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餐會,博斯遲到瞭十五分鐘。哈勒坐在餐廳靠裡面的一個卡座,博斯鉆到他對面的位子坐下,心想是不是得吃點東西。最後他還是決定不吃瞭。
“你遲到瞭,臉色也差得很。”哈勒說。
“謝謝關心啊,”博斯說,“過去這七十二小時,我寧可有別的活法。”
“好消息是我們今天就要來謀劃你的涅槃重生。”
“聽起來不錯。”
“過去七十二小時發生瞭很多事情。我真希望西斯科現在在這兒,不過自從我們周六通過話後,他就沒接過我的電話。”
“你不能給我講講?”
“我當然可以。我們的證人陣容非常強大,前提是我們周三能順利加入戰局。這是關鍵問題。地檢和克羅寧肯定會拼盡全力地把我們排除在外,但是我感覺我們的理由足夠充分。所以我需要你練習一下義憤填膺的樣子。”
“我不需要練習。博德斯會出庭嗎?”
“法官已經下令押解。此時此刻,他可能正坐在車裡往這兒趕。”
“好極瞭,隻要他在場,我一看到他要重獲自由,就自然而然地義憤填膺瞭。”
哈勒點點頭。這正是他想聽到的。
“說起來,《時報》那篇文章雖然讓人不爽,卻幫瞭我們一個忙,”哈勒說,“因為這件事已經公之於眾,檢方沒辦法再稱這件事沒有對你的職業聲譽造成惡劣影響。這一點現在一目瞭然,白紙黑字。”
“好吧,”博斯說,“這篇報道能反過來傷到肯尼迪那個渾蛋,我也很欣慰瞭。”
“是呀,現在我們得做好全部的準備。我做完陳詞之後,法官可能會把你叫到他辦公室問幾個問題。昨天那篇報道已經將所有媒體的註意力都吸引到瞭這個案子上,所以法官可能想先單獨聽聽你的說法,再公開進行審判程序。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
女服務員來到桌邊,博斯點瞭一杯咖啡,哈勒點瞭一小份薄煎餅,女服務員就離開瞭。
“你不想吃點東西?”哈勒問道。
“現在不想吃,”博斯說,“我們的籌碼斯潘塞怎麼樣瞭?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什麼進展嗎?”
“昨天晚上,我們已經把他結結實實地拴住瞭。”
“怎麼講?”
“我讓人把傳票給他送去瞭。他沒想到我們已經知道瞭他的藏身地,完全嚇蒙瞭。”
“好極瞭。往回倒一點,我是上周五走的,對吧?我走之前,西斯科跟蹤斯潘塞,看到他在書店的停車場跟克羅寧的老婆見面。那之後呢?”
“第二天早上我讓西斯科接著跟蹤他。克羅寧夫婦顯然懷疑你在搞事情,不會輕易就范。所以他們試圖把斯潘塞藏起來,讓我們找不著他。但是他們打錯瞭算盤,西斯科和他的夥計們早就跟著斯潘塞來到瞭他位於拉古納的藏身地,那是克羅寧兩口子的周末度假別墅。你沒看到斯潘塞接傳票時的表情真是太可惜瞭。”
“你在場?”
“沒有,我親自送傳票是違規的。不過跟我在場也差不多。”
哈勒掏出手機,準備播放視頻。
“我昨天找不著西斯科——到現在還是聯系不上他,所以我就寫瞭一張傳票,傳真給我認識的一個橙縣的私人調查員——勞倫·薩克斯,原先是橙縣的治安官,名副其實的大美女。人們都管她叫超級辣妹。她現在接的案子不少是跟婚姻相關的,比如到酒吧裡觀察委托人的老公是不是招蜂引蝶。她有一副帶有錄像功能的眼鏡,每次辦這類案子都會戴上。我告訴她這次請她幫忙送傳票,我想錄像留個證。這就是她拍到的。”
哈勒把手機轉過來,博斯向前探著身子,以便聽到視頻的聲音。視頻是從薩克斯的視角拍攝的,畫面上是一扇門。博斯看到薩克斯伸手敲門,沒有人應答,但透過門中央的彩色玻璃可以看到人影閃動。顯然有人站在門後。
“斯潘塞先生,”薩克斯說,“請開門。”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還是無人應答。
“斯潘塞先生,我看到你瞭,”薩克斯說,“請把門打開。”
“你是誰?”一個聲音說,“你想幹什麼?”
“我有一份法律文件想請你簽字。洛杉磯來的。”
“你說的我聽不明白。”
“你聘請瞭克羅寧律師事務所,對吧?那這些文件就是給你的。”
門後的人沉默瞭片刻。門鎖轉動瞭一下,門開瞭一道三英寸的縫隙,一個人露出一隻眼朝門外看。即便如此,博斯還是一眼認出那人就是斯潘塞。這時,薩克斯手疾眼快,把一份折疊好的文件遞進瞭門縫裡。斯潘塞睜大瞭眼睛,急忙去關門,但在視頻畫面看不到的地方,薩克斯早已用腳把門頂住,文件順利進屋。薩克斯這才後退一步,門也咣的一聲合上瞭。
“這是一份傳票,要求你周三上午出庭做證,”薩克斯說,“傳票上寫得很清楚,如果你周三不出庭,就會受到洛杉磯警察局的搜查和逮捕。我要是你的話,會乖乖出庭的。”
“我不是特裡·斯潘塞。”
“哎呀,這位先生,我剛才根本沒有提到過‘特裡’這個名字,而且傳票上寫的是‘特倫斯’。換作我的話,不會用這種方法逃避出庭。你已經依法受到傳喚,我對此次傳喚做瞭記錄。如果你拒絕出庭或者稱自己沒有接到傳票的話,隻會惹怒高等法院的法官以及你的東傢——洛杉磯警察局。”
沒有人接茬。薩克斯在門前站瞭片刻,再次伸手敲門。這一次,她敲門的動作輕柔多瞭,幾乎帶著同情的味道。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斯潘塞先生?你應該帶著律師出庭做證。你應該知道,聘請凱茜·克羅寧會造成利益沖突。她的律所代理瞭普雷斯頓·博德斯的案子,你的利益不在她考慮的范圍內。祝你愉快,先生。”
視頻的視角掉轉一百八十度。薩克斯轉身穿過一條石頭小路,走到停放在路邊的車旁。她所在的地方顯然位於拉古納山區,越過馬路對面房子的屋頂可以看到鈷藍色的大海。
視頻到此結束,哈勒拿回瞭手機。他笑吟吟地看著博斯。
“幹凈利落吧?”他說,“這下斯潘塞騎虎難下瞭。”
“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我希望他會出庭。我特意讓薩克斯強調,他不出庭會惹毛法官和雇主。或許他沖著這一點會老老實實現身。”
“讓他請個律師也是你讓薩克斯告訴他的?律師可能教他幹脆閉嘴。”
“這有可能,但我覺得這個險還是值得冒。我們需要讓他甩掉克羅寧夫婦,讓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瞭什麼。”
“這個我明白,但是一旦他一言不發,我們永遠都無法知道他怎麼對證物做瞭手腳。”
“要打贏官司,有些問題就得不求甚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也許吧。我們還掌握瞭什麼情況?”
“說到這裡我得請你幫忙瞭,兄弟。西斯科杳無音訊——希望他不是出去尋歡作樂瞭——我需要一個調查員。我得找到——”
“順便跟你說一下,西斯科在幫我幹活。從昨天下午開始的。不是這個案子的事,是個私事。”
哈勒笑瞭,似乎他剛剛聽到的是一個笑話。
“我說真的。”博斯說。
“私事,”哈勒說,“什麼私事?”
“他正在幫助我的一個朋友,這件事是保密的。跟這個案子沒關系。”
“你把我的調查員拐跑瞭,怎麼可能跟這個案子沒關系。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我說,事出緊急,我需要他的幫助。等過兩天這件事徹底結束瞭,我再一五一十地跟你講。但不管怎樣,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你剛才說你要找的是什麼東西?還是你要找什麼人?”
哈勒盯著他看瞭好久之後才開口。
“是一個人,”他終於說道,“我想找到迪娜·斯凱勒。”
博斯立馬把這個名字和它的主人對上瞭號。迪娜是丹妮爾·斯凱勒的妹妹,就是她原本計劃在假期到丹妮爾傢做客。
這次拜訪計劃最後沒有完成,但迪娜專程從佛羅裡達州的好萊塢趕來做證,對法庭訴說姐妹倆一起居住的計劃,以及未來共同征服加州好萊塢的目標。迪娜比丹妮爾小十八個月,備受姐姐的庇護。做證時,她提起姐妹二人最喜歡的電影是《銀色聖誕》,因為這部電影講述的也是兩姐妹在演藝行業打拼的故事。她告訴陪審團,每年聖誕節,她和丹妮爾都會為父母演唱電影中的插曲《姐妹》。
迪娜的證詞在庭審量刑過程中發揮瞭巨大的作用。博斯一直覺得正是她長達一個小時聲淚俱下的指控才讓陪審團和法官最終決定判博德斯死刑。
“我感覺我們需要她以情動人,”哈勒說,“我想讓法官明白,死者的傢人仍然關註著案情,被害人的妹妹就坐在法庭裡,他不能讓她寒心。”
“初審時她的出現就發揮瞭巨大的作用。”
“她最後有沒有像她和姐姐計劃的那樣搬到洛杉磯來?”
“有的。我起初一直和她保持聯系,時間一長就慢慢疏遠瞭。我覺得她看到我總會想起丹妮。明白瞭這一點,我就不再去煩她瞭。”
“丹妮?”
“就是丹妮爾。認識她的人都管她叫丹妮。”
“如果周三你可以做證——他們要是不讓你做證我肯定跟他們急——記得一定要這樣稱呼她。”
博斯沒有回答。操縱這種細微之處對哈勒來說可能是傢常便飯,但在博斯看來,這樣的行為總是讓他感到不自在,即便是對他有利。他感到如果自己無法容忍對方律師的這種行為,那麼本方律師如此行事也同樣讓人無法接受。
哈勒繼續說著。
“所以她後來混出來瞭嗎?”他問道,“我在互聯網電影資料庫的網站上查瞭她,什麼也沒找著。她是改名瞭,還是怎麼著?”
“呃,這一點我一直沒有關註。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演藝圈裡。”
“你能找到她嗎?”
“如果她還活著,我就能找到她。但如果她現在不在洛杉磯,我不知道是不是能趕得及讓她周三出庭。”
“好吧,先試試看,沒準我們運氣好。”
“也許吧。還有什麼事?”
“別的事沒有需要你去辦的瞭。我今天上午在這裡辦公,把咱們的方案做出來。”
“什麼方案?”
“我們的提案毫無疑問會遭到地檢和博德斯的反對。我會擬一份陳詞,給法官一份書面陳述——大概就是提前告知法官如果我們獲準介入此案,會說些什麼。我會介紹一下我方的證人名單,並說明他們都已經同意出庭做證。隻要可以說服法官,我們就可以好好收拾收拾他們瞭。”
“明白瞭。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撤瞭?上午有些事情需要跟進,我得先去趟警局,然後還要去找迪娜。”
“沒問題,哈裡,你去忙吧。不過,從現在到周三……一定要保證休息。你還得出庭呢,不能讓別人看著你好像真有罪似的。”
博斯又喝瞭一口咖啡,手指比著手槍的樣子指瞭指哈勒,然後鉆出瞭卡座。他還沒來得及走遠,哈勒又開口瞭。
“嘿,哈裡,還有一件事。有你這麼出色的偵探親自追查我當然放心,不過你還是把西斯科還給我吧。”
“沒問題,我會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