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勁輝在一傢小店買醉。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碟拍黃瓜，又跟店傢要瞭兩根大蔥，一個人喝瞭六七瓶啤酒。喝到醉醺醺的時候，他打電話給馮松。
“錘子喲，你還記得我？”馮松開口就罵，“你他娘的死哪兒去瞭，還知道給我打電話？”王勁輝握著手機，說不出話來。電話那頭的馮松有些擔心：“你不會是出什麼事兒瞭吧？”
“我見到周蕙瞭。”王勁輝的聲音很低沉。
“學波？前兩年她跟我打聽過你，那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哪兒鬼混，哪兒曉得怎麼跟你聯系呀。後來聽不少同學說，她到處打聽你，但是大傢都不知道。怎麼樣，她現在還好嗎？”馮松問。
聽瞭馮松的話，王勁輝終於明白為什麼周蕙今天會對自己這麼冷漠瞭；他也終於明白，在聽到“愛”這個字時，她為什麼會是那樣一種反應。
畢業之後他和爸爸因為工作問題大吵瞭一架，離開傢獨自北漂。
一開始混得相當潦倒。那麼好面子的他根本不敢去跟以前的同學聯系，生怕別人問起工作情況，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想到她一直在找自己。
“馮松，你說我跟她還有可能嗎？”王勁輝問。
“我聽婷婷說，學波姐要結婚瞭吧……王勁輝，是條漢子就別幹挖人墻腳的事，不地道。”
這麼多年，其實馮松一點兒也不比王勁輝好到哪兒去，追瞭那麼多年的朱婷結婚瞭，新郎不是他。
婚禮的時候，他作為老同學參加瞭婚禮，一直強忍著心酸賠笑。婚禮結束，他趴在胖安寧的肩頭號啕大哭，邊哭邊安慰自己，隻要婷婷過得好就好。
掛掉王勁輝電話的第二天，馮松買瞭張火車票殺到瞭北京。
王勁輝的小屋裡，逼仄凌亂。馮松進門之後直接罵瞭句：“靠！這是狗窩嗎？”
“我收拾收拾，你先坐。”王勁輝手忙腳亂地收拾房間。
馮松直接殺到廚房，東翻西翻地湊齊瞭材料。他嘖嘖贊道：“你這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呀，材料什麼的一樣兒不缺。”
“自己做著吃省錢不是。”王勁輝頭也不抬繼續收拾。
“就你現在這錘子樣兒，還想菠菜呢？”馮松把水燒上，然後開始切菜，“人傢說得對，阿拉蕾已經不是阿拉蕾瞭。”
“我這不是要重整旗鼓嗎？”王勁輝皺著眉把一雙不知放瞭多久的臟襪子扔進垃圾袋，傢裡的角落裡不知還有多少雙這樣的襪子，想想就頭疼。
馮松那邊，切菜、拌料、煮小面，熱氣騰騰。
馮松：“你爸怎麼說？我說你就別犟瞭，老子幫兒子天經地義。”
“我爸已經退休瞭，那個地方，嗯，人走茶涼。”房間裡的垃圾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瞭，至少有可以坐下來吃飯的地方瞭。
馮松把一碗面端到王勁輝面前，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他說：“我在重慶混得還成，但遠水救不瞭近火啊。”
“別，不用，你能給我做這麼一碗面，我就已經很爽瞭。”王勁輝坐下來，端起面大口吃起來，“錘子，你還別說，這小面做得很是地道。”
馮松一拍腦門：“真的好吃？這裡沒的？”王勁輝吸溜起一根面，搖搖頭。
“沒有就是市場啊！”馮松坐下來，把王勁輝眼前的面拉到一邊，惹得王勁輝嗷嗷直叫，他拍瞭一下王勁輝的腦門說，“你不是打算重整旗鼓嗎？咱們就從這小面開始。”
“你是說……”王勁輝猛地一拍腦門，“對啊，咱就從這小面開始！沒有，就是市場！”倆人認真一合計，這事兒還真就拍板兒瞭。馮松跟重慶公司那邊請瞭長假，然後跑到銀行把自己三年的存款全部取瞭出來，遞到王勁輝手裡：“哥們兒，哥看好你。”
王勁輝也給傢裡打瞭一個電話，從父母那邊借瞭一筆錢。兩個人研究瞭好幾天的北京地圖，找到瞭一個位置和價格都不錯的地方，租瞭一個店面。正在裝修的小店鋪，鋪面上掛瞭一個招牌：重慶小面。
為瞭省錢，店裡所有的裝修都是王勁輝和馮松兩個人做親手鼓搗的。幾天下來，兩人都快變成農民工瞭。裝修完那天，王勁輝和馮松坐在小面館裡喝酒。他們從隔壁“成都麻辣燙”叫瞭兩份外賣，叫的時候囑咐老板娘一定要多放菠菜，越多越好，最後老板娘直接給他們燙瞭半盆菠菜，順便還贈送瞭一盤涼拌菠菜。
漂著紅油和冒著醋香的麻辣燙讓兩人食指大動，啤酒幹掉一瓶又一瓶。
最後都喝高瞭。
馮松從對面坐到瞭王勁輝身邊，攬著他的肩膀說：“‘菠菜’現在是別人的瞭，以後就改吃大白菜吧。”
“可我就是愛吃菠菜，改不掉。”店鋪裝修結束的時候，王勁輝曾給周蕙打過一個電話，冷冰冰的系統女聲語音提示他，對方是空號。
那個號碼他早已爛熟於心，怎麼可能錯？錯的也許是撥打的時間不對。
“嘿嘿，就跟我喜歡婷婷似的，戒不掉。你知道嗎？那天我看著她穿著婚紗跟別的男人讀結婚誓言，我都要瘋掉瞭！可是哥厲害，哥不僅沒哭，還大大方方地給他們包瞭一個很大的紅包，祝他們幸福一輩子。真心的祝福，一點兒不摻假。”說著說著，馮松落淚瞭。朱婷是他的軟肋，一碰就疼。
“龜兒子，你就沒想過揍死那男的嗎？”王勁輝也喝高瞭。
“想過，但是不能，那是婷婷喜歡的人，打瞭他，婷婷會難受。”馮松依舊號啕。
“你他媽當自己在演偶像劇嗎？”王勁輝白瞭馮松一眼，說著說著，自己也難過起來，“也不知道阿拉蕾現在過得好不好。”
“有錢，一定好。”馮松說。
“俗！”王勁輝沖著燈泡大喊，“阿拉蕾，我是神龜，我在想你，你聽見瞭嗎？”
喝到最後，兩個人坐在桌子上，一人拿著一個啤酒瓶當麥克風唱《小鎮姑娘》，唱《愛之初體驗》，唱《夜色》……
最後王勁輝還唱瞭一遍《童話》。
用那個女孩的話說，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