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過一兩年,他就後悔瞭,能表演的地方不是夜店就是特種場所,烏煙瘴氣的,再說正被掃蕩,狀況不大好,於是他說要回傢,幫已經七十幾歲、身上有病的父親顧店,把表演工作都辭瞭,回到恒春。
原本他說父親生病隻是當作離開的借口,沒想到一語成讖,回恒春才發現父親真的生瞭重病,撐瞭一陣子,還是過世瞭,把那傢開在省道上的輪胎行留給瞭水蛙,水蛙對經營輪胎行一竅不通,店的收入時而黑字時而紅字,最後索性把店收起來。
不過,他把店收起來,真正的原因,其實是為瞭接近機車行老板娘,而去當瞭她傢機車行的員工,幸好老爸不在瞭,不然知道他為瞭這個原因把他留下的店收掉,鐵定會浸他豬籠。
阿清跟他說要報名征選的時候,其實他也隻是想在老板娘面前露一手而已,沒想到竟然獲選瞭,他起先很高興,想瞭想壓力就來瞭,這下子有可能在大舞臺上表演,老板娘也一定會看到,可不能漏氣啊!
他邊想著邊走進夏都大門,冷不防突然有人大喊:
「馬拉桑!」
「嘩,」水蛙嚇瞭一大跳,沒事幹嘛大喊啊?他皺起眉頭,對那個人抱怨道:「馬上?……馬上什麼啦?」
「不是馬上,是『馬拉桑』!」那個人指瞭指衣服,上頭寫瞭「馬拉桑」三個字。
「啊?」
「先生您好,」馬拉桑堆起滿臉笑說道,「這是一個全新的品牌,把原住民的小米酒重新包裝,我們準備打入國際市場,『千年傳統,全新感受』,這酒叫『馬拉桑』,我先倒一杯給你喝喝看……」
「呃……不用不用瞭,」水蛙連忙拒絕,「我還有事……」
那推銷「馬拉桑」的還不放棄,正要說些什麼,旁邊的櫃臺小姐打斷他:「你是水蛙先生嘛?請跟我來。」
呼!好險啊,這種死纏爛打的推銷員最麻煩,被纏上可就走不掉瞭,水蛙回頭瞄瞭那個傢夥一眼,然後隨櫃臺小姐往地下室走去。
「這裡面就是練團室。」櫃臺小姐說。
「謝謝。」水蛙推門進入,才一進門,阿清就大聲打招呼:「水蛙!」他連忙上前和他握手,阿清又大聲說道:「有紮感情否?」
「有有有……」水蛙連忙說。雖然他是外省第二代,但是從小在恒春長大,臺語也是說得很輪轉,他手舞足蹈瞭一下表示有把熱情帶來,一轉頭,看到正背著吉他與貝斯的勞馬父子,他大聲招呼:「抑恁攏嘛有喔!」然後自我介紹,「水蛙啦!水蛙!鼓手啦!」接著他又往鍵盤手的方向要自我介紹,正要開口,卻先有個熟悉的聲音說:「水蛙?」
水蛙愣瞭一下,「誒?」那……那不是小學同學,住附近的林明珠嗎?她離開恒春快十年有瞭吧?同學們都跟她失去聯絡,怎麼……「誒?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明珠被這樣一問忽然間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回來,是回來臺灣,還是回來恒春?嗯,水蛙應該不曉得自己到日本去的事。
那個負心漢回日本之後,明珠起先是成天魂不守舍,過瞭不久,一個現實的問題讓她整個清醒瞭過來:她懷孕瞭。
她沒有他日本的聯絡方式,他說一回日本就會聯絡她,但是她等呀等的,就是毫無音訊,明珠情急生智,拚命回想他在臺灣時有沒有在什麼場合留下資料——買東西寄回傢,填寫文件之類的——好不容易翻出瞭他的地址,這時懷大大也快三個月瞭,快瞞不住瞭。
她從小就隻和奶奶相依為命,也隻能找奶奶商量,原本她以為奶奶會支持她,沒想到奶奶竟反對她去日本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