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帶著明明來到地下手術室。一走進來,明明冒出瞭一腦袋的問號,對這個臟亂差的空間充滿瞭困惑。好在二人實在無處可去,便暫時在這裡住下來。老潘簡單自我介紹,聲稱照片是從明明男朋友彥斌那裡拿來的。
“那他為什麼不來見我?”明明不解。
“他有別的事要忙。”老潘不忍心告知明明實情。
明明悵然若失。
老潘想瞭想,問:“你男朋友認不認識整形醫生?”
明明搖搖頭:“他來盧城幫人打工,不認識什麼醫生。”
“那他有沒有跟什麼特殊的人聯系?或者和你說過什麼?”
明明一愣:“自從我被阿強關起來就再沒見過他。”
老潘這才想起來這個令他困惑的問題:“阿強為什麼這麼對你?”
“我倆是同鄉。”明明說,“他說給我找工作把我騙到這兒,來瞭我才知道他是想讓我陪客人,我不肯,他就毀瞭我的臉,還警告其他的女孩,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潘大哥,你一定要幫幫我。”
“我怎麼幫你?”老潘為難。
“借我點錢,我逃到別的地方躲起來,我讓我男朋友把錢還你。”明明邏輯倒是清晰。
老潘苦笑:“我要是有錢就不帶你到這種地方來瞭。”
“求求你想想辦法,阿強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明明哀求。
小姑娘一臉楚楚可憐,一下子勾起瞭老潘的回憶,老潘腦海裡閃過彥斌臨死說的話,不禁同情心泛濫起來。於是,他問:“你男朋友是不是給過你一筆錢?”
明明搖搖頭:“沒有。”
“那他沒給你寄過什麼東西嗎?”
“我一直被阿強關著,就算他給我寄過東西我也不知道。”明明有些疑惑,“潘大哥,你什麼意思?彥斌寄錢給我瞭是嗎?”
老潘沉思:“有可能。”
明明眼睛一亮:“那你能不能去我傢看看,他肯定把錢寄到我傢瞭。”
老潘有些為難,他並不想過多的拋頭露面,何況阿強可能派人蹲守在明明傢。奈何明明一再哀求,他實在拿她沒辦法,隻好同意瞭。
老潘按照明明給的地址找到明明傢,謝天謝地,阿強還沒有聰明到派人蹲守,老潘輕而易舉就用明明給的鑰匙打開房門進屋。
門口放著一個快遞包裹。老潘拆開包裹,發現裡面竟然是一件婚紗,還有一張銀行卡,密碼寫在卡背面,同時還有一部手機。
老潘打開手機,發現手機還有不少電,裡面存著一個視頻。他打開視頻看瞭看,越看神情越是凝重,心情也越發復雜。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說話聲,在寂靜的深夜裡聽來格外清晰。老潘一個激靈,覺得聲音有些耳熟,頓感不妙。他跑到窗口從窗簾縫裡往下看瞭看,果然看到阿強帶人沖進瞭樓裡。
老潘心念電轉,迅速拽下一條床單綁在陽臺上,然後藏在床底下。
沒多久,阿強帶人進來瞭。發現屋裡沒人,阿強正要彎腰看床下,卻被黃毛的叫聲打斷。
黃毛指著洞開的窗戶外隨風飄蕩的床單,喊:“強哥,這小子跑瞭。”
阿強轉身走到窗戶邊看瞭看,罵瞭聲國罵,就帶著人追瞭出去。
過瞭許久,等到周圍再度安靜下來,隻有窗外傳來幾聲狗叫,接著是一個醉漢罵罵咧咧的胡話,老潘才放下心來,從床底下鉆出來,長出一口氣。
老潘把包裹帶回地下手術室交給明明,決定第二天就送明明離開盧城。
然而,第二天,當他去長途客車站給明明買好車票,拉著給明明買的行李箱回到地下手術室,卻發現明明正在用打火機點著白色的粉末吸食。
老潘震驚不已,二話不說就打翻瞭毒品:“你要錢是為瞭這個?”
明明趕緊跪在地上收集散落的粉沫,生怕浪費瞭一點:“我什麼都沒瞭,我的痛苦隻有我自己知道,所以我活著隻能靠它瞭。”
“你這麼做對得起你男朋友嗎?”老潘都替彥斌感到痛心。
明明看瞭老潘一眼,冷笑一聲,似是有些心灰意冷:“我這個樣子,就算彥斌不嫌棄,我也會嫌棄我自己。”
“那你也不能這麼作踐自己啊。”老潘恨鐵不成鋼。
明明沒有說話,突然神色一變,神色驚恐地看著老潘身後。
老潘察覺有異,緩緩回過頭去,隻見阿強帶著黃毛等小弟站在身後。老潘反應迅速,立刻抄起旁邊的東西朝阿強等人扔去,並立刻轉身拉起明明就跑。
可惜,真刀真槍地幹架,跟阿強這幫小混混比起來,老潘基本等於一個雛兒。他幾乎沒什麼施展空間,就被阿強的兩個小弟按在瞭手術床上。
阿強看著桌上的手術器具,拿起一把手術刀走到老潘面前:“這東西幹什麼用的?”
“這是手術刀。”老潘說。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阿強又問。
“我是醫生。”
“我看你像變態!”阿強冷笑一聲,將手術刀抵在老潘脖子上。
“你才是變態!”老潘憤懣不已,“讓明明幹見不得人的事,她不同意你就把她毀瞭容,還囚禁她,你還是不是人?”
“我把她毀容?”阿強一頭霧水。
“這小子滿嘴胡話,弄他!”黃毛氣憤地叫囂,喊著就要動手。
“等一下。”阿強攔住黃毛,“這些話是不是明明跟你說的?”
“明明的臉難道不是你弄的嗎?”老潘反問。
“放屁!明明的臉跟強哥有什麼關系?”黃毛怒吼。
阿強拉瞭把椅子坐在老潘對面,耐心解釋:“明明是我同鄉,這條街上很多女孩都是我同鄉,我是她們大哥,怎麼會害她們?”
“那你為什麼毀她的臉?”老潘不信。
“還他媽放屁!”黃毛說著又要動手打老潘,被阿強攔下瞭。
阿強說:“那天一個客人喝多瞭,對明明動手動腳,明明跟他吵瞭起來,那個人一氣之下用酒瓶砸在明明的臉上,明明的臉才變成這樣。明明毀容以後自暴自棄染上瞭毒癮,我沒辦法才把她關起來,就是想讓她把毒癮戒掉。”
“你說的是真的?”老潘一臉狐疑。
“廢話!”黃毛說,“這條街要沒有我強哥,那些女孩早讓人欺負死瞭。”
老潘把目光轉向明明:“明明,他說的是真的嗎?”
明明看瞭看阿強,猶豫瞭好一會兒,終於認命地點點頭。
老潘心情復雜地看瞭看明明,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該你瞭,你到底是幹什麼的?”阿強沒給他時間後悔被騙一事。
老潘收回視線:“我是整形醫生。”
“還嘴硬,看來真得弄你瞭!”阿強冷笑一聲,拿著手術刀奔向老潘。
“我說的是真的!”老潘急瞭,“我可以給明明整形,如果整不好你們再動我也不遲!”
阿強腳步一頓,站在那裡看瞭看老潘,又看瞭看明明,最終點點頭同意瞭。
老潘現在是在逃人員,沒有正規的手術室,隻能在這個地下手術室手術。為瞭保證手術不出差錯,他給阿強開瞭一張長長的單子。
別看阿強那副模樣,沒想到做事倒是穩妥,他按照老潘的要求,很快就準備齊瞭整形手術需要的所有器材和藥物,並重新佈置瞭手術室。
一切準備停當,黃毛恐嚇老潘:“為瞭弄到這些東西,強哥可是費瞭不少勁,你要是敢騙我們,可饒不瞭你。”
老潘不以為然,讓黃毛躺到手術臺上,黃毛不願意,奈何阿強靜靜地看著他,黃毛隻好屈尊躺下。
老潘拿起一把手術刀,走到黃毛身邊在他臉的上方比劃瞭兩下。
黃毛一驚:“你要幹什麼?”
“我看看這個無影燈好不好用。”老潘淡淡地說,說完把手術刀放回原處,檢查桌子上的藥品。
“東西都是按你說的一樣都不少,你打算什麼時候手術?”阿強問。
“還缺一樣東西。”老潘說。
“什麼東西?”
老潘打量瞭一下阿強:“還缺一個助手。”
阿強百般不情願,可惜他是個好大哥,為瞭明明的臉,大哥阿強隻好委屈自己一下,穿上手術服給老潘當瞭一把助手。
手術結束,阿強走出手術室,看到地下手術室的生活區裡,黃毛正往冰箱裡塞啤酒。他走過去拿起一瓶啤酒,大口地喝瞭兩口。
黃毛問:“強哥,怎麼樣,手術做完瞭?”
“做完瞭。”阿強回。
“那小子靠不靠譜?”
阿強想瞭想,點點頭:“看上去挺專業,就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這段時間機靈點,別讓他跑瞭,回頭如果明明的臉沒好,還得收拾他。”
令阿強欣慰的是,老潘不但沒有跑,還盡心盡力照顧著手術後的明明。
等到一冰箱的啤酒喝完,明明臉上的紗佈也要拆除瞭。
拆紗佈那天,阿強等人在旁邊緊張地看著,等到紗佈一圈圈繞下,阿強驚訝地瞪大瞭眼睛,繞著明明轉瞭兩圈,對著老潘豎起大拇指:“你還真是整形醫生?你應該去醫院上班啊。”
明明拿著鏡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鏡子裡,她的臉雖然沒有完全康復,但已經能看出以前的面貌瞭。她摸著臉,忍不住落下淚來。
老潘看著明明,欣慰地笑瞭笑,聽到阿強的問題,神色一暗:“我被醫院開除瞭。”
阿強搖搖頭:“太不尊重人才瞭。”
老潘一愣,若有所思。
阿強是個惜才的人,明明的手術如此成功,他馬上就有瞭“唯才是用”的想法。
他請老潘去披薩店吃飯,看著對面狼吞虎咽的老潘,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邀請老潘合作。
“什麼合作?”老潘不解。
“發揮你強項,整形,我幫你找客戶,賺瞭錢我抽三成。”合作模式阿強已經想明白瞭。
老潘剛要說話,突然想起什麼,一翻口袋,脫口喊道:“不好!”
阿強以為他沒帶錢:“放心吧,這頓我請。”
老潘說:“手機不見瞭。”
“你手機丟瞭?”
老潘搖搖頭:“是明明男朋友的手機,要是被明明拿走瞭就麻煩瞭。”
“手機裡有啥?”
“回頭再解釋,明明呢?”
“回傢瞭。”
老潘嚯地站瞭起來,著急忙慌地沖瞭出去。阿強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他跑出去。
當老潘和阿強趕到明明傢的時候,一切已經晚瞭。
屋子裡沒有人,桌上隻有一個空瞭的包裹盒子,裡面的婚紗不翼而飛。
阿強看到老潘心急如焚的樣子,越發疑惑:“手機到底怎麼回事?”
老潘匆忙解釋瞭一遍。原來那部手機裡的視頻是彥斌留給明明的遺言,那件婚紗是彥斌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他知道自己沒機會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瞭,希望明明穿著它找到一個比自己更愛她的人。
兩人正在發愁明明會去哪裡,突然一個白色人影從窗外劃落。
“明明!”阿強立刻沖到窗前往下看,但見樓下,穿著白色婚紗的明明倒在血泊中,鮮血從她身體周圍緩緩流出。
二人急忙沖下樓,老潘蹲跪在明明身邊,查看明明的傷勢,阿強則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時,明明身邊的手機突然響起。老潘撿起地上的手機,看到手機上收到一條短信。老潘皺瞭皺眉,打開手機查看短信。
“喜歡你的新臉嗎?”
老潘一驚,迅速起身環顧四周,尋找可疑人的蹤影,但這個時間小區裡人並不多,僅有的幾個人也都遠遠地好奇地觀望著,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老潘回撥發送短信的號碼,電話撥出去的同時,一陣電話鈴聲傳來。
老潘慢慢轉身尋覓聲音的來源,電話卻突然被掛斷瞭。接近著,一個身影快步朝前走去,老潘連忙跟瞭上去,那人發現老潘追上來,慌忙逃跑,老潘緊追不舍。
眼看那人拐過一個拐角,老潘加快步伐跟著拐過去,迎接他的卻是一條人來人往的大街。
街上人流如織,各色人等聚齊:帶小孩的婦女,過馬路的老人,做小買賣的商販……每一個人路過時都忍不住側目看向神色異常的老潘,每一個看起來都很可疑,都仿佛在沖著他詭異地邪笑。
這些人的臉在老潘面前扭曲變化,一張張放大又縮小,走近又遠去。老潘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恐怖片裡,周圍是真實又虛假的場景。驚恐從老潘心底一點點放大,到最後竟然漸漸化作瞭迷茫。他一時不知身在何方,竟不知今夕何夕。
手機就在這時再度響起,老潘下意識地接通,裡面傳來一個經過處理過的聲音。
“喜歡你的新臉嗎?”那個聲音說。
老潘愣愣地聽著,沒有說話。
他一抬頭,遠遠看見遠處一輛汽車,一個人坐在駕駛位舉著手機,老潘心念一動,朝著那輛車走過去。
手機就被掛斷瞭。
幾乎同時,車裡的人也放下手機,發動汽車。
老潘連忙飛奔過去,拼命追趕著越開越快、越開越遠的汽車。終於,汽車把老潘遠遠地甩在瞭身後,老潘體力不支,跪在地上,絕望地看著汽車消失在車流中……
好在明明傢所在的小區樓層較低,明明有驚無險,很快就在醫院醒瞭過來。得知消息的王小艾也趕到醫院照顧她、勸慰她,終於讓明明重新有瞭活下去的勇氣。
王小艾來瞭以後,老潘和阿強就把病房讓給瞭兩個女生,二人走到外面走廊上,並肩坐在長椅上。阿強再次邀請老潘一起合作。
老潘正要回答,一眼瞥見一個護士推著裝藥的推車路過,他忽然想起什麼,起身問護士:“請問腎臟科在幾樓?”
“五樓。”
“謝謝。”老潘轉身朝電梯走去。
阿強跟上來:“你腎怎麼瞭?”
“我去開藥。”
“開藥得有病歷。”
“我有。”老潘不再理會阿強,快步前行。
老潘買好藥,表示要去給女兒送藥,沒想到阿強提出開車送他去。
老潘猶豫瞭一下,想到自己這張臉不便公開露面,便點點頭同意瞭。走出醫院時,老潘掏出帽子、口罩戴上。
阿強有些詫異:“你為什麼老戴著帽子、口罩?”
老潘淡淡地道:“習慣瞭。”
到瞭老潘傢所在的小區,老潘讓阿強把車停在街道上,獨自走進小區。走到樓下,老潘意外看到盧克及其老婆。他愣瞭一下,迅速躲在樹後,聽二人說話。
就聽盧克老婆問:“錢要到瞭嗎?”
盧克說:“她說明天就給我,但她卡裡就剩十萬瞭,剩下的得過幾天還。”
盧克老婆不滿:“你咋這麼傻呢?過幾天要不還呢?”
盧克無奈:“人傢確實沒錢瞭,我也不能逼人傢,畢竟老潘跟我是朋友。”
盧克老婆哼瞭一聲:“朋友?害你欠瞭一屁股債,我寧可你沒這個朋友。”
老潘立刻就明白瞭盧克夫妻來此的目的。當初他被開除的時候,一傢人過得很困難,是盧克好心拉著老潘來盧城合夥開整容門診的。當時就說好瞭,一個出錢一個出力,賺錢瞭一人一半,為此盧克管人借瞭不少錢。現在他不在瞭,診所估計也開不成瞭。盧克來此,肯定是跟陳婉要錢的。
但老潘是傢裡唯一的經濟來源,他知道傢裡有多少錢,卡裡撐死瞭不過十萬。陳婉又是個不會拒絕人的好脾氣,恐怕無論如何也拉不下臉不還錢。
想到這兒,老潘心中一陣難過。於是,他從樹後走出來,摘下口罩,喊瞭一聲盧克。
盧克很快認出瞭老潘:“你是……我想起來瞭,你是老潘的表弟?”
老潘點頭:“我哥欠你的錢我來還。”
“但是你嫂子已經……”
盧克老婆拽瞭拽盧克的胳膊,打斷盧克:“你是潘哥的弟弟啊,我是盧克的愛人,你剛才說潘哥的賬你來還?”
“對。”
“那什麼時候能把錢給我們啊?”盧克老婆問。
“你給我點時間,我把錢湊夠瞭就還你。”老潘說。
“行,你盡量快點。”
送走瞭盧克夫婦,老潘拎著藥來到傢門前,剛要伸手敲門,想瞭想,最終還是把手放下瞭。
他靜靜地看著那道熟悉的大門,想到一傢三口曾無數次歡笑著一同進出這道門,而如今明明隻是隔著一道門,他與她們卻成瞭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心中不禁一陣難過。
他在那裡站瞭好久,站到腿腳發麻,這才把藥放在門口,黯然離開。
走出樓裡,老潘抬頭看著樓上的傢。傢裡亮著燈,他希望陳婉能突然出現在窗口,好看她一眼,然而他仰著頭看瞭很久,看到脖子僵硬,那裡始終沒有人出現。老潘躊躇片刻,終於還是轉身離開。
不遠處的隱蔽處,黎耀靜靜地看著老潘。
那天陳婉認出頌坤的臉以後,他以關心陳婉母女的借口來過陳婉傢幾次,向陳婉打探老潘的底細,卻沒發現任何異常。因而,他越發懷疑瞭。
最近,他一直在陳婉母女身邊跟蹤,想等著那個“頌坤”主動送上門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被他等到瞭。
他看到老潘走過來,正要上前,忽然發現老潘的身後跟著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男人手中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小心!”黎耀忍不住大喊一聲。
老潘站住,扭頭看向黎耀,發現是個不認識的人。正在他愣神的時候,鴨舌帽加快步伐朝老潘走去。
“別動,警察!”黎耀眼看不好,隻好亮明身份。
老潘以為黎耀是來抓自己的,大驚,撒腿就跑。
鴨舌帽沒有追老潘,而是停下腳步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黎耀。
黎耀站在原地,神情淡定地看著鴨舌帽,二人眼神對峙著。鴨舌帽暗暗攥緊瞭手裡的刀。
這時,幾對青年男女從黎耀身後經過,鴨舌帽笑瞭笑,把刀放進懷裡,轉回身快步離開。黎耀連忙追瞭過去,但追瞭幾步,他忽然停下腳步,朝老潘的方向追去。
然而,當他追出小區,老潘所在的車已經絕塵而去。
黎耀一臉懊悔。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陳婉打來瞭。
黎耀接通電話,邊打電話,邊轉身往小區走去。
車裡,老潘緊張不安地朝後面張望著。
開著車的阿強實在看不下去瞭:“別看瞭,沒人追瞭。”
老潘這才長出一口氣。
“誰追你啊?”
老潘遲疑瞭一下:“要賬的。”
阿強得意一笑:“高利貸吧?”
老潘點點頭。
阿強笑:“那你還不跟我合作?賺瞭錢把債還上不就沒人追你瞭嗎?”
老潘眼睛一亮,想瞭想,說:“合作可以,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預支我點錢。”
“多少?”
“二十萬。”
“你要這麼多錢幹嗎?”
“不同意就算瞭。”
“好,我先給你二十萬。”
“我還有個條件。”老潘又說。
“說吧。”
“給我找個住的地方,一定要隱蔽安全。”
阿強微微一笑:“明白,這一點你放心,我給你找的地方絕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
“你怎麼來的這麼快。”陳婉打開門,看到門外的黎耀,詫異瞭一下。
“我正好在附近。你找我說有急事?”黎耀問。
“我老公的合夥人剛剛來過,他和我說瞭一件奇怪的事。”陳婉邊說,邊把黎耀讓進屋裡。
黎耀剛要往裡走,陳婉看到門口的藥盒,問:“那是什麼?”
黎耀打開盒子,裡面是兩瓶藥。
陳婉接過藥,一臉驚恐:“這是我女兒吃的藥,誰送來的?”
黎耀看著那兩瓶,想到剛剛看到的“頌坤”,沉默瞭一會兒。但他沒有把頌坤出現的事告訴陳婉,隻是轉入正題,讓陳婉先說說找他來的目的。
陳婉這才想起正事。原來盧克登門要錢時,意外提及老潘辭職以及沒有出席交流會的事,而老潘從來不是這樣不負責任的人。她把這些一五一十地告訴瞭黎耀。
黎耀想瞭想,問:“這藥會不會是頌坤送來的?”
“這不可能,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女兒吃這個藥。”陳婉脫口否認,卻越說越沒底氣。
黎耀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叮囑陳婉如果再見到頌坤,一定要通知自己,便離開瞭。
送走黎耀,陳婉心情越發復雜。
“這是不是爸爸給我買的藥?”昕昕不知何時從房間出來,拿起桌上的兩瓶藥問。
陳婉看瞭看昕昕,想到還錢的事,心情沉重。她隻是一個傢庭主婦,老潘離開後,隻能坐吃山空,現在還瞭盧克的錢,她們母女的日子還不知道該怎麼過。她想瞭想,決定給昕昕換個便宜點的幼兒園。
阿強所說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傢。
他拎著日用品,帶著老潘走進屋,順手把晾幹的衣服收起來,收到一條內褲,拿起來聞瞭聞:“哎呀!沒洗幹凈,我回頭再洗一遍。”
傢裡一個男生正坐在輪椅上看電視,阿強跟老潘介紹:“我弟弟小傑,讀警校的時候訓練不小心摔瞭,癱瞭。”
小傑無動於衷,好像沒有聽見一樣。老潘詫異地看著小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耳朵也聾瞭。
阿強猜出老潘的心思,說:“他能聽見,隻是說不瞭話,你今天就住這兒,明天我就帶你去洽談個項目。”
“什麼項目?”老潘問。
“整形啊,白拿我二十萬啊。”
老潘這才想起來:“哦,對對對。”
等阿強推著小傑進瞭臥室,伺候弟弟睡覺,老潘開始環顧屋內。他看到墻上掛著小傑警校時的照片,是個幹凈帥氣的小夥兒,跟現在死氣沉沉的人天壤之別。
老潘看瞭看阿強的臥室,確認阿強一時半會不會出來,這才掏出手機,找到“神秘人”的電話打瞭過去。然而,手機裡除瞭機械女音提示對方已關機,再也沒有其他回應。
老潘不肯放棄,鍥而不舍地反復撥打,仍舊一無所獲。
第二天,阿強帶老潘去瞭一傢整形醫院。
坐在樓下等人時,阿強顯擺:“怎麼樣,這傢整形醫院是不是比那破工廠強多瞭?”
“……”老潘無語。
這時,一個穿著體面的男人從樓上下來。
阿強連忙站起來:“胡總,又見面瞭。”
“你怎麼又來瞭,上次從我這拿走那麼多藥品,還想要幹嗎?”胡總不悅地說。
“我這次來是給你推薦一個人才。”阿強說,“介紹一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潘醫生,這是這傢醫院的老板胡總,以後你就在這做手術。”
胡總打量瞭一眼老潘,低聲對阿強說:“我這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一個人來我這兒動刀,萬一出點問題,我這醫院還開不開瞭?”
阿強胸有成竹:“你放心,他隻給我帶來的人整形。”
“那也不行。”
“明白瞭,胡總。”阿強說,“這樣,我打個電話。”說著,就拿出手機撥瞭出去,“喂,嫂子,我是胡總的哥們兒阿強,上次你過生日我送的榴蓮蛋糕……”
胡總本來被他這痛痛快快接受現實的態度弄得一臉莫名,聽到電話內容,頓時緊張起來:“你要幹什麼?”
阿強沒理胡總,繼續講電話:“上次你不是問我,我和胡總是怎麼認識的嗎?”
“好瞭好瞭,我答應你。”胡總連忙妥協。
就聽阿強很自然地說下去:“我倆以前在一個幼兒園,從小就認識,沒事,嫂子,我過兩天整兩盒燕窩給你送去。”
阿強掛斷手機,與胡總握手:“多謝胡總,晚上一塊喝酒,我安排。”
“根據監控錄像,這輛車一直開到瞭盧城酒吧街,但不巧的是有一個監控設備壞瞭,沒拍到這輛車最後停在什麼地方。”盧城警署辦公室裡,一名警察站在監視屏前,對安迪和黎耀如是說。
黎耀坐在後面,嚼著口香糖,沒有絲毫要上前的意思。
“車牌號看到瞭嗎?”安迪問。
“查過瞭,是假的。”
“看來這輛車問題不小啊。”
“要不然跟黃組長申請一下,多派幾個人去酒吧街排查一下?”警察問。
“不用,人多瞭容易打草驚蛇。”黎耀突然搭話。
安迪看瞭黎耀一眼,說:“那明天我們倆先去查一查。”
走出警署大門,安迪立刻問出心中疑團:“你是怎麼找到頌坤的?”
“不都說瞭嘛,線人告訴我的。”黎耀打啞謎。
“你在盧城也有線人?”安迪狐疑。
黎耀長長地哎瞭一聲:“可花瞭不少錢呢。”
第二天,兩人一起來到酒吧街,一傢店一傢店進行排查,不知不覺,就走進瞭小艾發廊。
發廊裡,王小艾正給客人做頭發。
安迪走到王小艾面前,拿出警察證,說:“我是警察,瞭解點情況。”
王小艾說:“我們這可是正經店,隻洗頭。”
黎耀冷笑一聲:“哪個店不正經?跟我說說。”
安迪瞪瞭黎耀一眼,拿出頌坤的照片遞在王小艾面前:“見過這人嗎?”
王小艾看瞭看照片,一下子就認出是老潘。她不動聲色地問:“這人犯法瞭?”
“問那麼多幹嗎,見沒見過?”
王小艾搖搖頭:“沒見過。”
安迪遞給王小艾一張名片:“這個人很危險,有什麼線索給我打電話。”
王小艾接過安迪的名片,看著安迪和黎耀離開,神色頓時緊張起來。
陳婉咨詢瞭好幾傢幼兒園,終於找到一傢當地最便宜的幼兒園。然而,由於她們不是本地人,來此上學屬於借讀,學費仍舊貴得要死,而且無法減免。陳婉失落不已。
離開時,幼兒園老師突然叫住陳婉,說:“有一個地方倒是挺合適,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們這之前的一個老師,退休以後專門在傢幫人看孩子,雖然條件沒有我們這裡好,但是費用很低。”
陳婉已經走投無路,隻好帶著昕昕前往那位老師傢,把昕昕交給老太太,並千叮嚀萬囑咐昕昕高蛋白過敏,讓老太太多多註意。
陌生的環境讓昕昕十分不適應,她拉著陳婉的手,委屈巴巴地望著陳婉,不讓陳婉離開。陳婉狠瞭狠心,才轉身離去,離開時心裡卻五味雜陳。
欠盧克的錢太多,還有母女二人未來的生計,都是她需要考慮的問題。如今,她已經沒瞭可以依靠的人,隻能重新走出傢門找工作。
然而,陳婉的找工作之路並不順利。她投瞭簡歷之後,不是如同石沉大海,就是一聽到她是個單親媽媽就二話不說地拒絕瞭她。她投瞭一個又一個簡歷,幾乎要徹底絕望瞭。
終於,天無絕人之路,陳婉得到瞭一份房產中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