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顆心

超市在市區,從基地離開,穿街走巷十來分鐘就能抵達。

十來分鐘裡,陳聲安靜如雞,宛若優雅高冷的貴族人士,每一個呼吸、每一個步伐,都以其獨特的方式昭告著生人勿近的訊息。

不得已,路知意隻好扛起鄉村話嘮老大姐的大旗,拉近拉近距離。

“天黑得挺遲啊,這都八點鐘瞭,還沒黑透。”

“哦。”

“……”哦該怎麼接?

“凌師兄跟我說,平常隊員進出基地都要請示你,那你出入基地又請示誰?”

“主任。”

“哦……”

陳聲充分發揮出言簡意賅的特色,能說一個字,絕不說兩個字。

路知意側頭瞄瞄他冷若冰霜的臉,實在頭大,並行一路,一句話都不說,氣氛未免也太尷尬。

早知如此,剛才就該說自己按照導航找過去,用不著他帶路。

可他主動提出,她歡喜都來不及,哪會拒絕?

她努力搜尋話題:“隊長,你們平時會抹防曬霜嗎?”

“不抹。”

“怎麼能不抹呢?天天高強度訓練,不為美白,也要為健康著想。以前生物課上不是學過嗎?紫外線照射過多會得皮膚癌的。”

陳聲看她一眼,“你自己想用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套我話。”

路知意:“……”

這就被看穿瞭嗎?

陳聲瞥一眼她雙頰,仿佛不死心似的,可那高原紅畢竟是消失瞭,再怎麼審視也不會突然之間又重新冒出來。

他不冷不熱地再添一句:“畢竟我隻是你隊長而已,除瞭工作訓練,日常生活你愛做什麼做什麼,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這麼冷漠哦。

路知意撇撇嘴,被海風吹得頭發四處飛舞,煩躁地攏瞭攏耳邊的碎發,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他:“隊長,附近有理發店嗎?”

陳聲一頓,看著她,“你找理發店做什麼?”

“剪頭發啊。”路知意指指自己那碩大一坨的丸子,第無數次把風一吹就飛出來的耳發塞到耳後,“紮起來太重,箍得我頭皮疼。碎發太多,一吹就到處飛。長頭發太麻煩瞭。”

她要剪頭發?

陳聲不動聲色看她兩眼。

長頭發怎麼瞭?長頭發才像個女人,松松軟軟披在肩上也好,紮成一束墜在腦後也好,千絲萬縷勾在一處,別樣驚艷。

當初在中飛院時,他用瞭很長時間去期盼,期盼著她那頭板寸長一點,再長一點。

起初是由於凌書成在寢室裡開玩笑,“你說你倆走在一塊兒,她頭發比你還短,人傢會不會以為是倆男的搞基啊?”

出於面子問題,他希望她的頭發能快些長長。

後來,當從她一頭板寸到齊肩耳發,他與她一路從冤傢走到一起,長頭發對他來說又被賦予瞭新的意義。

有時候回想起來,陳聲總覺得那頭青絲越長,就代表著他們的情意越濃。感情這回事,原本就像一縷烏發,剪不斷、理還亂,糾纏不清。

他說不清此刻內心在想些什麼,隻是飛快地瞥瞭眼不遠處的理發店,淡淡地說:“附近都沒有。”

路知意一愣,“那你們去哪剪頭啊?”

“買個推發的,自己推板寸。”他睜著眼睛說瞎話。

於是在下一個路口,原本該左轉的陳聲,因為擔心左轉就會看見那傢理發店,索性默不作聲帶著路知意往右繞。

由於在第一個路口走瞭反方向,第二個路口理所當然就要調頭多走一段。

也就是說他們走瞭一個S型,最後回到瞭同一條主街道。

路知意又不是傻子,站在紅綠燈口一愣,“隊長,你是不是帶我繞瞭路?先右轉,自走一段路又左轉,這不是又回到同一條主幹道瞭嗎?”

陳聲:“哦,記錯路瞭。”

路知意:“……”

她倒是沒懷疑陳聲在說謊,隻是忽然間想到,既然他連去超市的路都能走錯,那也就是說成天待在基地,對附近並不是很熟悉。

那附近究竟有沒有理發店,他也說不清。

她就說怎麼可能這麼大個片區,連傢理發店都沒有……

超市近在眼前,還是個大型連鎖品牌。

濱城發展一般,因旅遊業發達,酒店與景點建築倒是不錯,但這種日常建築就相當一般瞭。街道陳舊,路面不平,超市前後有幾傢飯館,都是四川人稱呼的“蒼蠅館子”,顧名思義,廉價而傢常。

陳聲先踏進去,走瞭幾步,想拿隻籃子,又覺得是她要買東西,她沒發話自己就先動手去拎瞭,未免太沒面子、過分主動。

他克制住那隻主動的右手,回頭去看她。

哪知道路知意停在瞭超市門口,並沒有跟上來,反而笑吟吟在跟站那的服務員說話。

“請問這附近有理發店嗎?”

陳聲:“……”

心跳猛地一停。

下一秒,服務員點點頭,“從這兒出門,往左邊走,走過一個紅綠燈,右轉就是。”

路知意愣住瞭。

她說的地方不就是自己來過的地方嗎?隻不過陳聲在那繞瞭個路……

眼睛陡然睜大瞭些。

路知意下意識側頭去看陳聲,他面無表情站在那裡,看不出在想什麼。

她向服務員道過謝後,走到他面前。

“她跟我說我們來的路上就有一傢理發店……”

陳聲:“是嗎?”

依舊面癱臉,看不出什麼情緒。

路知意張瞭張嘴,被他打斷,“拿不拿籃子?”

“拿。”

他:“哦,自己拿。”

說完轉身就走。

路知意:“……”

既然說老說去都是她自己拿,何必多此一問?

看他腳下生生一樣往生活用品處趕,路知意拎著空籃子追上去,湊過去笑吟吟地說:“隊長,那一會兒回去的時候,經過理發店你就先走吧,我去把頭發剪瞭。”

陳聲正拿馬桶塞的手在半空中一頓。

下一秒——

“不準剪。”

路知意:“為什麼?”

他盯著那隻馬桶塞,不茍言笑,“不為什麼。我是隊長,這是命令。”

“隊長還管這個?”

“你在基地一天,就要聽命於隊長一天。”

“可你剛才還說除瞭工作訓練的時候你要管我,其餘時候我愛幹啥幹啥,你管不著。怎麼這會兒又變卦瞭?”

超市裡,陳聲在半空中僵瞭好一會兒的手終於動瞭,從掛鉤上摘下馬桶刷,側頭看著她,淡淡地說:“俗話說得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麼能說剪就剪?”

路知意:“???”

“可你剛才不是還說你們男隊員們人手一個推頭發的,每天在寢室推得風生水起?”

陳聲:“……”

“無關緊要的記那麼清楚幹什麼?訓練的時候沒見你多認真,毫無意義的口水話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他拉長瞭臉,把馬桶塞往她籃子一扔,“節約時間,分頭行動。你去買潔廁靈,我去買白醋。”

“就這兩個東西,也要不瞭什麼時間,還要分頭行動?”路知意跟瞭上去。

陳聲猛地剎車,回頭臉色陰沉地說:“叫你去你就去,別跟著我!”

路知意:“……”

“好好好,不跟著你,不跟著你。”

她一邊嘀咕,一邊往潔廁靈的方向走,心想這人真是越來越奇怪瞭,以前隻是脾氣壞,現在不止壞,還怪。

她隨手拿瞭瓶潔廁靈,左等又等沒等來陳聲,便沿著貨架找回去,最後發現陳聲站在一行白醋面前,出神地盯著商標,滿臉難色。

選個白醋而已,用得著這麼認真?

路知意:“……”

看來他是鐵瞭心要幫她把噴頭洗得幹幹凈凈,讓她痛痛快快洗澡。

而那邊的陳聲盯著白醋,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怎麼阻止她剪短頭發?

以隊長的身份,怕是有點難。

說來說去,這麼不想讓她剪短頭發的原因其實還有有一個,他心浮氣躁地暗暗罵人。

當年韓宏給的那個U盤裡,他癡迷的片子隻有一個。

女演員隻需要一個剪著板寸的背影,就能讓他想起另一個短發少女,在私底下神魂顛倒、騰雲駕霧,要死要活、欲罷不能。

這麼多年,他私底下解決生理需求時,性.幻.想裡也是那一頭亙古不變的板寸。

要是路知意真把頭發又剪瞭回去……

每天訓練看著她,食堂看著她,機上看著她,機下還他媽看著她。

這他媽還讓不讓人活瞭!!!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一千道一萬,剪短頭發算是滿足聲哥的性.幻想。

《偷走他的心(歲月知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