更加……出人意料。我母親總說我是本打開的書。在她看來,我的心思全都印在自己額頭上,人們一看就能讀懂我在想什麼瞭。”
她的笑容消失瞭,有些惱怒地盯著我的眼睛,不像之前那樣生氣,而是緊張。仿佛她正努力讀懂我媽媽看見的那些印在我額頭上的字。然後,她又飛快地轉換瞭表情,又笑瞭起來。
“我想我是過分自信瞭。”
我不知道對此該說什麼。“呃,抱歉,什麼意思?”
她笑瞭起來,聲音像音樂一般,盡管我想不出該用什麼樂器來比擬。她的牙齒完美無瑕——這沒什麼好驚訝的——潔白得刺眼。
班納夫人這時讓全班同學安靜下來瞭,我舒瞭一口氣,轉過頭來聽講。跟伊迪斯聊天真是讓人太緊張瞭,我感到一種不尋常的眩暈。
我剛才真的把自己枯燥無味的生活說給這個舉止奇異、美麗的女孩子聽瞭嗎?而且是在我搞不清楚她是否會討厭我的情況下。她差不多對我說的話也顯得很感興趣,可此刻,通過眼角的餘光,我可以看見她又側身離我遠遠的瞭,她的雙手抓著桌子的邊緣,顯而易見,她很緊張。
班納夫人用投影儀上的透明幻燈片講解時,我努力擺出一副專心聽講的樣子,可我的思緒卻硬是不聽使喚。
終於打下課鈴瞭,隻見伊迪斯和上個星期一一樣,迅速而又優雅地沖出瞭教室。而且,同上個星期一一樣,我也目瞪口呆地目送瞭她的背影。
麥凱拉躥到我桌子旁邊的速度堪稱迅捷。
“太難瞭,”她抱怨道,“看上去全都一模一樣。你真走運,有伊迪斯做你的搭檔。”
“是的,她似乎很懂洋蔥根部。”
“她今天夠友好的瞭。”我們套上雨衣的時候,她評論道。對此,她似乎不太高興。
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我不知道上周一她怎麼瞭。”
去體育館的路上,麥凱拉嘮叨個沒完,我卻老走神,沒聽進去多少,而且體育課也沒好到哪兒去,我同樣也是老分心。今天麥凱拉和我在一個隊,她很有騎士風范,除瞭守自己的位置以外,還守瞭我的位置,所以,我隻需要註意什麼時候輪到我發球。每次我跳起來的時候,我們隊都得小心翼翼地躲閃避讓。
我去停車場時,雨已經隻是一片迷霧瞭,但坐進皮卡後,我還是很潮濕。我把空調調到最高擋,一時也顧不上發動機那嘈雜的轟隆聲瞭。
我朝四周瞧瞭瞧,以確定周圍沒有東西。也就是在這時,我看見一個靜止的白色身影。伊迪斯·卡倫斜靠在離我有三輛車遠的沃爾沃車前門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這個方向。微笑消失不見瞭,但謀殺的企圖也消失瞭——不管怎樣,此刻是這樣。我迅速將視線移開並猛地倒起車來,匆忙之中,差點兒撞上瞭一輛破舊的豐田花冠車。幸虧我及時猛踩瞭一腳剎車,那輛豐田才逃過一劫。而豐田汽車,正好是撞上我的皮卡就會破成廢銅爛鐵的那種車。我深吸瞭一口氣,眼睛依然看著車子另一側的外頭,又小心地往後倒起來。這一次,我成功瞭。我從沃爾沃旁邊經過時,眼睛盯著正前方,不過我還是用餘光偷看瞭她一眼,我敢發誓,她正在笑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