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王勁輝胡子拉碴地躺在床上,宛如一具屍體,任憑室友們弄出多大動靜都和他無關。
床下,馮松和胖安寧正戴著口罩弄一盆香味誘人的小面。胖安寧把蔥剝好後直接掰成兩截,馮松端著盆子晃面。
濃烈的蔥味在空氣中彌漫,王勁輝仍毫無反應。
胡風捂著鼻子拉瞭王勁輝一把:“走吧,和我去打遊戲,絕對忘憂,還有錢賺。”
胖安寧結巴道:“沒……沒洗……八……八天瞭……”
“兄弟,我真頂不住瞭,哥兒幾個天天幫你報到,五門課老師都快真的把我當成王勁輝瞭。”
那天從遊泳池回來後,王勁輝就一直這樣躺在床上,行屍走肉一般。餓得不行瞭就隨便糊弄點兒然後繼續躺著,宿舍的哥們兒想瞭很多辦法,他就是不肯下床也不說話。
馮松用手扇著已經做好的小面,將面香扇向王勁輝,他相信這個味道會讓他食欲大增。
“有人送的。”韓笑拎著個籃子推門進來,看到滿地的鼻涕紙皺瞭皺眉,將籃子放在一邊,捂著鼻子離開瞭。籃子裡滿是大蔥,胖安寧走過去提起籃子,上面放著挽聯般的字條,邊上還插著一瓶白酒。
“我瞅瞅。”馮松拿過字條念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胖安寧接著念下面的:“蔥薑,513、512、511集體敬上。”
“嘿,哥們兒,有蔥吃瞭,快下來吃蔥。”胖安寧喊道。王勁輝手拿大蔥啃的形象實在深入人心,整層樓就沒有不知道的。可他還是沒反應。宿舍們嘭的一聲被撞開,大傢愣愣地看著周蕙出現在門口,指著床上的人大聲說:“真夠面的你們,把他給我拖下來!”
大傢都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她怎麼跑到男生宿舍來瞭?
周蕙見他們發愣,便指著胡風說:“把他拖下來!蔡老師讓我來的。”
眾人不動。胖安寧從床上翻出一雙醫用手套遞給周蕙:“八……八天……沒洗瞭。”
周蕙白瞭他一眼,把醫用手套扔進鼻涕紙堆裡,上去一把揪住王勁輝。
“你幹嗎?”王勁輝被揪瞭起來,發出一聲慘叫。
在一群男生的目光中,周蕙把王勁輝連拖帶拽地揪出瞭男生宿舍,那架勢真有點兒像故事裡常說的“河東獅”。
馮松等人怕出什麼亂子,卻又不敢攔,隻好帶齊東西跟在他們身後,不知是想保護王勁輝,還是等著看好戲。
江邊,幾個人看著落日的餘暉,陪著王勁輝發呆。他已經幹坐瞭一小時,不動也不說話。起初彪悍的周蕙也安靜下來,陪他坐著。
胖安寧的手機“滴滴”響瞭兩聲。是宋小川的短信,被女朋友召喚的他面露焦急。
周蕙知道讓這幾個人這麼幹巴巴地陪瞭這麼久也是難為他們瞭,便轉頭輕聲道:“你們先回去吧。”
幾個人互相看看,沒一個人先動。胡風的嘴巴一張一合做瞭個“備胎”的口型,眾人會意地點點頭。
胖安寧本想拍拍王勁輝,卻轉而又帶著幾分“托孤”的意思拍瞭拍周蕙的肩膀,然後將洗漱用品放在地上,小聲對王勁輝說:“浴液、香波都放地上瞭……你記得……洗……洗。”
胡風向周蕙點點頭,放下一瓶白酒和換洗的衣服。
“喏,大蔥。”別人都帶瞭比較實用的,馮松發現自己竟然把大蔥給帶來瞭。他原本是想抱一下周蕙的,但沒敢,隻是把蔥放進瞭她手裡,“交給你瞭。”
夜幕降臨,傍晚的長江頗有些悲壯的意味。
王勁輝坐著,周蕙站在他身邊,閉著眼睛感受習習江風。
燈火闌珊的江面上還泊著幾艘小船,江邊開始陸續有瞭散步的人,有學生也有附近的居民。王勁輝已經雙眼發直,他閉瞭下眼睛——酸酸的,澀澀的,還有些疼。
終於做瞭這個決定
別人怎麼說我不理
隻要你也一樣地肯定
我願意天涯海角都隨你去
我知道一切不容易
……
面對江面,周蕙突然唱瞭起來。
王勁輝愣瞭一下,抬手掏瞭掏耳朵,內心感慨道:“真難聽啊。”他抬頭看著周蕙。夜晚的燈光下,她白皙的臉上泛著一層柔光……再往下,是她那被裹胸佈緊緊纏繞的大波。
如果沒有當初那一撞,王勁輝或許會和其他人一樣以為周蕙的胸並不是太大,勉強算中等偏上。不過,很多事情是沒有如果的,也正是因為他知道,他的目光才始終在她的胸前停留。
王勁輝想:“在我沒心的時候,還好有波來襲,曾經可惡的‘阿拉蕾’讓我有瞭知覺,不再像個行屍走肉。”
“你的波好大。”想著想著,竟然脫口而出。周蕙呆呆地望著他。
“你說什麼?”她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他。
“你的波好大。”王勁輝重復瞭一遍剛才的話,“我們宿舍的都管你叫‘大菠菜’。”
不遠處的船上傳來笑聲。
周蕙愣瞭幾秒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說:“你……你們……狗屎!”說完轉身氣呼呼地跑瞭。
望著她離開,他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又發瞭會兒呆,隨手抓起一根大蔥狠狠地咬瞭一口,濃烈的蔥味嗆得他睜不開眼。他邊吃邊唱,聲音裡帶著哽咽:
夜色正闌珊
微微熒光閃閃
一遍又一遍
輕輕把你呼喚……
不知是蔥辣還是心碎,唱著唱著,他忽然淚流滿面。
周蕙不知什麼時候又折返回來,見他哭得傷心,在他身後說:“瞧你這出息!你可以羞辱我,但我不可以見死不救。”
王勁輝沒想到她會回來,手忙腳亂地抹幹眼淚。
周蕙抓起大蔥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然後將酒瓶塞進王勁輝手裡:“誰沒失戀過啊,失戀就要喝酒?”
“你……也失戀過?”王勁輝眉間有瞭些舒展,望著她,臉上現出一絲笑容。
周蕙臉一紅:“要你管!”說完拿起香波就要往王勁輝頭上擠,“像你這種脆弱的臭烏龜,裡外都得消消毒。”
“喂……阿拉蕾,你要怎樣……”王勁輝躲避著,卻忽然被一種開心包圍,有瞭一絲放松。
不遠處船上的人們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感慨“年輕真好”,可以肆無忌憚地鬧、不顧一切地笑,也有可以重新選擇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