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老潘在電腦前查頌坤的資料,突然阿強推門進來,說王小艾想請他吃飯。
老潘一頭霧水:“誰是王小艾?”
“你們見過,開發廊那個,明明的閨蜜。”阿強說,“你把明明的臉整好瞭,明明也去戒毒瞭,她想感謝你。”
“你跟她說一下,我不想去。”老潘拒絕。
“別啊,為瞭我你也得去啊。”
“為瞭你?”
“實話跟你說,我挺得意這丫頭。”阿強表示,“幫兄弟個忙,咱倆輪番跟她喝,等她喝迷糊瞭,我立馬表白,這事兒就成瞭。”
老潘猶豫瞭一下:“飯店人多,我不想去。”
阿強卻眼睛一亮:“好主意啊,我怎麼沒想到。”
“什麼好主意?”
阿強喜笑顏開:“我把她叫傢裡來,就咱仨,免得人多她不好意思答應我。”
結果,人是請到傢裡來瞭,喝趴下的卻不是王小艾,而是阿強。
老潘哭笑不得,隻得先把阿強扶進臥室安頓下。等他再出去的時候,就看到王小艾用一條鐵鏈把大門鎖上瞭。
老潘詫異不已:“小艾,你鎖門幹什麼?”
王小艾回到餐桌旁,鄭重地說:“潘醫生請坐,我有話要問你。”
老潘忐忑地坐下,不知道王小艾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小艾一隻手放在桌下,用另一隻手倒瞭杯酒,端起酒杯:“潘醫生,你幫瞭明明,我發自心底感謝你,這杯酒我幹瞭。”說著,一口喝光杯中酒。
她把杯子放下,看著老潘說:“潘醫生,你到底是誰?”
老潘被王小艾突如其來的問話問懵住瞭:“你什麼意思?”
“警察拿著你的照片來打聽你的下落,說你是個很危險的人,我替你隱瞞瞭,但我當時沒說,不代表我現在不說,如果你不告訴我實話,你做瞭什麼?警察為什麼找你?我立刻報警。”王小艾緊緊盯著老潘,說著便把手機放在桌上,用手捂住。
老潘沉默片刻,給自己倒瞭杯酒,一飲而盡:“我就怕我說瞭實話你也不相信,因為我經歷的事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看著他,沒說話。
老潘無奈地嘆息瞭一聲,把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一五一十說瞭出來,然後說:“總之,我被換瞭臉,被當成瞭逃犯,警察到處找我,而且彥斌的死也算在瞭我的頭上,就算警察能驗明我的真實身份,我也洗脫不瞭殺害彥斌的嫌疑,所以我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找到給我換臉的人,證明彥斌的死與我無關,隻有這樣我才能回傢。”
他喝瞭一口酒,看著王小艾:“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打電話報警,我隻能聽天由命瞭。”
王小艾遲疑片刻,一字一句地說:“我相信你。”
老潘一愣:“你相信我?”
“直覺,你不是壞人,壞人不可能幫助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你不報警瞭?”
“你是被冤枉的,我為什麼要報警?”
老潘感激不已:“謝謝你。”
“客氣什麼。”王小艾放松下來,把一直放在桌下的手拿上來。
老潘這才發現,原來她那隻手一直握著刀,他瞪大眼睛看瞭看刀,又看瞭看王小艾。
王小艾尷尬:“剛才不知道你是冤枉的,拿瞭個傢夥防防身。”
老潘問:“如果你不相信我呢?”
王小艾拿起刀:“捅死你!”說著,做瞭個兇狠的表情,顯得十分可愛。
老潘愣瞭一下,隨即兩個人一起笑瞭起來。
王小艾問:“你為什麼不再驗一次DNA,這樣起碼可以讓你老婆孩子知道你還活著。”
老潘嘆瞭口氣:“陳婉不知道上一次的結果是假的,她不可能讓昕昕再驗一次。”
“為什麼一定要她同意呢?等你驗完瞭再告訴她結果不行嗎?”
老潘從來沒想過這種方式,不禁陷入沉思。
第二天,阿強醒來,對於昨晚的事沒有任何記憶。他拉著老潘來到小艾發廊,想問問昨晚他斷片後到底發生瞭什麼。
發廊裡一個女孩正在跟王小艾說話,看到老潘,她連忙上前,感謝老潘給自己整容,說還有幾個姐妹也想排隊整容。阿強聽得開心,決定去買烤蝦犒勞犒勞自己和老潘。
阿強剛走沒多久,一個男人來到小艾發廊。王小艾正和老潘在裡面說話,聽到外面阿蘭問:“先生理發嗎?”
男人說:“我找人。”
老潘和王小艾俱是一愣,王小艾把簾子拉開一個縫,看到外面的男人就是上次來的那個男警察。老潘一聽,就要起身逃走,王小艾一把按住他:“別動,你就待在這兒,我出去應付一下。”
老潘想瞭想,故作鎮定地躺在洗頭椅上。
外面來的正是黎耀。
幾分鐘前,他拿著頌坤的照片在酒吧街打聽,意外得知頌坤進瞭小艾發廊,便趕緊追瞭過來。
他看到王小艾走出來,拿出照片,問:“這人在你這兒吧?”
王小艾不耐煩:“上次不是說過瞭嗎,沒見過。”
黎耀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一副不準備走瞭的樣子:“包庇逃犯可是大罪,你想清楚。”
王小艾有些心虛,下意識地看向洗頭床的方向。
黎耀是何等敏銳之人,沒有放過這個微小的眼神,也跟著朝洗頭床看瞭一眼。
王小艾看到,立刻故作鎮定地說:“阿蘭,裡面的客人洗完頭瞭,你給吹一下,把錢結瞭就可以走瞭。”然後轉向黎耀,“這人啊,剛走,要不我帶你去找他吧?”
黎耀不疑有他,跟著王小艾走出發廊。
裡面的老潘聽見王小艾的話,明白她在暗示自己趕緊走。等王小艾領著黎耀離開,他慢慢從發廊探出頭,看見二人越走越遠,便悄悄走出來,腳步急促地朝相反方向走去。
誰知今天老潘出門沒查黃歷,王小艾二人剛走出幾步,就遇到買蝦回來的阿強。阿強看到王小艾出門,問她去哪兒。王小艾隨口敷衍有事,誰知阿強同志是個豬隊友,今天熱情過頭,話多得讓王小艾有點想抽他。
三人擦肩之際,就聽阿強說:“老潘沒走吧?”
王小艾頓時驚呆,站在瞭原地。黎耀也本能地站住。
阿強繼續說:“那這蝦我們等你回來再吃吧。”
回應他的是黎耀的行動。黎耀轉身就朝發廊跑去。
“老潘,快跑!”王小艾大喊。
遠處的老潘聽見王小艾的喊聲,回頭一看,隻見黎耀徑直朝他跑來,頓時驚恐萬分,撒腿往前逃跑。
王小艾見黎耀追瞭過去,推瞭一把阿強,也跑瞭過去:“都賴你!”
阿強一頭霧水:“什麼情況?”
王小艾沒理他,已經拐進旁邊的枝杈胡同抄近路追去。
老潘在巷子裡瘋狂逃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跑到一條胡同口,他停下來,手扶著墻大口喘氣。
“老潘,快過來!”突然,王小艾從兩座房子間的狹窄縫隙裡鉆出來,沖他喊。
老潘立刻跑過去,和王小艾背靠著墻,面對面,同時往縫隙中間蹭。
縫隙中間有一部分陰影,王小艾和老潘躲在陰影裡,臉快貼在一起。
兩人緊張地屏氣凝神,透過縫隙,看到黎耀跑過來。黎耀站在縫隙外,從外朝裡看。兩人緊張得心臟都要跳出來瞭。好在他們躲避的地方光線昏暗,黎耀隻是看到光亮的部分沒有人,便迅速朝前追去。
兩人看著黎耀跑過,長出一口氣,同時轉過臉,鼻子撞在一起,都有些尷尬,但誰也不敢出聲。
未幾,阿強跑過來,兩人這才慢慢地從縫隙裡鉆出來。
三人迅速逃離現場,沒敢回小艾發廊,而是直接去瞭阿強傢。
一進傢門,阿強就問:“趕緊說說怎麼回事,那人為什麼追你?”
老潘沉默,不知如何開口。
王小艾立刻說:“那人是我前男友。”
阿強詫異:“你還有前男友?”
王小艾反問:“我為什麼不能有前男友?”
阿強無法反駁:“行,前男友為什麼要追老潘?”
王小艾繼續編:“他想跟我復合,我想讓他死心就說老潘是我男朋友,他一生氣就想揍老潘。”
阿強不願意瞭:“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應該說我是你男朋友,讓他來找我!哎呀,買個蝦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看來是信瞭。王小艾和老潘對視一眼,都放下心來。
王小艾又說:“這兩天我不能去發廊瞭,得找個地方避一避,你也不要去瞭。”
阿強不解:“我為什麼要躲?我還怕他瞭?”
王小艾沒回答他,說:“要不然我先住你傢吧?”
阿強一愣,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變:“其實躲一躲也行,感情這東西說不清,讓你前男友冷靜冷靜。你就安心在我傢,我陪你療傷。”
王小艾問:“你傢還有地方住嗎?”
“住我房間?”
“什麼?”
“我住沙發。”阿強說,“我去幫你把屋收拾收拾,老潘,你給小艾倒杯水。”說著,便興高采烈走進臥室。
王小艾這才低聲囑咐老潘:“你這兩天也小心點。”
老潘點點頭。
老潘那天在小艾發廊遇到的女孩名叫夏夏,一直受阿強照顧。
這天,她突然提出請阿強、老潘、王小艾吃飯,王小艾考慮到老潘不能拋頭露面,提出在傢裡吃。飯桌上,夏夏告訴大傢她要結婚瞭,並感謝阿強一直以來的照顧,說著就落下淚來。阿強受她感染,也忍不住鼻頭反酸,借口趕夏夏去拿酒,痛痛快快擦瞭把眼淚,卻嘴硬地責怪是辣椒放多瞭。
老潘第一次真正認識阿強的另一面,忍不住問他:“後面的手術還做嗎?”
阿強詫異:“做啊,為啥不做?”
“你不怕她們像夏夏一樣,做完手術都走光瞭?”
阿強笑瞭笑:“天下沒有不散的飯。要是她們都像夏夏一樣找到幸福,我真心替她們高興。”
老潘拍瞭拍阿強的肩膀,聊作安慰。
阿強感激地看瞭老潘一眼,問:“我一直不明白,你整形技術這麼好,醫院為什麼開除你?”
老潘神色一黯:“因為一次事故。”
阿強驚詫:“你做手術還出過事故?”
老潘點點頭:“那時候我老師剛去世,我狀態特別不好……”
事情要從老潘的老師楊教授的去世說起。楊教授是老潘最為尊敬的人生導師,他的死給瞭老潘很大的打擊,原本有過酗酒前科的老潘在悲傷之下再度開始酗酒。
恰好有位劉局長的女兒要在他們醫院做個小手術,院裡很重視,本來安排的負責人是楊教授,楊教授一走,院長就把這項重任交給瞭老潘。老潘心知自己不在狀態,本想拒絕,院長卻堅決不同意,認為院裡能跟楊教授水平旗鼓相當的隻有老潘。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手術中,酗酒的後果終於顯現出來,釀成瞭大錯。手術失誤,老潘也失去瞭工作。
聽完他的講述,阿強感嘆:“人這輩子總得有點磕磕絆絆。”
老潘笑瞭笑,說:“你跟你弟弟的關系好像有點緊張。”
“他嫌我賺的錢臟,覺得我不是正經人,估計他要是不癱瘓,能親手把我送進監獄。”阿強聳聳肩。
“那你為什麼不換個工作?”
“我要是不幹,那些姑娘誰管?有人欺負她們咋辦?”阿強說,“你別看我平時吊兒郎當的,我可是她們的主心骨。”
是不是主心骨老潘不知道,但看夏夏的態度,他的確是那些姑娘的保護神。於是,老潘問:“阿強,你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
“我想做個親子鑒定。”
“誰的親子鑒定?”
“我和我女兒,但我不想讓我老婆知道。”
阿強憑借自己簡單務實的腦回路理解瞭一下他的意思,點點頭:“怪不得你不回傢,男人這方面必須謹慎。”
阿強動用自己龐大的小弟群體,很快就摸清瞭陳婉送昕昕去的新幼兒園。然後,他和老潘一身正裝來到老太太傢,謊稱是教育管理署的,有人舉報老太太私自開設幼兒園,他們要進行檢查。
老太太一聽就急瞭,說:“我沒有營業執照,但我以前就是幼兒園老師,我帶孩子不會出問題的。”
阿強一本正經地說:“出不出問題你說瞭不算,我得檢查一下,看看這裡的衛生情況和消防設施齊不齊全。”
“好好,請進吧,你想檢查什麼我帶你去。”老太太相當配合。
阿強和老潘走進門,孩子們正在吃飯。阿強像模像樣地進行瞭一番衛生檢查,而老潘拿著棒棒糖分給孩子們,讓他們不要說話,然後徑直走到昕昕面前,摘下口罩。
“爸……”昕昕認出老潘,剛要喊爸爸,老潘做瞭一個噤聲手勢阻止她。
“昕昕,爸爸帶你出去玩,好不好?”老潘問。
昕昕高興地點點頭。
老潘拿出一個糖果給昕昕:“老規矩,不告訴媽媽,媽媽不讓昕昕吃甜的。”
昕昕又點點頭。
“走,爸爸帶你去吃冰淇淋。”老潘抱起昕昕悄悄走出去。
按照事先計劃好的,老潘先帶昕昕去吃飯,然後再帶她去做親子鑒定。
老潘帶著昕昕來到一傢披薩店,邊吃邊詢問昕昕最近的情況。沒想到吃到一半,昕昕突然呼吸困難,身上莫名多瞭很多塊狀紅包。老潘意識到昕昕是過敏瞭,立刻撥打急救電話,把昕昕送去醫院。
另一邊,陳婉得知昕昕失蹤的消息,立刻趕到瞭老太太傢裡。正在二人焦急不已,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陳婉接到瞭醫院的電話。
陳婉趕到醫院時,昕昕已經脫離瞭危險,老潘正在病床邊跟醫生說話。陳婉確認昕昕沒事,又從醫生口中得知昕昕是因高蛋白過敏才這樣的,氣憤之下,以為是老潘所為,拽著老潘走出病房。
一出病房,陳婉劈頭蓋臉地質問:“你怎麼在這?為什麼害我女兒?”
“昕昕也是我女兒,我為什麼要害她?”老潘反問。
“住口!”陳婉情緒越發激動,“我不想再聽你胡說八道瞭,你纏著我還不夠,連我女兒也不放過,你到底想幹什麼?”
老潘忍耐著解釋:“陳婉,我真的是潘啟文,我真的是昕昕的爸爸。”
“你閉嘴!”陳婉嘶吼,“如果你是她父親,為什麼連自己女兒吃什麼過敏都不知道?”
“昕昕過敏跟我沒關系,我就是想帶她再驗一次DNA。”老潘說。
“還驗什麼?不是已經驗過瞭嗎?我不想再聽你胡說瞭!”陳婉冷冷地說,“我告訴你,別說再驗一次,就是再驗一百次,你都不是昕昕的父親,就算檢驗出你和昕昕的DNA一致,我也不相信,肯定是你做的手腳!”
老潘又無奈又痛心:“陳婉,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
“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逃犯?”
陳婉此話一出,周圍人紛紛側目。
陳婉立刻喊道:“快報警,他是逃犯!他想害我女兒!”
“不用報警瞭!我會去自首的!”老潘深深地看瞭陳婉一眼,轉身決然而去。
老潘是真的被陳婉傷到瞭,他站在盧城警署對面,看著盧城警署的大門,一根一根地抽著煙,抽瞭很久。
然後,他把最後一根煙頭扔在地上,大步朝對面走去。如果自首能讓陳婉相信他,他可以自首一千一萬遍。
可剛舉步,一隻手一把抓住老潘的胳膊把他拽瞭回來,是王小艾。
王小艾拉著老潘:“我和阿強到處找你,你來這幹嗎?”
老潘面無表情:“我要自首。”
“這地方說話不方便,換個地方,跟我走。”
王小艾把老潘一路連拖帶拽地帶回瞭阿強傢。
當兩人坐在阿強傢的客廳裡,王小艾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氣憤地問道:“你想沒想過後果?你現在的臉是通緝犯,警察會直接把你關起來,沒人聽你換臉的故事!”
老潘卻說:“警察可以驗我DNA,證明我不是逃犯,警察肯定驗不錯。”
“就算DNA能證明你是潘啟文,假華子呢?假華子傢有你的指紋,還有人證,殺假華子的嫌疑人可是你潘啟文,不是頌坤!”
“我是被陷害的!”
“證據呢?”
老潘啞口無言。
王小艾這才長舒瞭幾口氣,耐心地說:“你現在去自首,要麼被當成逃犯,要麼被當成殺人犯,哪個是你想要的結果?”
“那我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活著?”老潘一臉難過。
“找啊,找那個給你換臉的人啊,找到瞭你就可以變回去瞭,也可以洗脫罪名瞭。”王小艾說。
老潘看著王小艾,不知是不是被王小艾的積極樂觀感染,竟真的被她說服瞭。
因為就醫及時,昕昕很快就出院瞭。
離開醫院時,昕昕還惦記著爸爸。她不停地追問陳婉:“爸爸去哪兒瞭?他答應帶我去遊樂園。”
陳婉停下腳步,認真地說:“昕昕,那不是你爸爸。”
“那就是爸爸!”昕昕斬釘截鐵地反駁。
“要不是那個人,你怎麼會進醫院,他怎麼可能是你爸爸?”陳婉有些氣憤。
昕昕從口袋裡掏出兩顆糖果:“爸爸給我糖吃。”
陳婉氣急敗壞,一把搶過女兒手裡的糖:“誰有糖誰就是你爸爸嗎?”
恰好一對夫婦經過,陳婉把糖塞到男人的手裡:“他有糖,他是你爸爸嗎?”
昕昕被陳婉嚇壞瞭,哇的一聲哭起來:“我要找爸爸。”
男人也有些生氣,想要上前理論:“你誰啊!”
妻子拉住他,拽著他離開:“別理她,神經病。”
陳婉沒理會那對夫妻的嘲諷,靜靜地看著昕昕,第一次沒有在女兒哭鬧的時候馬上去安慰她。她狠瞭狠心,說:“昕昕,你不是想找爸爸嗎?我帶你去。”
陳婉帶著昕昕去瞭骨灰存放處,把昕昕帶到假老潘的骨灰盒前。
“昕昕,你不是要找爸爸嗎?爸爸在這兒!”陳婉咬著牙,幾乎是氣憤地說道。
昕昕臉上還掛著淚痕,她呆呆地看著骨灰盒,似懂非懂。
“爸爸死瞭!不在這個世界瞭!他不可能再回到我們身邊瞭!”陳婉越說越激動。她知道這段話有多麼錐心刺骨,但她不得不說。與其說這段話是說給昕昕的,倒不如說這是她說給自己的,讓自己接受現實,不要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說著說著,她語氣哽咽,眼淚就要流出來,她趕緊抬頭看天,硬生生把眼淚憋瞭回去。
昕昕被她嚇到瞭,卻懂事地拉瞭拉陳婉的衣服,哭著說:“媽媽,昕昕錯瞭。”
陳婉忍住眼淚,平復瞭一下情緒,蹲下來抱住昕昕:“媽媽不該兇你。雖然爸爸不在我們身邊瞭,但他一定在遠處默默保護著我們。”
昕昕懵懂地點點頭,伸出小手環住媽媽的脖子。
酒吧街,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拿著頌坤的照片邊走邊打聽。
小飛哼著歌路過,一眼瞥見他手裡的照片,眼珠一轉,走上前:“我見過。”
“他在哪兒?”
小飛說:“我之前看見他跟阿強在一起。”
“阿強是誰,在哪兒?”
小飛剛要說話,脖頸便被人從身後薅住。黃毛厲聲道:“正找你呢,跑這來瞭,錢呢,強哥給瞭一次機會,別給臉不要臉。”
“還還,我肯定還。”小飛連忙道,說完看瞭看鴨舌帽,“他是阿強的小弟,他知道阿強在哪兒。”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黃毛一頭霧水。
誰知鴨舌帽一把抓住黃毛的手腕:“帶我去見阿強。”
“撒手!撒手!疼!”黃毛疼痛難忍,抓住小飛脖頸的手便松瞭,小飛趁機一溜兒煙地跑瞭。
鴨舌帽松開手:“帶我去見阿強。”
“你誰啊?”黃毛直直地看著鴨舌帽。
鴨舌帽目露兇光地瞪著黃毛。二人對視片刻,黃毛意識到對方不好惹,便道:“誰是阿強啊?我根本就不認識。”說完,轉身離去。
鴨舌帽站在原地,毫無表情。
當天晚上,當黃毛在外面瘋瞭一整天,開開心心地回到傢,剛掏出鑰匙要開門,突然一個人沖過來用肘部擊昏瞭他。
黃毛再醒來時,已經在自己傢客廳裡瞭。他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的脖子被吊在吊燈上,雙手被捆綁著,兩隻腳踩在板凳上。他拼命掙紮,甚至想罵娘,奈何嘴裡塞著毛巾,根本說不出話來。
浴室傳來電動剃須刀的聲響。沒一會兒,浴室門打開,鴨舌帽赤裸著上身走瞭出來。他的胸前有一道明顯的刀疤。他把外衣套在身上沒系扣子。
“問你幾個問題,不許撒謊,不許亂喊。”鴨舌帽走過去把黃毛嘴裡的毛巾掏出來。
黃毛立刻大喊起來:“救命啊!救命!殺人啦!”
鴨舌帽二話沒說,一腳踹開黃毛腳下的板凳,黃毛瞬間被吊在半空喘不上氣。鴨舌帽不慌不忙地打開冰箱,看瞭看。
“怎麼全是啤酒?少喝酒,對身體不好。”說著,鴨舌帽拿出一瓶啤酒,一邊大口喝一邊走到黃毛身邊,用腳把板凳挪到黃毛腳下。黃毛緩過這口氣,大口大口喘著氣。
鴨舌帽舉起頌坤的照片給黃毛看:“見過這個人嗎?”
黃毛不說話。
鴨舌帽抬起腳要踹凳子。
黃毛立刻慫瞭:“見過!見過!他跟阿強在一起,放瞭我吧。”
當黃毛的女朋友回來的時候,黃毛已經把一切都乖乖吐出來瞭。他一聽到門口鑰匙開門的聲音,立刻大喊救命,鴨舌帽氣憤地一腳踹掉黃毛腳下的板凳,黃毛雙腳離地,懸在空中。
門外的女朋友嚇得手足無措,慌亂中鑰匙掉在瞭地上。
她彎下身正要撿起,忽然門被打開,一雙腳走瞭出來,女朋友低著頭不敢抬頭看,隻見那雙腳從她身邊經過,慢慢離開。她這才起身沖進門去……
鴨舌帽悄悄潛入阿強傢,進入小傑的臥室。
小傑正坐在輪椅上看電視。鴨舌帽看到他,愣瞭一下,四處察看一番,然後慢慢走到小傑身邊。
鴨舌帽拿出頌坤的照片:“你見沒見過這個人?”
小傑狠狠盯著鴨舌帽。
“不會動?也不會說話?可憐。”鴨舌帽說,然後他發現小傑的手指在微微抖動,想瞭想,便道,“見過就敲一下手指,沒見過就敲兩下手指,明白嗎?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小傑眉頭緊鎖,神情緊張。
照片上的人他當然見過,就在幾天前他還看到過關於這個人的通緝令新聞。但是,老潘真的是個惡貫滿盈的壞人嗎?
他想起來他看到新聞那天的事。那天老潘也在,也看到瞭新聞,然後他默默地拔掉瞭電視機電源線,坐到傢裡那架落灰的鋼琴旁,慢慢掀起琴蓋,彈奏古典鋼琴曲。
“我叫潘啟文,是一個整形醫生,有人把我的臉換成瞭通緝犯的臉。”老潘背對著他說。
過瞭一會兒,他走到小傑面前,從手機裡翻出陳婉的微博:“這是我妻子,這是我女兒,我隻有找到給我換臉的人,才能回到她們身邊。”
那時候老潘的眼睛是真摯的,絕不像一個騙子。
於是,小傑輕輕地敲瞭一下手指,又敲瞭一下。
“我再問一次,見沒見過這個人?”鴨舌帽再次確認。
小傑又敲瞭兩下手指。
鴨舌帽看瞭看小傑,收起照片,起身離開。
第二天,當小傑看到老潘拿著一張寫滿二十六個字母的板子放到自己面前,又把一隻激光筆放在他手裡的時候,他真心為自己的決定高興。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老潘說:“小傑,如果你想說話就敲一下鈴,這塊板子就是鍵盤,激光筆就是你的手指,我們把你照射的字母組合起來就是你想說的話。”
王小艾在旁邊附和:“就像我們用鍵盤打字一樣。”
阿強走出房間,恰好看到這一幕,詫異不已:“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這樣我就可以和小傑說話瞭。”
王小艾催促:“小傑,趕快試一試,你現在想說什麼?”
小傑用激光筆照射字母,王小艾用筆在白板上寫下一串英文單詞。
“beautiful,美麗,小艾,小傑誇你呢。”阿強說。
“這是becareful,小心的意思。”王小艾糾正阿強。
阿強不解:“小心誰啊?”
王小艾和老潘互看瞭一眼。
這天,陳婉帶著昕昕去買菜。
二人便走邊挑選蔬菜,昕昕突然說:“媽媽,我想吃魚籽,魚籽可好吃瞭。”
陳婉一愣:“昕昕,你吃過這東西嗎?”
昕昕點頭:“吃過,幼兒園老師給我們吃的。”
“這東西高蛋白你不能吃!”陳婉心念一動,問,“你過敏那天是不是吃瞭這東西以後,才被那個人接走的?”
昕昕點點頭。
陳婉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自稱老潘的男人真的沒有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