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開車進來的時候,看到當地一傢西班牙語電視臺的電視轉播車正停在聖費爾南多警察局總部前面。他想應該是因為藥店謀殺案的事,他也不認為周末發生的一切能夠保密太長時間,而且就聖費爾南多本地的新聞來說,西班牙語媒體總是能夠搶先一步。
在穿過馬路前往自己監獄裡的辦公室前,博斯從側門進瞭警察局,想要再來點咖啡,查看下偵查處的情況。這次大傢都在,三名警探都在自己的工位上,甚至可以看到特雷維尼奧警監的辦公室正敞著門,而他就坐在桌子後面。
博斯進來時隻有貝拉·盧爾德抬起瞭頭,她立刻示意博斯到她座位旁邊來。
他豎起食指,示意她稍等片刻。他轉身到旁邊的咖啡站,迅速用一隻泡沫杯接瞭自己今天的第二份咖啡。隨後他繞過三個工位組,來到貝拉面前。
“早上好,哈裡。”
“早上好,貝拉。什麼事?”
她指瞭指自己的電腦屏幕,上面正播放著一段視頻。視頻顯然是在直升機上拍攝的,畫面上,飛機正從水裡回收一具屍體。兩名潛水員正費力地拖著一名臉部朝下的男子。他穿瞭衣服,但是他穿的T恤被扯掉瞭,隻有衣領還掛在身上,T恤剩下的部分就像一面投降的白旗一樣漂在水上。兩名潛水員努力將屍體翻到一個救生擔架上,擔架連接在直升機垂下的一根繩索上。
“索爾頓湖,”盧爾德說,“這是兩小時前的事。黎明時分,他們低空飛行時發現瞭屍體。”
博斯俯下身子,想要更近距離地看看屏幕和屍體,同時也小心翼翼,避免把咖啡灑出來。
“那是第二個俄羅斯人嗎?”盧爾德問。
博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註意到西斯托也湊瞭過來,正從貝拉另一側的肩膀上方盯著屏幕。
“就我的記憶來說,衣服是一樣的,”博斯說,“應該是他。”
“我已經要求他們在將屍體送去屍檢後給我們發一張近距離的面部照片。”盧爾德說。
“那樣的話,事情就可以圓滿結束瞭,”西斯托說,“至少我們的案子是。”
“確實是,”盧爾德說,“為什麼我們不到作戰室集合一下呢?可以做下進展通報,明確一下在這個案子上每個人今天都是什麼任務。”
“聽起來這計劃不錯。”西斯托說。
盧爾德站起身,叫上瞭特雷維尼奧和盧松。
來到作戰室,博斯仍可以聞到自己早上錯過的那頓早餐的味道。四名警探圍著桌子坐下,特雷維尼奧也加入進來。博斯第一個開口。
“呃,在我們開始分配書面工作和其他任務之前,我得先聲明,我今天到這兒來是為瞭做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情,為其他機構的後續調查做準備。但是你們也都知道,我周三有事情需要去趟法庭,我的名譽以及之後能否繼續在咱們警局工作都取決於此,所以我今天需要為這件事留些時間做準備。這些事情我不得不做,沒有辦法往後拖。”
“明白,哈裡,”特雷維尼奧說,“如果有任何我們能夠幫上忙的,你就告訴我們。我和局長談過瞭,在此我代表他和這個房間裡的所有人對你說,我們百分之百地支持你。我們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名警探,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博斯感覺得到自己的臉頰因不好意思而有些發紅。在執法隊伍裡工作瞭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從上級那裡得到過如此贊許。
“多謝,警監。”他羞澀地說瞭句感謝的話。
他們都坐下來,開始進入正題。首先是盧爾德的總結說明,她早上收到瞭霍文探員關於藥品管理局前一天下午的活動報告。她報告說藥品管理局對板坯城附近的營地展開突襲,關閉瞭營地。住在營地的癮君子被轉移到瞭聖迭戈的海軍基地,他們將在那裡接受醫療評估,然後會送到慈善康復訓練項目中去。
盧爾德還說藥品管理局關閉瞭柏高的那傢診所,逮捕瞭運營診所的人,以及記錄在案的內科醫生埃弗拉姆·埃雷拉。被捕的人包括面包車司機。盡管他在藥店謀殺案中涉嫌駕車協助逃跑,但他目前隻是被指控違反聯邦法律、持續參與犯罪組織活動。
之後,報告編寫、後續調查和通知等工作被分配給瞭各位警探,博斯什麼任務也沒有。盧爾德和盧松被安排前往市區的聯邦拘留所,就藥店槍擊案對司機進行審問,看能否有所收獲。這在安排的各項任務中被認為是最可能徒勞無功的一項。十五分鐘後,博斯穿過馬路前往舊監獄,手裡端著自己當天的第三杯咖啡。他註意到此時電視轉播車已經不見瞭,猜測記者及其團隊應該都被瓦爾德斯局長給趕走瞭。關於案件的聯合新聞發佈會將於下午三點在警局召開,屆時,藥品管理局和州醫療委員會的官員都會參加。如果博斯之後能夠確認今天早上從索爾頓湖打撈上來的屍體就是第二名俄羅斯人的話,會上將會宣佈發生在傢庭藥房的雙重謀殺案已經偵破,嫌疑人都已死亡。
由於博斯在該案件中擔任瞭臥底工作,他可以選擇回避,並不會要求他在發佈會上露面。
除瞭咖啡,博斯還帶上瞭一套文件復印件。這些文件是昨天晚上就該案整理出來的。他最感興趣且想要研讀的是國際刑警組織做的關於在飛機上被他殺死的那名男子的報告。一回到舊監獄的牢房,他就趕忙坐在自己臨時拼湊的書桌前,打開瞭卷宗。
結果他發現,準確地說,自己殺死的那名男子並不是俄羅斯人,盡管國際刑警組織的資料顯示他從小就說俄語。指紋確認該男子名為德米特裡·斯洛什科,一九八〇年出生於白俄羅斯明斯克,曾因盜竊和施暴兩次在俄羅斯入獄服刑。國際刑警組織的卷宗一直追蹤他到二〇〇八年。那年他非法偷渡到美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卷宗描述當時的他為與俄羅斯Bratva的明斯克分支有關系的一名“小六”。Bratva意為兄弟會,是可以涵蓋所有俄羅斯有組織犯罪集團的寬泛名稱。報告稱小六是犯罪組織前線的低級別暴徒成員。這一稱呼來源於一種被稱為杜拉克的俄羅斯遊戲,在該遊戲中,桌上所有卡牌裡最小的就是六。這種成員通常是執行者,隻有在表現出領導才能後才會被提升到bratok的位置,也就是戰士。
在博斯看來,一來到美國,斯洛什科就開始表現出領導才能,將桑托斯從加利福尼亞州的組織中除掉瞭。他覺得如果早上從索爾頓湖撈上來的人的身份得到確認的話,他應該有著和斯洛什科相似的經歷。
報告總結說斯洛什科很可能仍然與兄弟會有聯系,並且向遠在明斯克、身份被證實為奧列格·諾瓦申科的一名pakhan,即老板,報告並上繳利潤。
博斯合上卷宗,思考這一連串事件是如何導致埃斯基韋爾父子在自傢店裡被處決,又是如何導致像伊麗莎白·克萊頓一樣的人在沙漠中被奴役。這一切的種子源自數千英裡之外貪婪而又暴力的匿名之人。博斯知道諾瓦申科,以及處在他和斯洛什科鏈條之間的人,或許永遠不會因為他們的罪行而在這裡受到懲罰。盡管他們的組織現在被摧毀瞭,此後這一組織將會在另一個地方再次崛起,還會有其他的小六站出來表現自己的領導能力。向小若澤·埃斯基韋爾和他父親開槍射擊的人已經死瞭,但是隨之得來的正義並不多。對讓自己去參加頌揚案件快速偵破的新聞發佈會,博斯無法忍受。有些案子永遠也沒有終結的時候。
博斯將卷宗放在自己椅子後的架子上。對這個架子上的案件,他相信在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范圍內,他已經做出瞭最大的努力。
他轉身回到桌子前,開始嘗試用電腦查詢迪娜·斯凱勒的位置。使用警局的電腦來開展私人調查是被禁止的,但在他創下引人矚目的結案紀錄之後,這一規定也就成瞭可有可無的事。瓦爾德斯和特雷維尼奧都希望能夠讓他保持好心情,盡可能多地在辦公室裡查案。
查詢用時不多。迪娜仍然在世,仍舊住在洛杉磯。她早已結婚,如今的姓氏也改成瞭魯索。她目前的駕照地址顯示她住在日落地帶北邊的皇後路上。
博斯決定去她傢敲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