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黑沉沉的海,韋俊軒的內心也一樣黑沉沉,他整個人斜躺在沙子上,聽著海浪。
遠處突然響起瞭腳步聲,韋俊軒頭也不抬,因為他已經猜到來者是誰。
程天坐到他身邊,把一個鑰匙扣扔在瞭他胸口上:“你是不是連命都不要瞭!?”
韋俊軒沒回答他,看著天上的星星喃喃地說:“我捱足三年就是為瞭等今日,難得有機會可以捉到幕後的大老板,又還能將合聯社的人一網打盡,我當然要拼盡全力。”
程天知道他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背後是無盡的艱辛、委屈和不甘,也不再說話,隻是陪他默默坐著。
韋俊軒見旁邊的人不說話,便苦笑瞭一聲:“講句真心話,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捱多久,誰叫我當初不爭氣欠瞭一身的債,讓人追債追到警察局,不做UC可能就做黑社會瞭。”
沉默瞭一會,程天拍著他的肩膀說:“我明白,當年反黑時我也做過UC,既然已經臥底瞭三年,咬咬牙再堅持一下!古Sir親口應承過我,等你完成臥底任務一定讓你升職,到時候我們三兄弟繼續攜手共進!”
提到許修平,韋俊軒的眼角露出一絲笑意:“修平還是那麼婆媽,他恐怕這輩子也升不上去瞭。”
“不管是做督察也好,做夥計也好,做UC也好,我們都是好兄弟。”程天想瞭想又繼續說,“對瞭,這兩日我會安排你回香港,你好好休息一下。”
韋俊軒聽後渾身一震,卻沒有說話。
有些事情永遠不會變,有些事情卻慢慢變瞭。
趙盈盈明顯能感受到,許修平從泰國回來後變安靜瞭。好幾次她想問他一些事情,但一看到他的眼神,又不知如何問出口。韋俊軒這三個字,不知從何時起已經成瞭二人之間的一個結。
就在趙盈盈胡思亂想的時候,古Sir和程天推開門走瞭進來。
看到全員都在場,古Sir拍瞭下手掌說:“今次程Sir和泰國警方的聯合行動非常圓滿,泰國警方還寄瞭一面錦旗過來,多謝我們NB的完美配合,副警務處長張Sir叫我代表他表揚大傢,各位繼續努力啊!”
警員們一起拍手,李志忠在後面低聲說:“犀利,天哥居然威到到泰國去瞭。”
程天接著古Sir的話繼續說:“打擊毒販是我們NB的主要職責,香港和泰國的毒販都是我們的敵人。今次我們幫泰國警方起獲瞭不少毒品,還擊斃瞭馬君,兆輝在天有靈,肯定也很欣慰,隻可惜我們沒有將合聯社的人繩之於法。”
看到警員們的臉上露出瞭同仇敵愾的表情,古Sir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在泰國沒有執法權,所以他們在泰國犯的罪我們無法追究,在這一點上,程Sir已經盡力瞭。戰果大傢有目共睹,除非他們改邪歸正,否則早晚會抓光他們!”
接下來,古Sir讓程天詳細地介紹泰國行動的情況。
趙盈盈轉過頭四下張望,她發現坐在後面的修平已經悄悄離開。
因為許修平不想回憶起泰國的行動,他隻要一閉眼,腦海中就會跳出韋俊軒那如同亡命徒一樣的猙獰表情。他無法接受當年那個細膩、開朗、善良又愛講笑話的好朋友變成瞭這個樣子。
“修平,咖啡滿瞭。”就在他神不守舍時,從旁邊伸出一隻手,幫他把咖啡機關掉瞭。
許修平聽出是趙盈盈的聲音,唔瞭一聲。
趙盈盈也泡瞭一杯咖啡,跟許修平面對面坐在茶水間的小桌子前。
“聽阿天講,你們這次的行動很危險。”趙盈盈首先打破瞭沉默。
許修平笑瞭一笑,說:“算是有驚無險吧,起碼還能回來見到你們。對瞭,我買瞭不少豬肉幹,一會兒分給大傢吃。”
趙盈盈看他強顏歡笑,更是心疼,但心裡擔憂,還是忍不住說:“修平,我知道你連親大哥的婚禮都沒去參加,主動申請跟阿天去泰國是為瞭韋俊軒,俊軒他現在還好嗎?”
許修平的眉毛微微抖瞭一下,喝瞭一口咖啡說:“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我看著他越陷越深,真恨自己狠不下心來阻止他,但是很奇怪,我總有一種感覺,覺得有一天他會重新做人回到我們的身邊。”
趙盈盈雙手捧著咖啡,嘆瞭一口氣:“我常常在想,會不會是因為當年,他輸瞭我們一起存的那筆買房子的錢,我一氣之下說要跟他分手,才間接造成瞭今天的局面。”
許修平聽到她自責,連忙說:“不,盈盈,你別胡思亂想瞭,根本不關你的事。是他想靠自己的能力買房跟你結婚,但沒想到玩過火,搞到經濟出瞭問題,最後連份工都沒瞭。他反而說,如果三年前我借錢給他還債的話,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兩個人各懷心思,默默不語。
過瞭好一會,許修平突然提議道:“不想這些煩心事瞭,我在泰國的這幾天,好懷念香港的美食,要不一會咱們去吃點東西?”
趙盈盈臉上露出瞭笑容:“好,去你最喜歡的朱敏記好嗎?”
修平笑著搖搖頭,溫柔且又堅決地說:“不,去你最喜歡的粵粵棧。”
趙盈盈心中一蕩,她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妥,但又莫名有點喜歡。
吃完晚飯,許修平開車送趙盈盈回傢,他們在趙盈盈傢樓下相互道別。
許修平覺得能跟喜歡的女孩子共進晚飯,自己此刻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倚著車門目送這個充滿著迷人魔力的女孩走進大樓,搭乘電梯上樓,完全沒註意到隔著一條馬路的某個路口,有一個男人正臉色陰沉地盯著他。
韋俊軒躲在街角的陰影裡,看著許修平開車離去。他抬起頭,樓上那扇熟悉的窗戶亮瞭起來。
趙盈盈走到窗邊,把窗簾拉緊。她突然覺得有些異樣,又推開窗戶向下張望,夜色沉靜,大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
韋俊軒快步逃離瞭這個街區,內心失落之極,又想起剛才在安全屋與古Sir碰面的情境。他在社團當UC以命相搏,結果隻換回上司一句“Well Done”,而上司最在意之處竟是他的經費開支和財務帳目問題,還直接命令他寫一份詳細的財務報告。當古惑仔居然當到要寫財務報告,韋俊軒自己都忍不住笑出瞭聲,可他那顆心反而冷到瞭極點,仿佛什麼事都要栽到錢上,這種感覺實在讓人喘不過氣來。
恍恍惚惚之間,韋俊軒竟不知不覺地走進瞭一傢地下賭場。
賭場經理阿彪遠遠看見瞭他,趕緊過來招呼:“Turbo哥,貌似你很久沒來幫襯生意啦,老位子還特意給你留著呢。”他一邊說一邊在百傢樂賭臺邊上給他騰瞭個位子出來,不等吩咐,就又給他端上來一盤籌碼和一杯威士忌。
韋俊軒將酒一飲而盡,又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頓,高聲叫:“來,大殺四方!”
今夜註定韋俊軒要黴運當頭,他依然不停下註,一註比一註大,然而次次都是輸。最後一把,他把所有的籌碼都押瞭出去,盤面開出瞭8點,結果沒想到對面偏偏開出瞭9點,還是輸瞭。
“撞鬼!”韋俊軒酒勁上湧,忍不住罵出瞭聲,“不玩瞭!”轉身要走,卻被拉住瞭。
“Turbo哥,您可輸瞭十幾萬,就這麼說走就走瞭?”阿彪趕緊從角落裡跑出來,攔在瞭韋俊軒的面前,笑嘻嘻地說,“您的牌品一直很好的呀。”
韋俊軒還沒說話,突然聽到背後有一個聲音冷冷地說:“怎麼?還有人敢攔我們合聯社的Turbo哥?”
韋俊軒渾身一震,酒已經醒瞭一大半。他猛地轉過頭,就看見紋龍和大熊正一前一後站在賭臺旁邊,臉上筋肉抽動,好像在冷笑,又好像要一口把他給吃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