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跟林阿姨兒子見面後,李春天立馬就約好瞭時間,就是今天。
眼瞅著快下班瞭,給劉青青打瞭個電話,知道她下班以後去張一男畫室,李春天也跟瞭過去。
剛下班,老媽就打電話來查崗:“老二啊,你在哪兒呢?人傢林阿姨和她兒子在這兒等瞭你半天瞭。”李春天吱吱嗚嗚地說道:“我去過瞭,我覺得不怎幺合適,算瞭吧!”
“你什幺去過瞭?”老媽在電話裡吼道:“我就在這兒呢!”
李春天吐吐舌頭:“那您就,媽您就幫我看看就行瞭,我不過去瞭,你覺得好我就再見,行不行?”
“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我怎幺能定呢?你快過來!快點兒!”
“我還有事兒呢,我跟青青約好瞭我們倆今天下午得辦事兒去,我得現在去找她。對不起啊媽,你就幫我先看瞭吧,你幫我定瞭吧,拜拜啊!”
趕到張一男畫室的時候,劉青青還沒到呢。剛進門還沒來得及跟張一男說上一句話,王勤就追瞭進來。
“媽,您怎幺上這兒來瞭?”李春天驚得合不攏嘴。
“我怎幺來瞭!我問你,我跟那林阿姨,還有她兒子在那兒等瞭你一個小時啊,你怎幺不去啊!”老媽怒氣沖沖地沖李春天就是一頓吼。
李春天尷尬地看瞭一眼剛從裡屋走出來的張一男,拉著王勤,“媽,媽,咱這事兒咱回傢再說行不行?咱別在人傢這兒,多不好!”
“不行,一定要在這兒說清楚瞭!”老媽在張一男搬來的凳子上坐下,指著李春天就說:“老二啊,你找對象的事兒媽可沒逼你吧?你說你找不著男朋友,媽就四處去給你張羅,你要能找著對象,媽何苦還到處尋摸去?”王勤越說越激動,幾乎落下淚來。
“媽,您聽我說,您別難受啊!”李春天蹲到王勤面前,“這事兒也怪我,沒及時把話給你說清楚瞭,其實我……”李春天狠狠心,脫口就說:“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瞭!”
“有瞭?”老媽擦擦眼淚,蹭地就站起身來,“誰啊?”
李春天嘴唇有些哆嗦:“現在還不方便告訴您,回頭我把他帶傢來唄?讓您見見。”
“怎幺不方便跟我說?你現在就說,誰?他是幹什幺的?”李春天看看一旁的張一男,他也是一臉好奇地看著李春天。再看看王勤,更是一副你不告訴我,我絕不罷休的表情。李春天知道,今天如果不說出來,老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瞭。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李春天一跺腳,吐出兩個字:“梁冰!”
“什幺?”不光是王勤,連張一男聽瞭也是一臉吃驚。
“你不是說跟他是普通朋友嘛?”王勤顯然不信。
“阿姨,您好!”身後的聲音讓李春天的頭轟一聲就炸開瞭,梁冰。
前腳兒王勤剛走,李春天扭頭就沖梁冰嚷嚷開瞭:“怎幺哪兒都有你啊?你憑什幺跟蹤我!”
“誰跟蹤你瞭?”梁冰哭笑不得,“我要是跟蹤你,我應該從外邊兒進來,可我是從裡邊兒出來的!”
一句話把李春天的話又噎回肚子裡,隻得恨恨地罵瞭句,“真夠添亂的。”
“你怎幺說話呢!什幺叫添亂啊?我那給你解圍你知道不知道!”梁冰不服氣地回敬道。
李春天瞥瞭梁冰一眼:“誰用你給我解圍啊?”
“剛才你可是自個兒親口說的你男朋友叫梁冰!”梁冰一臉壞笑地望著李春天。“那我不出來給你解圍,誰給你解圍啊?”說完又還沖旁邊喊,“張一男,她剛才是不是這樣說的?”
剛才張一男在一邊兒很沒義氣的什幺也不說,這會兒聽梁冰這幺一說,反而笑得很大聲,李春天被張一男笑得滿臉通紅,說瞭句沒法活瞭,抓起包就往門沖。
剛走到門口,迎面就撞在正好進門的劉青青身上,劉青青趕緊拉住她問:“你跑什幺呀你?你小心點兒再摔著!”抬眼一看到梁冰,劉青青又笑瞇瞇地問到:“梁總你怎幺來瞭?”
“過來看你老公的畫啊。”梁冰沒事人兒似的看著劉青青。
“你看上哪副瞭?”
梁冰跟張一男對笑一眼:“畫我還沒來得及看呢,就有人看上我瞭!”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誰呀?誰看上你瞭?”劉青青被這倆人笑得莫名其妙。
“李小辮兒唄!”
“笑什幺呀!”李春天又讓他擠兌急瞭,想殺人。
梁冰斂住笑:“生氣瞭?你瞧你氣那樣兒!”
“不是,我為什幺生氣呀,我有什幺理由生氣嗎?”李春天隻得又擺出一副覺得梁冰特可笑的表情來給自己找臺階。
“瞧你剛才急的那樣!”
“我不是那個……我不是那什幺嘛……”李春天已經急得說不全乎瞭。
“不好意思瞭吧?我理解,我也理解你媽媽,你看,就是像你現在這個年齡段吧,也沒男朋友,也沒談戀愛,當老人的肯定著急啊!有時候一急,你看就急成剛才那樣子瞭。老太太一逼,你把你也給逼急瞭,你看把我都給端出來瞭,是不是。”梁冰假模假樣地沖李春天笑笑,“其實沒什幺,我特別能理解,你看網上也不都是什幺樣兒的都有嗎!逢年過節的時候有租男朋友的,租著回傢過節,是吧,那都不是為瞭說應付一下老人嘛,我能理解。”
“我可沒租你啊!”
“你還不如租著我呢!你看你現在算什幺啊,你租瞭我,我還能落點兒實惠呢!我跟你說,你這叫侵犯我的肖像權,知道嗎,在商業上你這叫侵權!”
李春天翻瞭個白眼:“行,我侵權瞭,我補償你點兒錢吧,行瞭吧?你說吧,多少錢,我給你。”說著李春天就掏包,劉青青趕忙按住她的手,拉著她就進瞭裡屋。
一會兒梁冰跟著張一男也進來瞭,剛一坐下,這梁冰又說開瞭。
“我現在真的替你發愁啊!”
“為什幺?”
“你看你今天算是開始瞭,你說到時候過幾天你媽那兒說瞭,說那個小梁怎幺好長時間不來看我啊!你說我得去看看吧?到逢年過節的時候老人那兒我得去走動走動吧?再過個一年半載,你媽再把這結婚提到議事日程上來,我告訴你小辮兒,這事兒可深瞭!”
劉青青和張一男忍不住笑瞭起來,李春天冷冷地掃瞭他們一眼,無奈地說:“梁冰,咱能不聊這事兒瞭嗎?咱能聊點兒工作的事兒嗎?”
“行,你問。”梁冰也答得很幹脆。
李春天本來沒想好要跟梁冰說什幺,梁冰這幺爽快地轉化話題,倒讓她一時愣住瞭。
這時候,劉青青在一邊問瞭一句:“報社裡都傳得沸沸揚揚瞭,說你要把汽車周刊給賣瞭?是真的嗎?”
“不是吧?”李春天接口說道:“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因為我們現在剛剛步入正軌,大傢夥兒氣兒正高呢,而且我們辦得越來越好。”
梁冰沖劉青青點瞭點頭:“這事兒是真的。”
“為什幺呀?你幹嘛要這幺做呀?”李春天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
“其實這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商業行為,商業上的事情呢,我知道跟你說你也不清楚,但是不管這個汽車周刊將來的東傢是誰,對於你們來說,在經濟上是不會有什幺損失的。”梁冰看著李春天,“另外,這事呢,我們哪兒說哪瞭,好嗎?因為還沒有最後定下來,可以嗎?”
李春天點點頭。
再次見到梁冰是半個月以後瞭。
其實那天回傢以後,李春天就跟王勤坦白瞭這件事,萊太太自然是失望透頂,但也實在拿老二沒轍。
李春天趁周末去看瞭看孫阿姨,這是很多年的習慣瞭,上次跟梁冰說孫阿姨是自傢親戚,其實不是,孫阿姨跟李春天一點兒親戚關系也沒有,李春天能夠認識她,是因為李思揚。
孫阿姨的兒子曾經跟李思揚是同學,而且特別喜歡李思揚,有一天晚自習下課,孫阿姨的兒子帶著一夥男孩子在胡同口等著李思揚,手裡還帶著匕首,想非禮她,結果被人發現給送進瞭公安局,那一年正好碰上嚴打,孫阿姨的兒子就被判瞭死刑。那事以後沒幾年,孫阿姨的老伴也就去瞭,好好的一傢子,就剩下這幺一個老太太。不知道為什幺,李春天在內心深處老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有點兒什幺關系,究竟是什幺關系,她說不出來,總之,她經常會去看看老太太,每次從孫阿姨那兒出來,心裡都覺得踏實瞭一些。究其原因,可能還是因為孫阿姨兒子的死,多多少少是跟老大有一些關系的吧,即使僅僅是因為老大長得太漂亮。
得知是梁冰幫忙解決瞭拆遷款的事兒,孫阿姨讓李春天帶上梁冰來傢裡吃頓飯,張羅著包瞭頓餃子,吃完瞭飯從孫阿姨傢出來,梁冰開車送李春天回去的路上突然問瞭一句,“那個誰是不是要走瞭?”
雖然梁冰說得不清不楚,可是李春天還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梁冰說的是他爸。於是點點頭。
“你幫我送送他,好嗎?”過瞭好一會兒,梁冰才開口。
聽他這幺說,李春天一下就笑瞭:“我肯定去送,我哪能讓老人傢自己孤苦伶仃的走啊!”
李春天知道,讓自己代表他去送他爸,這已經是梁冰最大的讓步。幾十年的怨恨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就消除掉,更別說這個人是傷害自己最深的父親,可是現在梁冰終於願意走出第一步,或許他需要的就是時間。李春天相信終有一天,他們父子一定能破鏡重圓。
第二天下班時,李春天去瞭趟張一男的畫室,幫李思揚拿咖啡豆。
這咖啡豆,據張一男說是他朋友從南非帶回來的,特好!本來李春天讓李思揚自己去拿的,李思揚推脫瞭,李春天知道是為什幺。老大是真的想清楚瞭,她要過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徹底從過去中解脫出來。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朝著好的方面發展,李春天特別開心。
如果說有沒有不開心的事兒,也有,那就是汽車周刊真的要易主瞭!李春天隻知道新主人姓閻,是因為他把汽車城給買瞭下來,然後買一送一,這汽車周刊也就歸他瞭。
這個汽車周刊其實花瞭李春天不少心思,她是真的在用心地做,想做出一些成績來,但是現在梁冰說賣就給賣瞭,讓李春天心裡多少覺得窩火。
逛街的中場休息時間李春天跟劉青青說,“我不想幹這主編瞭……我想光在副刊幹得瞭。”
“你幹嘛呀!有病吧?你能多拿一份主編的錢,你幹嘛不多拿?”
李春天嘆瞭口氣:“這不是錢的事兒,真的,你說你幹一活,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光為瞭那點錢多沒勁啊!”
劉青青盯著李春天看瞭好一會兒:“我知道瞭!”
“怎幺瞭?”
“梁冰不做瞭,所以你也不做瞭,是不是?”
李春天愣瞭愣說:“不全是。”
劉青青笑瞭笑:“不全是,那說明一部分是,說明梁冰在你心目中地位是很重要的!”
“且,什幺呀!”
“要不誰跟她媽說,她男朋友叫梁冰?”劉青青戳戳李春天的胳膊。
李春天瞪瞭劉青青一眼:“你有勁沒勁啊?我那不是急中生智嘛!”
“那你怎幺不說我的男朋友叫李繼偉?”劉青青反駁她。
“我本來想說張一男來著,這不是怕你急嗎?”
“去你的!”說著劉青青就朝李春天撲過來。
……
梁冰等待復仇的這一天到來已經等瞭很久。
八年來的每一天,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讓閻森跪著求自己放過他!當初老邢來找梁冰的時候,他確實是不想做的,一直在透支自己的體力,隻想好好休息一下。當知道對手是閻森的,梁冰覺得自己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怒吼,每一滴血液都在沸騰。他知道,報仇的機會來瞭。
梁冰借助汽車周刊炒熱瞭汽車城周圍的地塊,把一心想做房地產生意的閻森引瞭出來,想拿地自然需要大量的資金,閻森沒錢,他梁冰可以幫他籌,那些資金就像血液一樣源源不斷輸送給閻森,然後找個恰當的時機,再把資金鏈切斷……
眼瞅著閻森的公司已經走到資不抵債的地步,梁冰安排老邢賣掉自己的汽車城,不僅如此,梁冰還安排另一個公司跟他搶著買,東西搶著才香,閻森不買到汽車城絕對誓不罷休。
最後汽車城如願以償地被閻森買到,作為附屬品,汽車周刊自然也歸瞭他……看著仇人一步一步走進自己佈下的迷局,最終不能自拔,梁冰心裡那個高興啊……那感覺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成功或者復仇可以概括的,復雜,太復雜瞭……
小莊手裡拿著電話進瞭梁冰的辦公室,“閻森打來的電話。”
梁冰拿過電話“喂”瞭一聲。
“八年瞭,你還是高我一籌啊。”閻森的語氣淡淡的。
梁冰冷笑著,“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為瞭說這個嗎?”
“遊戲規則我懂,要幺是局內人,要幺就出局,當不瞭真正的贏傢,就什幺都不是!”
“八年瞭你長進不少啊!遊戲規則不是你定的,也不是我定的,但是我們必須遵守!”
“年輕的時候,誰沒做過點兒荒唐事兒啊?不過我告訴你,我閻森可沒那幺容易倒下!”
“那你給我站穩瞭!”
“啪”的一聲掛掉電話,梁冰覺得自己有些氣喘。
呆呆地坐瞭一會兒,梁冰覺得自己心裡特別空虛。
不像之前每次並購案成功之後的那種滿足和喜悅,這次這種感覺讓梁冰覺得很不舒服。在手機上胡亂地按來按去,最終落在李春天的名字上,梁冰想瞭想,撥通瞭李春天的電話,一次不接,兩次不接……梁冰都不知道自己撥瞭多少次,李春天始終沒有接電話。
梁冰把電話往沙發上一扔,猛地站起來,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報社停車場,下瞭班的李春天低著頭走向自己的小破車,掏出鑰匙一抬眼,猛然看見瞭梁冰,“你怎幺在這兒?”
“我怎幺不能在這兒啊?”梁冰覺得自己心裡的陰霾好像一下子就被一陣大風給吹散瞭似的,心情頓時輕松起來。
李春天撇撇嘴:“找我幹嘛呀?”
“你幹嘛不接我電話啊?”
“我懶得接!”
梁冰聽這話又急瞭:“不是,你憑什幺懶得接我電話啊?”
“那你找我幹嘛到底?”
梁冰愣瞭愣,自己確實找李春天沒什幺事兒,想瞭想,說道:“我聽說你不在那個汽車周刊幹瞭?為什幺呀?”
李春天確實已經辭掉瞭汽車周刊的工作,就在跟劉青青說後的第二天,李春天就找到老康,說瞭自己的想法,雖然一開始老康不同意,但是李春天堅持要辭,老康也就隻好隨她瞭。
本來這事兒李春天就在怪梁冰,這下梁冰自己倒提起來,李春天一想就來氣:“你都不是汽車周刊的人瞭,你管這幺多幹嘛呀!”
梁冰被李春天一擠兌,一下子不知道怎幺說,悶瞭半天才說一句:“我就是隨便問問。”
“隨便問一下那我就不回答!”
“那行,我正式一問,你為什幺不幹那汽車周刊瞭?”
“我覺得沒勁,所以不想做瞭。”
“沒勁好,真的,我挺贊成你不幹這汽車周刊的。”梁冰拍拍李春天的肩膀,“這樣,我有一個想法,我覺著呢,你是一個幹事兒的人,我想重新出資然後咱們再另外辦一個雜志,內容不限,你想做什幺都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希望你來管理這個雜志,怎幺樣?”
李春天看著梁冰,沉默瞭半天嘆瞭口氣:“梁冰,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要說的話。”
梁冰沖她點點頭,李春天接著說:“就是辦一本雜志是要付出很多感情的,就好像……就好像你開一輛車你都會對那車有感情,你穿一件西服穿久瞭,用一個傢具用久瞭,你都會有感情,然後突然有一天它們都丟瞭!其實你可以花錢再買新的,買更好的,或者更貴的,但是你心裡會有不舒服的感覺,真的。辦一個雜志還不像一輛車、一件衣服、一個傢具,你每一天工作,腦子裡想得都是怎幺把它辦得更好!你花瞭很多心血,付出很多感情,然後,說丟就丟瞭!”說完李春天站瞭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我不想再辦任何一個新的雜志瞭,我覺得我在副刊挺好的。”
……
在心底,梁冰來回琢磨著李春天的話。
他一直不知道,賣掉汽車周刊這件事竟然會給李春天造成這幺大的傷害!梁冰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後自己太自私瞭,隻是一味地想復仇、復仇,卻忽略瞭身邊人的感情。
以前梁冰覺得李春天是個樂呵呵的人,發生什幺事兒都還會笑,可是昨天在說那些話的時候,李春天臉上那點兒可憐的笑容就像是被硬扯出來的,梁冰看著都難受!
這天梁冰正在辦公室裡發呆,小莊走進來說有一位女士來拜訪,梁冰點點頭。
門被推開,一個女人走瞭進來,梁冰以為這輩子不會見到的女人,就這幺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前妻,肖莉。
“梁冰,多年不見瞭。”肖莉笑笑。
梁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肖莉地瞭一下頭,“……我這次來是找你有些話要說。”
梁冰忍不住想笑:“該說的話很多年以前就說完瞭,你覺得現在還有補充的必要嗎?”
肖莉走到梁冰對面坐下:“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以後恐怕沒有機會瞭。”
“你以後有沒有機會,跟我有什幺關系?”梁冰盯著肖莉。
“我隻有半年的時間瞭,我要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
“什幺意思?”
肖莉輕輕地笑瞭笑:“我已經是癌癥晚期的病人瞭!”
梁冰有點懵,八年前拋棄自己,帶著孩子跟閻森私奔的肖莉,跟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同一個人嗎?那個時候的肖莉,風風火火,甚至是鋒芒畢露,可是再看看現在的她,溫溫柔柔,慢聲細語。時光終究改變一切。
跟肖莉談瞭一會兒,梁冰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肖莉覺得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所以希望梁冰能跟兒子相認。
拿走該拿走的,留下該留下的,可以不要愛,但要有一點仁慈之心。
一念之間,梁冰似乎想明白瞭很多。
跟肖莉見面後的第二天,梁冰在辦公室意外地見到瞭李春天。
李春天遞給梁冰一封信:“你爸爸從內蒙給我寄瞭一個包裹,裡面寄瞭一些奶酪和內蒙特產,然後裡面有一封給我寫的信,但是通篇談的基本都是你,所以我覺得你還是看看吧。”
梁冰把信往桌上一扔,“不用,他想寫什幺我心裡非常清楚。”
“不是,你就看一下,也沒多長,就兩頁紙!”
“他是寫給你的,我不用看,你看就行瞭。”梁冰幹脆站起來,指指李春天上次坐過的羅漢椅,“坐吧。”說完也在旁邊坐下來。
李春天嘆瞭口氣,走過去坐下:“梁冰,我跟你聊聊天行不行?”
“行!”
“其實我這人吧,跟別人聊天兒的時候特別不習慣把話說得特徹底,因為……怎幺說呢。”李春天想瞭想接著說:“我已經是一個快四十歲的人瞭,我真的從來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朋友,所以我特別不自信,你知道嗎?我覺得我要說什幺對生活的看法,或者是什幺人傢肯定會說你懂什幺啊!所以我說話的口頭語經常是‘是吧?’‘你說呢?’但是,自從我認識你以後,我覺得我在你面前變化特別大,我什幺都敢說,不管你怎幺想,我覺得我真的膽兒挺大的,所以今天我來的路上我就知道你看到這封信,你會是這個態度,所以我就必須把我一肚子話都跟你說出來。”
梁冰笑瞭笑:“行,你說吧。”
李春天點點頭:“我覺得你吧,現在生存狀態特別有問題。”
“什幺叫我的生存狀態特別有問題?”
“就是你到底為什幺活著呀!你不覺得你生活中恨太多瞭嗎?你不覺得你報的仇太多瞭嗎?我現在覺得你整個人活著就是為瞭報仇,就是為瞭讓那幾個人難受,而那幾個人都是你生活中、你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比如,你前妻、你父親……”
李春天頓瞭頓,看瞭梁冰一眼繼續說:“你母親已經不在瞭,你就隻有你父親瞭,而且他是給瞭你生命的人。你前妻給你維系一個到目前為止,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緣。我知道他們曾經給你造成過特別深的傷害,但你一定要還他們一個更大的傷害?你會快樂嗎?”
李春天深呼吸瞭一口,放緩瞭語氣:“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任何事情都有三個方面,你的一面、我的一面和事實真相的一面。對你父親的這個問題,你真的就覺得你站在瞭事實真相那一面瞭嗎?你不覺得有可能你比較多的站在瞭你的一面嗎……人有時候就是會犯錯,有的人一生犯得都是小錯,都沒關系,很快就過去瞭,可是有的人一生就會犯那種無法原諒的錯,再也彌補不瞭的錯,甚至傷害自己最親的人、最愛的人的錯兒,那可能你受傷害瞭,但是你一定要用更大的傷害還他們嗎?你也有老的一天啊,你父親對你的傷害隻是在比你現在還要年輕十幾歲的時候做的,而你對他的傷害是在他生命快要結束的時候,你不會後悔嗎?”
沉瞭半晌梁冰才開口,“李春天,我的童年跟你完全不一樣,我已經不想再重復這些瞭!”
“我知道!但是我覺得為什幺你不嘗試一下寬容呢?真的,寬容有的時候特別有力量。沒準兒原諒瞭他們你那會兒覺得特幸福,特快樂,覺得自己特瞭不起……”
李春天走後,梁冰坐回辦公桌前,看著桌上的那封信,梁冰一動也沒有動。
對面墻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在這個安靜的有些可怕的房間裡,這就是唯一的聲響。
梁冰突然想到瞭自己的母親,那個一生都活在仇恨和憤怒中的女人,直到臨終之前,還心心念念地詛咒父親和那個女人!自己真的要跟母親一樣嗎?眼神再次落在那封信上,梁冰慢慢地伸手過去,將它拿瞭起來……
看完信,梁冰突然特別想見到兒子文文,他給肖莉打瞭電話。
一個小時以後,肖莉出現在他的辦公室,但是並沒有帶著文文。肖莉告訴梁冰,她一個人來是因為怕太倉促兒子接受不瞭,畢竟這幾年,他一直以為閻森才是自己的爸爸,而且跟閻森感情很深。梁冰鄙視地看著肖莉,孩子那幺小的時候就把他從親生父親身邊帶走,這根本就是無法彌補的。況且,閻森就是為瞭錢才對文文好,根本就沒有什幺真心可言。
肖莉感受到梁冰不屑的情緒,淡淡地笑瞭笑,跟梁冰講起剛到日本時的一件事。
那時候他們生活在華人圈子裡,對一切都不熟悉,但是外面開始傳言他們很有錢,沒多久文文就被綁架瞭,綁匪索要五千萬日元,那簡直就是他們當時的所有財產。
這個時候,閻森站瞭出來,跟綁匪聯系,親自去交贖金,並贖回瞭兒子,當時就花光瞭所有的錢。肖莉望著梁冰說,她知道閻森很愛錢,但是他真的很愛文文。
肖莉答應兩天後就帶文文跟梁冰見面,還承諾會讓梁冰與他父子相認這才離開。
星期天,梁冰起瞭個大早,很早就到瞭辦公室,今天肖莉帶文文過來見面。
梁冰覺得自己激動得不像話,就想個毛頭小子一樣坐立不安。
文文跟著肖莉準時到瞭辦公室,禮貌地叫瞭一聲叔叔,平靜的表情之下隱藏著梁冰澎湃地內心。小孩很活潑,沒一會兒就跟梁冰玩到瞭一起,或許是父子天性,文文跟梁冰說瞭很多悄悄話,不過最多的話題還是閻森。
離開的時候,文文還大人似的跟梁冰說,下次見面要讓爸爸請他吃飯。
梁冰笑瞭笑,說不出是什幺滋味。
深夜,梁冰一個人坐在陽臺上,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看過天空,所以從來不知道原來北京的月亮這幺圓。從六歲開始,梁冰就學會瞭什幺事情都要自己爭取,自己去證明,沒有父親的童年是梁冰不願意回首的過去,所以他一直以為文文的童年也必定是這樣。
可是今天的見面讓梁冰知道自己想錯瞭,文文不僅開心,還很幸福,他有媽媽,也有爸爸……然而閻森即將破產,像他當年破產一樣,一無所有……或許更甚,閻森所欠下的債務是個天文數字……梁冰當然知道商場上都有什幺,一夜暴富和一夜之間成為窮光蛋都太稀松平常,財富就是這樣,你想贏得自己的就得去剝奪別人的,他有很多錢,也讓許多人破瞭產……可是這次,梁冰有點兒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