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海角七號(27)

但不知怎的,心情反而抹上一絲沉重……算瞭,今天就到此為止,先回去吧,他把送剩的信又塞進郵局綠色背包。

做壞事就是這麼回事,一開始,阿嘉還有點罪惡感,但是第一天起瞭個頭,第二天就想:「反正送不完的信沒增加多少,明天再努力點送完就好。」於是又累積瞭下來,到第三天,又想著:「送到五點鐘就盡到上班的義務瞭,不會每天信都這麼多的。」又拖瞭下去,多過幾天,連罪惡感都麻木瞭,忘瞭送信是郵差的天職,背包塞滿瞭以後,索性找瞭一隻大紙箱,把信倒進裡頭去,之後,看不見信,也就忘記瞭它們的存在。

阿嘉一回傢,就慣性的把綠背包內的信全倒進大紙箱裡,正準備往床上去,卻看到床前有個吉他套。

上頭有洪國榮的字跡,說晚上鎮公所活動中心會舉辦征選大會,要他帶著這把電吉他準時參賽。

阿嘉愣住瞭。

他一時情緒混亂,他已經摔掉舊的吉他,又硬生生出現新的一把在他面前,這已經夠刺眼瞭,更糟的是那還是洪國榮送的,本來他應該馬上把它從二樓摔出去,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身體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悸動,那並不是憤怒,但阿嘉隻能把它解釋成憤怒,他拒絕承認自己潛意識裡,渴望音樂的甘霖,尤其是甘霖竟是來自敵人的施舍,於是他給瞭自己一個借口。

對,我懂瞭,在這邊把吉他摔瞭沒有意義,要摔,就要摔在洪國榮面前,他心想,背起電吉他,騎上機車,等會兒見到洪國榮,就把吉他還給他,要是他不收回去,就當著全鎮把它摔瞭,阿嘉打定瞭主意。

***

遠藤友子昨晚氣得把那一整瓶「馬拉桑」都喝光,結果是早上因宿醉而頭痛欲裂,好在鎮公所舉辦的征選會是在晚上,白天沒什麼事要做,她關在房間裡,一個人發愣,到瞭傍晚,酒總算醒點瞭,她看著海景,心想,或許,夢也該醒瞭吧?

其實總經理搞不好從一開始就沒有錯,錯的是友子自己,如果換作自己是她,也會做一樣的事吧?

友子其實一直很明白,自己的條件,頂多是勉強當個小牌模特兒,離一流模特兒遠得很——如果沒有這個認知,當初就不會想到要從臺灣發展這個「曲線戰略」瞭——然而模特兒這行是艱險的,頂級模特兒,有時也隻有一兩年的好光景,小牌模特兒,就隻有自求多福瞭,總經理這麼做,說不定其實反而是對她好。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不行啊!雖然沒有頂級的美貌,又或許長相在日本人之中嫌普通,但是她仍是有幾分姿色的啊,在臺灣人中,日本長相也是特別的啊。如果她真的完全不行的話,也就會死心瞭,偏偏又似乎有一點希望,但為什麼就差那麼一點點呢?或許她不應該怪父母沒有努力當上國王與皇後,該怪的是他們應該把她生成像壞心的巫婆,這樣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會抱著期望,也就不會受苦、受傷害瞭,

但是這個期望也到瞭該破碎的時候,她的成功之門隨著年齡日漸增長而緩緩關閉,從畢業到現在,她離模特兒已經是越來越遠瞭,是該看清這一切的時候瞭,總經理的態度很明顯,就是要她當個公關,說她適合模特兒都隻是在敷衍、討好她罷瞭,是白色的謊言,她自己該清楚的。

總經理說得沒錯,這的確是難得的機會。若是要當個公關,那麼自然是回日本當,收入與前途都更光明,這個意外的工作讓她能直接接觸日本歌手以及唱片公司,隻要積極點表現,不無可能被挖角回日本……瞧,現在自己已經完全是個公關的想法瞭呢。

《海角七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