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豬頭那又如何,嶽州那個地方不適合我住,回到長安享享清福有什麼不對的,我大哥去世瞭,傢裡沒個當傢男人不成傢啊,我那個惡婆娘已經死瞭,現在可以正大光明的回長安,照顧兩傢人,我覺得是不錯的選擇。”
薛萬徹坐在雲燁對面的椅子上,習慣性的翹著腳,不停地在那裡抖動。
“知不知道別人要一個外放的差事有多艱難,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嶽州現在已經是通都大邑,論起繁華程度也就比長安稍遜一籌,但是論起居住的舒適程度長安快馬加鞭也趕不上嶽州,你兩個兒子已經在嶽州入仕,你不好好的守著雲夢澤看湖景跑來長安找死啊。”
“你兒子都回來瞭,我待在嶽州幹什麼,我這人雖然蠢一些,但是眼色還是有的,你兒子回瞭長安,就說明嶽州會有麻煩,關庭瓏已經死瞭,現在崔傢的小子在那裡當刺史……”
“狗屁,嶽州的刺史是我,什麼時候換人瞭?我兒子是回來成親的,你又不成親,跑來長安幹什麼?我沒聽說你傢在長安還有什麼產業啊。”
薛萬徹現在就是一隻驚弓之鳥,膽子小的令人發指,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擔心好久,早就沒瞭早年間在戰陣上勇冠三軍的豪氣。
“不敢冒險啊,你把自己的兒子快快的弄回長安,你知道我那幾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你竟然沒有給我半點消息,我心裡要是不打鼓才是怪事,現在好歹一大傢子人,朝堂上又潮起潮落的,我這樣的武將都要開始讀書瞭,你說說,我能不擔心嗎?”
雲燁無奈的搖著頭,遇到這樣的豬隊友真是自己的不幸,無敵的猛將現在變成瞭膽小鬼,白白長瞭一副極為威猛的身材和一臉彪悍的大胡子。
“早年間打算造反的心思到哪裡去瞭,現在膽小成這個樣子。”
雲燁的一句話立刻就把薛萬徹驚得從椅子上竄起來,張開蒲扇一樣大的手掌就要過來捂住雲燁的嘴,雲燁側身躲開。
薛萬徹壓低嗓門說:“我的大爺啊,這話怎麼敢在兵部大堂上說啊,當年不是少不更事嗎,現在胡子都花白瞭,誰敢造反?
你看看我麾下的那些驕兵悍將,一個個把眼睛長到腦門上瞭,幾次軍演,老哥哥我的軍隊都被朝廷新組建的軍隊打得屁滾尿流,奶奶的,刀子還沒有遞上去,人就被五蠡司馬判定死亡,老夫不服氣過去問,結果人傢讓老子的軍隊離開那片區域,天爺爺啊,隻是一輪火箭覆蓋,老子軍隊原來逗留的地方就變成瞭火海。
如果造反,不用十六衛的大軍過來,你老哥哥我如果沒有被燒成焦炭,就一定會被打進檻車押解長安,等著在西市口挨刀子呢。”
雲燁點點頭,老薛的這話不假,早先密集的戰陣已經非常的不適合現在的戰爭模式,人群越是密集,死傷就會越發的慘重。
“你的軍隊今年也就要開始整編瞭,我會專門給你多弄些軍士長,都是隨我西征的老人手,一旦訓練完成,以你彪悍的作戰風格,重新成為大唐的悍將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雲燁說到這裡忽然停住瞭,猛地沖到薛萬徹的身邊,狠狠地踹瞭兩腳,這才氣呼呼的坐回位置,這個混蛋根本就不是害怕才跑回長安的,而是打著害怕的名頭,特意到長安來尋求支持的,自己還擔心他手下的戰力,白白的被這個混蛋送瞭坑裡。
老實人一般不用心眼,一旦用瞭,會活活的騙死人。
“兩腳?早知道是這樣的代價,我剛才不妨說的再淒慘一點,你還是沒什麼長進,再來百十腳對老夫來說也不過是撓癢癢而已。
說真的,給我兩百個老兵,最好是上過軍陣的,見過血的,正正經經的用火器作過戰的那種人,有兩百個就夠瞭。”
雲燁對薛萬徹已經徹底的沒話說瞭,拿過公文,提筆在上面寫瞭一個數字,就把公文推給瞭薛萬徹,面無表情的說:“隻有五十個,你愛要不要,現在這樣的人已經被各地的將帥搶瘋瞭,我隻有這麼多的機動名額全給你瞭。”
薛萬徹收起公文笑著說:“多少是多啊,五十個總比沒有的要強,滿京城現在也就兄弟你還給哥哥幾分薄面,不如我們今晚去燕來樓如何?
不過事先說好瞭,知道您的口味不同尋常難伺候,這一回您不能再因為人傢伺候的不周到就把人傢的院子給拆掉,抽兩鞭子意思意思也就是瞭,我去包燕來樓的時候老鴇子知道主客是您之後跪倒地上就磕頭,希望我能放燕來樓一馬,我可是打過保證的,這次去就是看歌舞,找歌姬,不拆樓,您看如何?”
雲燁煩躁的搖搖頭說:“去不成,晚上程老爺子宴客要我過去充場面,你也別去燕來樓瞭,跟我一起去程傢莊子喝酒,那一位才是難伺候的主。”
薛萬徹大笑著走瞭,雲燁在青樓的名聲算是臭瞭,以前隻不過喜歡勒索點甜瓜,現在開始發展到拆人傢青樓的地步瞭,人人都說雲侯的脾氣越發變得暴戾瞭,很可能是戰場上殺人太多,全身的殺氣沒有泄盡,所以現在才會變得喜怒無常。
明月出山的時候程傢的庭院裡彩燈高懸,今晚的酒宴可是有一個名頭的,叫做彩燈宴,不過這是現在的名字,等一會程咬金要是喝醉瞭,就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宴會。
穿著寬松的燕居服飾的程咬金,呵呵笑著敲響瞭金鐘,舉起手中的銀杯大呼一聲:“諸公,飲勝!”便自己一口將銀杯裡的美酒喝幹。
房玄齡放下杯子,擦擦胡須上的酒漬道:“老程,今晚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章程你倒是說出來,現在就說出來,免得等一會變的混亂。”
杜如晦的桌子上擺瞭十幾種酒杯,雲燁粗粗的看瞭一樣,從青銅爵到夜光杯每一樣都不缺,杜如晦與其說是在喝酒,不如說是在顯擺自己的這幾年來的收藏。
“彩燈宴,一定是彩燈宴會,沒看見滿庭院都是彩燈嗎?這可是傢裡的仆役們為老夫辦酒宴特意紮的,算不得好,卻是兒郎們的一片心意。”
牛進達點點頭說:“有章程就好,一盞彩燈酒一杯這是老規矩,不能總是喝到最後變成赤膊的角力,那就無趣瞭。”
尉遲恭瞅瞭牛進達一眼說:“難道你還不服氣?上一次校場輸瞭,到現在心裡還有疙瘩?都是老兄弟瞭,要是心裡不服氣,回頭就給傢裡說一聲,把老夫贏到的一壇子酒給你送傢裡去。”
雲燁悄悄地往後退一下,他們兩個人打架也不是頭一回瞭,裝傻充愣的在萬民宮都打過,程咬金傢裡實在不是一個能阻礙他們打架的場所。
“賦詩!今晚賦詩!”
程咬金的一句話頓時就讓全場的人感到震驚,尤其是房玄齡拿手指掏掏耳朵,示意程咬金再說一遍他沒有聽清楚,來程傢之前他甚至做好看打架的準備,臨出門之前高陽還勸告公爹不要喝得太多,程傢的人太野瞭,想的很周全,唯獨沒有想到程咬金居然會提出來賦詩。
“就是賦詩,老程傢裡人現在多少也沾瞭一絲文氣,當然賦詩!”
“你確定不是“一個大樹叉,哎喲我的娘”那種?也不需要找雲燁幫你往回來圓?”
“太小看我老程傢瞭,程傢不光是出武將,也出才子,如果諸位沒有什麼看的過眼的詩詞,老程我就要賦詩一首瞭。諸位聽真切瞭。”
房玄齡趕緊坐回座位,看瞭一眼同樣感到驚奇的雲燁,這才定下心來打算好好聽聽程傢人的傑作。
“將軍出紫塞,冒頓在烏貪。笳喧雁門北,陣翼龍城南。雕弓夜宛轉,鐵騎曉參驔。應須駐白日,為待戰方酣。”
程咬金幾乎是怒吼著將這首詩念瞭出來,房玄齡支撐下巴的手差點滑脫,原本專註的看著自己面前酒杯的杜如晦也抬起頭,雲燁幾乎驚訝的合不攏嘴。
不用問,這絕對是一首好詩,這首詩蒼勁有力,古樸典雅,不但有漢賦的影子,也有三曹的遺風,這絕對不是程咬金能做來瞭的。
房玄齡品味瞭良久,喝瞭一口酒問程咬金:“這首詩是誰作的?不像是雲燁所為,把人帶出來吧。給老夫看看我大唐還出瞭那些英傑,不讓雲燁專美於前。”
程咬金大笑著拍拍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後面轉瞭出來,程咬金指著這個孩子說:“老夫的晚輩,盧照鄰!”
雲燁手裡的酒杯當啷一聲掉在瞭地上,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他盼望已久的盛唐人物終於出現瞭,謝天謝地,沒有因為自己的到來,毀掉這個世界原有的風華。
“這孩子原是盧傢的旁支,與我夫人乃是親眷,幽州范陽人,隻是身子單薄,特意來向孫道長求醫,請諸位看在老程的面子上幫襯一把,老程感激不盡!”
聽瞭老程的話,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雲燁,因為老程是出瞭名的喜歡簡拔後輩的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