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卡羅爾說得沒錯,一股刺鼻的醋栗氣味的桑塞爾白葡萄酒清涼潤口,比宴會上的紅酒好喝得多。即便如此,托尼還是沒能靜下心來好好品酒。如果卡羅爾像取寵的小狗把濕漉漉的報紙放在主人的腳下那樣告訴他有關他父親的消息,那她的算盤就打錯瞭。他才沒那麼沒心沒肺呢。

卡羅爾在托尼所坐扶手椅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這麼說,你不希望我告訴你所查到的關於你父親的事?”

托尼避開她的視線。“卡羅爾,無論從哪層意義上來說,他都不能算是我的父親。”

“你身上的一半基因來自於他。即便是把行為當作準繩的心理學傢也得承認這一事實。我覺得你想知道所有挖掘出的有關他的事情。”卡羅爾喝瞭口葡萄酒,對他露出鼓勵的笑容。

托尼長嘆口氣。“我覺得父親拋棄瞭我,因此一直不去想他的事情。如果你不那麼警覺,發現我媽媽企圖在他的遺囑上欺騙我,我永遠不會瞭解事情的真相。”

卡羅爾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容。“你倒希望我永遠不把瓦妮莎欺騙一事告訴你。”

他覺得卡羅爾的理解能力也不過如此。那天在醫院阻止瓦妮莎在錯誤道路上越走越遠時,卡羅爾真的以為她的努力是為瞭他的最大利益。暗示她在無意中造成更多的問題隻會對他造成傷害?他不想傷害卡羅爾,現在不想,以後也永遠不想。“我不是不感謝你的幫助,我隻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

卡羅爾搖瞭搖腦袋。“我隻是想讓你放下這麼多年來建立起的防備。不過事情總算過去瞭。瓦妮莎也許的確是個惡魔,但從我的認知來看,你父親恰好與她完全相反。依我看你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托尼搖瞭搖杯中的葡萄酒,肩膀防衛地拱起來。他的一側嘴角稍稍往上翹起,露出苦澀的笑容。“卡羅爾,有些事是不會改變的。他拋棄瞭我。瓦妮莎也是一樣。”

“也許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要是不知道就不會給我留一幢房子、一艘遊艇和一大堆現金。”

卡羅爾考慮瞭一會兒。“如果你準備接受他的遺產,就不應該再說這麼刻薄的話。”

托尼覺得她這話說到瞭點子上。如果把遺產轉交給慈善組織就能對父親的事不聞不問,他寧願放棄這份遺產。“我想他用瞭很長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欠瞭我些什麼,我覺得錢並不能彌補他把我扔給瓦妮莎所帶來的痛苦。”托尼放下酒杯,兩隻手緊緊地捏在一起。他的工作重點是幫病人對付人性中惡的一面,但自己卻無法戰勝人性中的這個方面。盡管他知道在大多數情勢下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但卻不相信自己能在需要感情外露的人際關系中做出正確的反應。如果他不能很快成熟起來,這種情況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盡管如此,卡羅爾的好意卻容不得半點輕慢。他振作起精神,肩膀不自覺地僵硬起來。“你和我都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混蛋。瓦妮莎對我做的事,我沒有半點怨言。她的問題主要是由環境造成的,她的基因也遺傳到瞭我的身上。在我看來,她是我不能容於這個社會的罪魁禍首。”

“我覺得你對社會的適應能力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差。”卡羅爾說。

卡羅爾選擇息事寧人,而不是開誠佈公。“也許吧,不過今晚你可是喝瞭一瓶多葡萄酒啊!”托尼本想說個笑話緩解氣氛,但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可笑,反倒惹得卡羅爾怒氣叢生。卡羅爾瞪瞭他一眼,他隻能聳聳肩表示抱歉。“他本可以緩和我媽媽對我造成的影響,但是他沒有。現在給我的這筆錢根本彌補不瞭這些年來形成的空缺。”

“托尼,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他說話做事看起來是個正經人。”

托尼站起身。“今晚別跟我說這個。卡羅爾,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她的笑容凝固瞭。托尼非常清楚卡羅爾的表情代表著什麼,他從卡羅爾的表情中知道她滿懷失望。盡管工作中托尼幫助她取得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但在個人關系方面,他覺得自己帶給她的隻有失望。

卡羅爾一口喝幹杯中的酒。“把這個問題留到下次再談。”她說。

他微微地揮瞭揮手,朝分隔卡羅爾的地下室和樓上自己公寓的那段樓梯走過去。托尼回頭準備道別,發現卡羅爾臉上的微笑柔和瞭很多。“我瞭解你,”她說,“知道你遲早會想知道。”

阿爾文·安佈羅斯走近房子,從內側口袋裡把警官證件掏出來。他知道以他的身材、膚色和現在已經是十點以後這一事實,會使住在這片建於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種族分隔”區域的人對他心生反感。門打開時他還是把警官證放在胸口的正前方為好。

應門的人眉頭緊皺,看瞭看表,然後裝腔作勢地瞥瞭安佈羅斯的警官證一眼。“現在是什麼時候瞭?”

安佈羅斯按下火氣謙恭地問:“你是戴維·達西先生嗎?我是西麥西亞郡警察局的安佈羅斯警官。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您。但我想盡快找你女兒克萊爾談一談。”

男人搖著腦袋嘆著氣,做瞭個誇張的不敢相信的姿勢。“我不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僅僅因為珍妮弗·梅德曼回傢晚瞭點就在這個時間打擾我們嗎?現在幾乎十點半瞭。”

該讓這個蠢貨收回他的那一套瞭。“先生,她不是回傢晚瞭,”安佈羅斯說,“我之所以上門叨擾是因為珍妮弗·梅德曼被人殺害瞭。”

戴維·達西像被人掌摑瞭一巴掌似的,表情迅速從發怒轉變成恐懼。“什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回頭看瞭一眼,仿佛這般可怕的事也會發生在自己傢。“她媽媽剛剛還打來電話。”他捋瞭捋自己稀疏的黑色頭發。“上帝啊,我是說……”他一時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需要和你女兒談談。”安佈羅斯朝打開的門走近一步。

“我不相信……這完全不可能。怎麼能讓……我的老天,克萊爾會承受不住的。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說嗎?讓我們把事情婉轉地告訴她?”

“先生,沒什麼婉轉的方法。我今天晚上就要同她談。這是謀殺案調查。我們承受不起浪費時間可能會帶來的損失。越早和克萊爾談對我們的調查越好。我很樂意讓你和你妻子旁聽我們的對話,但詢問必須放在今天晚上。”安佈羅斯知道對這些不瞭解他弱點的人來說,他看上去的確冷面無情。隻要能使調查得到進展,安佈羅斯願意采取一切可以采用的方法。他放低語調冷漠地說:“如果你不介意,最好現在就談。”他把腳跨進門口。達西沒有辦法,隻能退後讓他進屋。

“進來吧。”他指著右邊的第一扇門對安佈羅斯說。

安佈羅斯被領進一個舒適的客廳。傢具看上去破破爛爛,但非常實用。客廳的一個架子上放著DVD光盤和棋類遊戲,一堆兒童玩具雜亂無章地堆在沙發和寬屏幕電視之間的角落裡。咖啡桌上扔著模型玩具,沙發的一頭疊放著孩子們看的童書。客廳裡顯得有些空曠,安佈羅斯滿懷期待地看瞭看達西。

“抱歉這裡很亂,”他說,“四個孩子,我們又不怎麼會收拾。”安佈羅斯知道自己不能在對方剛知道女兒最好的朋友被人殺害時對客廳的狀態妄加評判。他知道驚恐常會帶來難以預測的非常規反應。

“你女兒呢?”

達西使勁地點瞭點頭。“等一下,我馬上帶她和她媽媽過來。”

達西很快把妻子、女兒帶來瞭,安佈羅斯看情形就知道這個軟蛋沒敢親自把消息告訴她們。克萊爾身材瘦小,穿著法蘭絨睡衣和粉紅色的拖鞋,睡衣外包著件巨大的白色睡袍,臉上帶有十來歲少女特有的冷漠神情。她的媽媽沒有驚慌,隻是顯得有些勞累。一傢三口猶猶豫豫地站在門旁,等待安佈羅斯開口。

“請坐下,”他說,讓他們有時間在沙發上坐好,“抱歉打擾你們休息,但這事非常重要。”

克萊爾聳瞭聳肩。“沒什麼大不瞭的。珍妮隻是沒能守時,回傢晚瞭點而已。”

安佈羅斯搖瞭搖頭。“克萊爾,你錯瞭,比這嚴重多瞭。”

克萊爾臉上馬上出現驚恐的表情。孩子們通過電視和網絡長瞭不少見識,不難想象出會發生什麼事情。安佈羅斯不用解釋更多,女孩漫不經心的偽裝就消失瞭。“哦,我的老天,”克萊爾哀號一聲,“她真的發生瞭很嚴重的事,是不是?”她用手蒙住臉,手指嵌進雙頰,然後立即奔向母親。達西夫人馬上用胳膊護住她。

“恐怕是的,”安佈羅斯說,“我遺憾地通知你們,珍妮弗在今晚的早些時候被人殺害瞭。”

克萊爾猛烈地搖著頭說:“我不信。”

“這是事實。克萊爾,我真的為你感到難過。”女孩放聲大哭,安佈羅斯強忍住哀傷,堅定地註視著眼前的這一傢人。

“給我們些時間,”震驚使克萊爾母親的臉一片紅一片白,“求你瞭。”

安佈羅斯離開客廳,讓他們整理心緒。他坐在樓梯上,等待他們恢復到可以對話的程度。人們通常認為警察都是行動派——飛車捉賊,把罪犯按在墻上。他們不知道警察最需要忍耐。帕特森很明白這個道理。這也是安佈羅斯那麼尊敬上司的原因之一。帕特森從不把來自上面的壓力轉嫁給下屬。這不是因為他毫無緊迫感,而是因為不想讓下屬過分匆忙。

十多分鐘以後,達西靜悄悄地從房裡溜出來。“她們還需要平靜一會兒,想喝點什麼嗎?”

“我想喝咖啡。清的就行,要兩勺糖。”

他們喝瞭十分鐘咖啡,達西夫人來到兩人之間。“她很傷心,”達西夫人說,“我也同樣傷心。珍妮弗是個非常可愛的姑娘。她倆從小學起就是最好的朋友。梅德曼傢就像克萊爾的第二個傢。這裡對珍妮弗來說同樣如此。她們總是在一起,不是在這就是在珍妮弗傢,有時還一起出去買買東西什麼的。”

“因此我們把克萊爾視為重要的證人,”安佈羅斯說,“如果有人知道珍妮弗今晚的活動安排,那這個人多半就是你女兒。克萊爾能幫朋友最大的忙就是同我談談。”

“她很明白這一點。她精神振作起來以後,就能和你談話瞭。”達西夫人一隻手伸到面前,環住下巴和面頰。“老天,塔妮婭真是太可憐瞭。珍妮弗是她的獨生女啊!珍妮弗出生之前,塔妮婭和保羅為瞭要個孩子努力瞭很多年,他們把全部心思都花在這個孩子身上。我並不是說他們很寵她。事實上他們對她的要求相當高。看到過一傢三口在一起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們是多麼在乎女兒。”

“我們很想知道梅德曼先生今晚在哪。”發現達西夫人很願意談梅德曼傢的事,安佈羅斯便循循善誘地引導她到這個問題上來。

“他在印度。他開瞭傢生產機床的公司,經常要出去招攬生意以避免遇到信貸危機。”安佈羅斯發現她的眼中盈滿淚水。“他應該還不知道吧,對嗎?”

“我無法告訴你們細節,”安佈羅斯柔聲說道,“我的同事們現在正和梅德曼夫人在一起,幫她度過這個關口。他們會想出主意聯系上梅德曼先生的。”他把溫暖的手搭在達西夫人的胳膊肘上。“你覺得克萊爾現在能和我談瞭嗎?”

克萊爾縮成一團,躲在沙發的角落裡。她滿臉通紅,眼睛裡全是淚珠。蜷起身體的她看上去比十四歲的實際年齡小。“你剛才說珍妮弗已經死瞭,”安佈羅斯一進門她便唐突地問,“你是說有人殺瞭她嗎?”

“恐怕是的,”克萊爾的母親重新采取防衛姿態,安佈羅斯在克萊爾的對面坐下來,“我也很難過。”

“他們……她……他們傷害她瞭嗎?殺瞭她自然是種傷害。我是說,她遇到瞭摧殘之類的事嗎?”顯然,她在確認什麼事情。安佈羅斯不常對證人說謊,但有時出於人道方面的考慮也常會說點謊。

“死亡過程應該很快就結束瞭。”安佈羅斯沙啞的嗓音起到瞭安慰的效果。

“什麼時候的事?”克萊爾問。

“我們還沒確定。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克萊爾做瞭個深呼吸。“我們一起出瞭校門。我以為她會上我們傢來,因為我們有些生物課作業要做。我爸爸是化學講師,因此我們經常在我傢做生物作業,這樣我們遇到難點時可以找他幫忙。沒想到珍妮弗卻說不能來我們傢瞭,她爸爸明天要回來,她準備回傢做個蛋糕迎接她爸爸,她喜歡玩些久別重逢的把戲。”

“很好。她父親出門回來時她經常會有這種特別的舉動嗎?”

克萊爾聳瞭聳肩。“這我就不知道瞭。她以前似乎沒有做出過類似的舉動,也可能是我以前從沒註意到吧。他總是不在傢,我是說她爸爸。有時是幾個晚上,不過最近他經常一出門就是幾周時間。”

“是因為中國和印度市場龐大,”達西夫人打斷女兒,“他需要拓展新的市場,因此不在傢的時候多。”

安佈羅斯希望克萊爾的母親不要插話,他總是希望對證人的詢問能像聊傢長裡短一樣進行。這樣能使被詢問者透露出比他們的意圖更多的信息。旁人插話時他總會十分生氣。“珍妮弗隻是說她打算回去做個蛋糕嗎?”

克萊爾皺起眉頭,認真地回想起來。“事實上我的確有點生氣,因為她以前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件事。我們說好瞭有事不瞞著彼此。‘朋友就是開誠佈公’,這是我們的口號。我的意思是說,她甚至沒讓我和她一起回傢做蛋糕,這點很讓我介懷。”

“這麼說,你當時覺得奇怪?珍妮弗的舉動完全出乎你的意料?”

“有那麼一點吧,”克萊爾點點頭說,“但這也沒什麼大不瞭的,對吧?隻是有點不像她一貫的做事風格罷瞭。我並不打算為此和她吵架,她隻是想給她爸爸來個驚喜,那是她的事,我那麼激動幹嗎?”

“你是在什麼地方和她道別的?”

“事實上我們沒有正式道別。我們一起去公共汽車站等車。車來以後,我先上去瞭,接著上車的珍妮弗突然在我背後說:‘看我這腦子,我忘瞭買做蛋糕的巧克力瞭,我必須到聯營商店去。’離學校五分鐘步程的地方有傢很小的聯營商店,你知道那地方嗎?她說著撥開人群下瞭車,然後我看到她已經走過公共汽車,向聯營商店走去。她回頭對我笑著揮瞭揮手,嘴巴裡像是在說‘明天見’。沒錯,她的口型就是在對我說‘明天見’。”克萊爾的臉皮一皺,淚珠滾滾而下,“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

安佈羅斯看著達西夫人捋著女兒的頭發撫慰她。克萊爾平靜下來以後,安佈羅斯才拋出下一個問題。“她的作風好像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他說,“表現得完全在你的意料之外嗎?”

克萊爾聳瞭聳一側肩膀。“我不知道。也許吧。是的。”

作為十幾歲少女的父親,安佈羅斯知道孩子的這種說法就是承認瞭他的觀點。他鼓勵地對克萊爾笑瞭笑。“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想說任何辜負珍妮弗信任的話,但兇殺案件調查不允許存在任何秘密。你理解我的意思嗎?你覺得她會不會是去見什麼人瞭呢?某個她需要保密的人?”

克萊爾吸瞭吸鼻子,用手背擦瞭擦。“她從來不對我保密。絕對不會。一定有什麼人在去聯營商店的路上截住瞭她。或者是在她之後回傢的路上。”

安佈羅斯沒有質疑她的話,讓克萊爾對調查產生敵意不會有任何好處。“你們倆經常上網玩嗎?”

克萊爾點瞭點頭。“我們主要在她傢上網。她的電腦比我的好一些。平時我們經常通過聊天軟件和短信交流。”

“你們上過什麼社交網站嗎?”

克萊爾不屑地看瞭他一眼,然後點瞭點頭。“我們經常上碎碎念網。”

當然是碎碎念網瞭,安佈羅斯想。若幹年以前,人們通過谷歌空間來交流。不過谷歌空間很快便被臉書替代。接著碎碎念以更友好的界面出現在人們面前,這個網站還提供一種免費下載的聲音識別軟件。用戶甚至不用打字就能進入這款既有許多志同道合者,又有許多鬼鬼祟祟偷窺者的全球性社交網站。安佈羅斯試圖監視自己孩子的網絡使用情況以及他們在網上交友的情況,但這註定是一場無法打贏的戰爭。“你知道她的密碼嗎?如果我們能盡快拿到她的個人檔案和交流信息,一定會對調查有很大的幫助。”

克萊爾飛快地斜睨瞭母親一眼,像是不希望母親知道這個秘密。“我們的密碼外人是猜不出來的。她的密碼是我名字的三個首字母加我手機號碼的後面六位數字,也就是CLD435767。”

安佈羅斯把密碼輸入自己的手機。“克萊爾,這太有用瞭。我不準備再打擾你瞭,但我還有個問題要問:珍妮弗跟你提過她怕誰嗎?有人讓她感到受威脅瞭嗎?如果這個人是成年人,他或許是學校裡的什麼人,又或許是住在附近的什麼人。有這樣一個人嗎?”

克萊爾搖搖頭,臉色又陰沉下來。“她從沒說過這方面的事情,”克萊爾聲音哀怨,神色淒涼,“所有人都喜歡珍妮弗。為什麼有人想殺瞭她呢?”

《骸骨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