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是開玩笑嗎？”狹小的清潔工設備間內，馮松看著胖安寧指著的那個氣窗，忍不住爆瞭粗口。
“你小聲點兒。”韓笑拉瞭他一下，誘惑他說，“想想從這兒爬上去就能看到你想看的世界瞭，別說一個氣窗口，就是喜馬拉雅山咱也得爬不是？”
“有道理。”說完，馮松目瞪口呆地看著胖安寧利用堆砌的雜物，熟練而矯捷地爬上氣窗口，肥大的身軀像練瞭輕功似的，噌地一下就上去瞭。
望著胖安寧，胡風心裡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起來長得多誠懇的一張臉啊，沒想到骨子裡……嘖嘖，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學著胖安寧的樣子“噌噌噌”也爬瞭上去。
既然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也不差他這一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人哪，還是要有點兒奉獻精神才對。
胡風都有些佩服自己能想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瞭，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嘖嘖，這兩人的身手完全可以去伊拉克躲子彈當戰地記者瞭。”王勁輝不由得感慨。
韓笑嘿嘿笑道：“沒錯，專門搞偷拍。”
“這麼危險而又有意義的事情，讓我先來吧。”馮松擋在躍躍欲試的韓笑面前，頗有英勇就義的氣勢，還沒等韓笑開口，他已經爬瞭上去。
韓笑緊隨其後。
王勁輝看著他們幾個，有些後悔：“算瞭，不看瞭。”
這時韓笑從氣窗口探出頭小聲兒說：“前面能聽到聲兒瞭，你還不來？”
“看就看。”王勁輝學著他們的樣子麻利地鉆進瞭氣窗口。
幾個為瞭目標而奮鬥的男生汗流浹背地在通道裡爬行，女生們的聲音越來越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怎麼都能聽到女生脫衣服的聲音瞭？想到這兒，幾人又興奮起來，繼續爬。
“讓你們脫就脫，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護士是個中年女性，身材一點兒都不像重慶妹子，反倒有點兒像山東大妞兒，這讓來自山東的王勁輝有瞭些許親切感。她粗獷的聲音此刻聽起來也悅耳不少。
檢查室，周蕙正穿著背心看著胸透機上下移動著，體檢醫生若有所思地瞟瞭她的胸一眼，羞得她立刻低下頭，好像胸大就是罪過一樣。
朱婷挺胸抬頭地踮起腳量身高，體檢醫生剛想說什麼，聽到李九溪操著成都腔尖叫瞭一聲，快哭出來瞭，嚇得醫生心一抖就報出瞭朱婷踮腳後的身高，意識到不對，護士已經把數據記錄好，體檢醫生瞟瞭朱婷一眼擺擺手說：“去下個環節吧。”
“好噻。”朱婷笑瞇瞇地說，“謝謝醫生。”然後蹦蹦跳跳地跑到下一個環節檢查去瞭，臉上美得像朵花兒似的。
接下來的環節是檢查胃、肝之類。到朱婷時，護士指瞭指一旁的床：“躺上去。”
朱婷十分聽話地平躺在醫院狹窄的單人床上，眼見護士轉身看著自己，心臟跳得有點兒快，莫名有些緊張。
“這兒，疼嗎？”護士的手按壓在胃的位置面無表情地問。
“嘿嘿……”朱婷忍不住笑出聲來。
護士眉頭微皺，一板一眼地又問瞭一遍：“我是問你疼不疼，你笑什麼？這兒疼嗎？”說著她的手又按壓瞭一遍剛才的位置，朱婷笑得更加大聲，身體微微顫抖。
“美。”趴在氣窗上剛好對著朱婷位置的馮松忍不住感嘆瞭一句，他恨不得把腦子裡所有用來贊美女性的詞兒都搜刮出來用在朱婷身上。
他轉頭對胡風說：“我淪陷瞭。”
胡風正看著一群在胸透室外面等待脫衣服的女生流口水，聽到馮松這句，也附和瞭一句：“我也淪陷瞭……這個得有C，那個快D瞭吧……唉，那個臉不錯，可惜隻有A……”邊說邊搖頭嘆氣。
“膚淺！”馮松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和這種膚淺得隻看胸的男人交流瞭，他現在眼裡隻有眼前胸雖然不大但是美到極致的朱婷。他知道，自己的春天來瞭，愛情來瞭……
他似乎看到自己拉著朱婷的手在學校的小樹林裡做羞羞的事情。
“什麼人？”
“怎麼都大學瞭還跟高中時一樣會有老師拿著手電筒到處抓野鴛鴦啊！”馮松剛想罵，轉念一想，不對啊，他們在氣窗上面，不是在小樹林，那這一聲……
幾個人在氣窗口爬的時候，傳播學院帶隊的蔡老師和醫院的女主任在走廊裡邊走邊聊，頭頂突然有塵土落下，蔡老師抬頭一看，走廊的陽光下，出現一簇奇怪的微塵，蔡老師和主任順著塵土的方向找去，最後拐進瞭女生體檢的房間。
這時通道的幾個人剛好到位。
通道裡就兩個口，馮松最先占瞭一個，也就是看到朱婷後一見鐘情幻想把她拉入小樹林的那個口；然後是胡風，他用盡力氣把胖安寧擠到一邊“獨霸”瞭另一個口。正當他透過厚重的鏡片觀察，然後在心中算著“A、B、C”時，透過氣窗隔板，突然出現一雙更厚的鏡片。蔡老師站在椅子上正怒目而視——這兩雙眼睛，隔著鏡片，隔著隔板，眨巴眨巴對望數秒，隻聽蔡老師問瞭一句：“什麼人？”
這句“什麼人”也就是剛才馮松聽到的那句。等反應過來，他差點兒嚇得尿褲子。
“快，快，快……”胖安寧看到他媽正在往上瞅，心裡慌瞭神兒，說話都結巴起來，連續說瞭三個“快”字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跑！”胡風推瞭馮松一把。
馮松推瞭下韓笑，韓笑踹瞭一腳王勁輝，幾個人連滾帶爬落荒而逃。
女生檢查室內，李九溪一聲尖叫，所有女生都跟著尖叫起來。蔡老師和女主任帶著幾個護士追瞭出去。
因為進去得晚，王勁輝最先落地，幾個人交換瞭一下眼神之後朝醫院不同的方向逃走，身後似乎能聽見蔡老師他們追過來的聲音，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緊追不舍，反正他不敢回頭。
穿過食堂、病房、晾床單的露臺，各種摔倒、碰翻、狼狽……
王勁輝跑到一個拐角，閃身躲過坐著輪椅、舉著輸液瓶的病人，卻沒躲過迎面走來的周蕙。
兩人狠狠地撞在一起。
周蕙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鏡也飛到一邊，露出秀美的面容。突如其來的撞擊和疼痛讓她不禁皺緊瞭眉頭。在撞擊的時候，她感覺像是變形金剛、葫蘆娃、大力水手、忍者神龜依次撞向瞭自己，胸口一陣悶疼。
她看瞭一眼對面和自己一起跌倒的男生，像是沒感覺到疼一樣正發著呆。
“該不會疼傻瞭吧？”周蕙心裡想著，不免有些擔心。
大白雲……大奶牛……天空……海洋……席夢思……
其實王勁輝剛才根本不想和胖安寧他們一起去看胸，就好像誰沒見過似的。但在撞倒的這一刻，他發現，見過和撞過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撞過和撞過大的更是……不一樣！
大白雲……大奶牛……不！棉花糖，棉花糖……
王勁輝像個花癡般回味著剛才撞擊的感覺。老師、保安都沖上來拉扯著還在回味的他，終於把他拉回瞭現實。
想再逃，完全沒可能瞭。
“抓到瞭，這龜兒子跑得還挺快。”保安喘著粗氣，邀功似的沖王勁輝大喊，“小小年紀就不學好，跟我走！”
王勁輝被保安帶走。他回頭看瞭一眼正在發呆的周蕙，心裡有些鬱悶：“怎麼這麼倒黴，哪裡冒出來的阿拉蕾？”
周蕙心裡也在納悶兒：“怎麼這麼倒黴，哪裡冒出來的忍者神龜？”她摸索著找到眼鏡，戴上，站起來，透過碎裂的鏡片，世界變得色彩斑斕起來。
胸透做完之後，她因為緊張，跑出來上瞭個廁所，沒想到這麼倒黴撞到“忍者神龜”身上，眼鏡還摔壞瞭，最重要的是……他撞破瞭自己極力想掩蓋的秘密……
胸透，是讓她緊張的主要原因。
半小時前，她站在胸透室的儀器前緊張地聽著X光機在胸前來回掃描，女大夫探出頭來說：“不是說瞭噻，把金屬物品都摘掉。”
周蕙紅著臉，背過身躲在機器後，把胸前的束胸一層層解開。
從十四歲開始，她就討厭自己的胸——那麼突出，不方便跑步，不方便爬樹，不方便施展拳腳……她隻能用束胸把胸藏起來，然後乖乖讀書，然後胡思亂想，然後再乖乖讀書，然後再胡思亂想……
然而今天，她藏瞭那麼久的秘密，瞬間被撞破……
“討厭的忍者神龜！”她憤憤地嘟囔瞭一句。
“同學，你沒事兒吧？”護士關切地問。
“哦，我……沒事兒。”周蕙走回女生體檢室。
女生體檢室內已恢復瞭平靜。朱婷見周蕙眼鏡都沒戴，怔瞭一下，甚至有瞭一種“周蕙如果好好打扮一下，可能會奪走自己班花名號”的感覺。不過也就是一瞬的錯覺，她自己都忍不住發笑——這怎麼可能！
“你去哪兒瞭？”朱婷問她。
“剛去瞭趟廁所……你檢查完瞭嗎？”不戴眼鏡的周蕙眼前有點兒模糊。
“檢查完瞭，你剛才不在，錯過瞭一場好戲。”朱婷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繪聲繪色地講給周蕙聽，也不忘渲染一下李九溪前後兩次殺豬般的號叫，惹得李九溪拋來好幾個白眼。
周蕙終於明白，為什麼“忍者神龜”會跑那麼快，為什麼會被保安帶走。
“偷窺事件”最終被抓到的人不止王勁輝一個，還有從頭到尾都在低頭說著“我有錯”的胖安寧。
因為胖安寧的媽媽是醫院主任，這件事被壓瞭下來，沒有掀起太大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