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維婭的話沒錯,梯子的確很晃。是個折疊梯,連接著二樓樓梯口鑲嵌在天花板中的閣樓下拉門。博斯不是個大塊頭,大傢一直說他是個瘦長體格的人。但在他爬上木梯後,梯子卻咯吱咯吱地直響,博斯擔心折疊處的螺栓會突然脫落,害他摔在地上。奧利維婭在梯子下面站著,緊張地看著他。登瞭四步以後,他伸手抓住天花板的網格,有驚無險地找到瞭平衡點。
“那裡應該有根燈的拉線。”奧利維婭說。
博斯順利地到達梯子頂端,他在黑暗中揮動著手,找到燈的拉線。燈亮以後,他望向四周,確定自己的方位。奧利維婭在下面朝他嚷。
“我好幾年沒上閣樓瞭,但我想他的東西應該在後方靠右的角落。”
博斯朝那個方向走去。閣樓深處依然很暗。他從後面的口袋裡拿出奧利維婭要他帶上的手電筒。他把手電筒指向屋頂垂直下降的閣樓右後角,立刻發現瞭熟悉的軍用手提箱。他必須貓下腰才能到那兒,但還是無可避免地撞上瞭一根木椽。他隻得伏下身子爬向手提箱。
手提箱上面放著個紙箱。博斯把手電筒照在紙箱上,發現這就是奧利維婭先前提過的那隻多米尼克從峴港寄回傢的紙箱。多米尼克·聖阿內洛既是這隻紙箱的收件人,又是這隻紙箱的寄件人。寄件人地址是峴港的第一醫療營。箱子上的膠帶泛黃剝落,但看得出紙箱在放上閣樓前被打開又重新封上瞭。博斯把紙箱從手提箱上抬起來,放在一邊。
手提箱是個漆成灰綠色的膠合板箱,灰綠色的漆已經掉得差不多瞭,膠合板上的紋理隱約可見。頂端的木板上印著一行褪色的黑字。
多米尼克·聖阿內洛 HM3
博斯輕易地解開瞭這行密碼。在部隊裡“HM3”代表三級醫務兵。這意味著多米尼克是三級海軍士官。
博斯從口袋裡掏出橡膠手套,在翻看兩個箱子之前先把手套戴上。手提箱上隻有一個沒有扣的搭扣。他打開手提箱,用手電筒照著箱子裡的東西。一股泥土味立刻充滿瞭博斯的鼻腔,他想到瞭在越南鉆過的地道。這隻膠合板做的手提箱讓他回想起越南。
“你找到瞭嗎?”奧利維婭喊。
回答前博斯先定瞭定神。
“找到瞭,”他說,“都在這兒,我會在上面待一會兒。”
“那就好,”她回復道,“想要什麼東西的話叫我。我先下樓去趟洗衣房。”
手提箱最上方整齊地放著一摞疊好的衣服。博斯小心翼翼地拿起每件衣服,檢查完以後放到旁邊的紙箱上。博斯在部隊服過役,知道後勤部門的章程,在陣亡士兵的遺物被送到悲痛欲絕的傢人手裡之前,為瞭不讓傢人難堪或徒增傷感,它們首先會被消毒和分揀。所有登著裸體女郎照片的雜志和書籍,所有越南和菲律賓女孩的照片,任何毒品和吸毒器具,透露軍隊移動、任務策略甚至戰爭罪行的個人日志都會被拿走。
留下的就隻剩衣物和一些隨身物品瞭。博斯從手提箱裡拿出幾件軍服——都是綠色的野戰服——還有些內衣和襪子。手提箱最下面是堆六十年代末的流行小說——包括博斯記得自己手提箱裡也放著的那本赫爾曼·黑塞的《荒原狼》。手提箱裡還有一整條好彩煙和一隻帶著美國海軍菲律賓奧隆阿波蘇比克灣海軍基地人字鱷徽章的之寶打火機。
手提箱裡有沓用橡皮筋捆起來的信。博斯正想拿起這沓信,橡皮筋突然斷瞭。他看著散落的信,都是傢裡人寫的,寄信人地址都是博斯現在所在的這個傢。大多數信是奧利維婭寫的。
博斯覺得沒必要介入這種個人聯絡。他猜測信件裡大多包含著鼓勵,多米尼克摯愛的傢人們祈禱他能安全順利地從戰場歸來。
手提箱裡有個皮制的拉鏈盥洗包,博斯小心翼翼地把盥洗包取出。他要找的就是這個。他打開拉鏈,把包口敞開,然後把手電筒照進去。包裡放著常用的盥洗用品:剃須刀、刮臉粉、牙刷、牙膏、指甲鉗、刷子和梳子。
博斯沒有從盥洗包裡拿東西,他想把這項工作留給DNA實驗室去做。盥洗包裡的東西年代久遠,博斯擔心拿它們出來會遺失包裡原先附著的毛囊、皮膚組織或血漬。
博斯把手電筒換一個角度,發現刷子的剛毛裡混有幾根頭發。每根都有一寸來長,他猜想多米尼克進入叢林以後,也像大多數戰士那樣留起瞭長發。
博斯接著把手電筒照向用皮扣扣著的小袋子裡放著的一把老式雙面剃須刀。剃須刀看上去很幹凈,但博斯隻能看見其中的一面刀鋒。他知道剃須刀上如果能找到血跡那就太棒瞭。往臉上輕輕一割就會滲出血,刀上有血的話,就能鑒定出他想要的DNA瞭。
博斯不清楚在過瞭差不多五十年後,實驗室能否從頭發、牙刷幹結的唾液或雙面剃須刀留下的胡須中分離出DNA,但他知道血液一定能行。在洛杉磯警察局懸案組時,他辦過類似的久遠案子,從血液裡提取出的DNA證據為案件提供瞭鐵證。興許盥洗包裡的小袋子能給他帶來好運呢!他會把盥洗包完好無虞地交到米基·哈勒推薦的一處實驗室。隻要奧利維婭能把盥洗包借他用一下。
把拉鏈拉上以後,博斯把盥洗包放在右邊的木頭地板上。他把想讓奧利維婭允許他帶走的東西都放在一起。接著他把註意力集中在看上去已經空瞭的手提箱上面,用手電筒和手指查看下面有沒有夾層。他從當兵時的經驗知道,有些士兵會把沒用過的手提箱的底板取出,把底板放在自己的箱子裡,構建出一個秘密的夾層,他們常在夾層下面藏上毒品、未經授權的武器和《花花公子》雜志。
手提箱裡沒有可以移動的木板。多米尼克沒有在手提箱裡藏東西。博斯覺得這個手提箱有點怪,箱子裡沒有照片,也沒有除瞭傢人以外的信件。
博斯小心地把東西裝回箱子,然後放下蓋子。之後,手電燈光像是照到瞭什麼東西。他認真地查看蓋子內側,把手電筒斜照在蓋子的一面,發現內側木頭上有幾行污點。博斯意識到這很可能是扯下膠帶時上面的黏合劑留下的。多米尼克一定在蓋子內側粘過什麼東西——多半是照片。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士兵常常把手提箱當高中時的儲物櫃用。博斯回想起許多士兵曾把女友、妻子和孩子的照片貼在手提箱裡。有時他們也會貼上孩子們寄來的畫和雜志的中間插頁。
博斯不知道手提箱裡粘著的東西是多米尼克自己拿下來的,還是海軍處理陣亡士兵遺物時拿掉的,但他對多米尼克自己寄回傢的那個箱子更感興趣瞭。他打開多米尼克寄回傢的紙箱,拿手電筒照在上面。
紙箱裡放的顯然是對多米尼克相當重要、希望能在服役臨近結束時寄到奧克斯納德的東西。頂上放著兩套折疊好的便服——多米尼克在越南不允許穿的非軍隊服裝——包括牛仔褲、斜紋褲、帶領子的襯衣和黑襪子。衣服下面是雙匡威鞋和一雙閃亮的黑靴子。盡管士兵不允許穿便服,但擁有便服卻很普遍。執行完任務回傢和到外國城市出差時,如果身上穿著軍裝,就很可能會和反戰的普通市民發生沖突。
但博斯知道擁有便服還有另一個目的。在一年的值勤任務中,每位士兵每六個月有一周的假,每九個月有次備用假期——備用假期得等飛回去的班機上有空位才能享用。軍方規定瞭五個休假目的地,但沒一個在美國本土,回國是不被允許的。但帶便服的士兵可以在火奴魯魯的機場換衣服,然後回到機場登上前往洛杉磯或舊金山的航班——隻要能躲過在機場監視的憲兵就行。上前線以後留一頭長發對偷跑回國也有好處,多米尼克也許正是為瞭這個才留的長發。沒有胡楂,留著平頭的話,即使穿著便服也可能被憲兵認出來。擁有一頭長發就不用太擔心瞭。
博斯在部隊服役的時候就偷跑回國兩次,一九六九年回到洛杉磯和女朋友一起待瞭五天。六個月之後,盡管和女朋友已經吹瞭,但他還是回瞭一次國。多米尼克是在去越南十一個月後陣亡的,這意味著他至少有一次休假,甚至可能有兩次。興許他還偷跑回過加利福尼亞。
博斯在衣服下面找到一個小型盒式磁帶錄音機和一個照相機,錄音機和照相機都放在原包裝的盒子裡,盒子上還留有峴港軍中服務社的價格標簽。旁邊工工整整地擺放著兩排磁帶。紙箱裡也有條好彩煙和一隻之寶打火機,這隻打火機已經用過瞭,打火機上刻著個海軍醫務兵的臂章。紙箱裡有本皺瞭的托爾金的《指環王》,還有多米尼克在海軍服役的不同地方買的串珠項鏈等紀念品。
看著這些物品,博斯產生瞭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越南他也讀過托爾金的小說。老兵們很喜歡這部小說,這部有關另一個世界的狂想曲使他們脫離現實,暫時忘記瞭置身戰場的事實。博斯看著塑料磁帶上的樂隊名和歌手名,想起自己在越南也聽過同樣的音樂:亨德裡克斯、奶油樂隊、滾石樂隊、憂鬱藍調樂隊,等等。
熟悉的音樂令他想起在東南亞的經歷以及在那兒的所見所聞。峴港白象碼頭賣項鏈的女孩們也賣大麻,她們賣的都是十包裝的,能完美地裝在香煙盒裡,便於在叢林裡攜帶。如果你想多帶一點,買個可樂罐假裝封好蓋就行。抽大麻的現象很普遍,士兵們都這樣想:“已經被送到越南瞭,即便抽大麻被抓又能怎麼樣呢?”
博斯打開那條好彩煙,拿出其中一包。和他猜測的一樣,裡面放著十支用保鮮的鋁箔精心卷好的大麻,他想其他幾包必定也是一樣。多米尼克一定在服役時養成瞭抽大麻的習慣,希望在回傢以後還能有充足的存貨。
博斯覺得這很有趣,因為這讓博斯想起瞭在越南時的記憶,但他在紙箱裡沒有立馬找到能進一步證實惠特尼·萬斯是多米尼克·聖阿內洛父親的證據。這是他上閣樓的目的——證實惠特尼是多米尼克的父親。如果要向惠特尼報告他的血脈斷在西寧省一次直升機墜毀事故中,就必須確保告訴老人的一定是事實。
他把那包煙重新裝回盒子裡後放在身旁,然後接連拿出放著照相機和錄音機的盒子。博斯正琢磨照相機拍下的照片會在哪裡時,突然發現紙箱底部放著一些照片和一個放有幾卷底片的信封。大概是幾十年沒見光的緣故吧,這些照片都保存得不錯。
他把兩排磁帶從箱子裡取出,想拿到那些照片。他懷疑多米尼克故意把照片藏在底下,生怕傢人在他回傢前會把箱子打開。博斯把照片摞在一起,然後從箱子裡取出。
總共有四十二張,這些照片反映瞭他在越南的全部經歷。其中有叢林的照片,有白象碼頭上越南女孩的照片,有博斯認出是“避難所”號醫務船上的照片。頗為諷刺的是,其中竟然還有在直升機上飛越叢林和似乎無邊無際的稻田時拍下的照片。
博斯既沒按時間順序,也沒按主題把照片摞在一起。這些紛亂的照片再次讓他備感親切。但看到三張幾百名傷兵簇擁在“避難所”號上甲板,觀看聖誕夜船上鮑勃·霍普和科妮·斯蒂文斯的演出時,他的心情突然沉重起來。在第一張照片中,鮑勃和科妮肩並肩站著,科妮像是在唱歌似的張著嘴,前排士兵的目光都很專註。第二張照片拍的是站在船首的眾士兵,海的另一邊似乎看得見峴港的猴山。最後一張是演出最後霍普和向他們起立致意的觀眾道別的情景。
博斯當時就在演出現場。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在地道裡被竹槍傷瞭以後,博斯在“避難所”號上療瞭四周傷。槍傷很快治好瞭,但槍傷引起的感染卻遲遲未愈。在醫務船上治療期間,他本已瘦削的身體掉瞭二十磅體重,但在當月的最後一周,他恢復瞭健康,在聖誕節之後的那天可以回到服役崗位上去瞭。
霍普和他的劇團準備在戰地演出好幾周。和船上所有人一樣,博斯一直期待著這位傳奇巨星和他的嘉賓——著名歌手和演員科妮·斯蒂文斯——的到來。博斯從電視節目《夏威夷之眼》和《日落大道七十七號》裡認識瞭科妮。
可在聖誕前夜,南中國海上起瞭狂風,海面上波濤洶湧,“避難所”號在海面上四下顛簸。當載著霍普、他的劇團成員及樂隊的直升機快要在扇形船艉上降落的時候,船上的人們開始聚集在上層甲板上。臨降落時,飛行員們卻覺得降落在如此動蕩的船上實在太危險瞭。“避難所”號建造時直升機甚至都還沒發明呢!從空中看,船艉的那塊小停機坪像張不斷移動的郵票。
船上的人們看著直升機掉頭飛回峴港。人群中發出一連串呻吟聲。人們緩緩走下甲板,朝各自的艙房走去,這時有人望向峴港的方向大聲喊:“別急著走——他們又回來瞭!”
他隻說對瞭一部分。四架直升機中隻有一架掉頭朝“避難所”號飛來。三次艱難的嘗試過後,飛行員終於把直升機降落在停機坪上。滑動門打開後,鮑勃·霍普、科妮·斯蒂文斯、尼爾·阿姆斯特朗和一個叫昆汀·麥金齊的薩克斯管樂手從飛機上走瞭下來。
博斯在近五十年後想起回到甲板上的人群發出的聲浪時,脊背仍然有一陣觸電般的震動。載著伴奏樂隊和伴唱歌手的直升機都飛走瞭,但霍普和同伴卻讓飛行員掉頭登船。尼爾·阿姆斯特朗剛在五個月前成功登月,讓一架直升機降落在醫務船上又會有多難呢?
阿姆斯特朗為眾官兵鼓氣,昆汀·麥金齊獨奏瞭一段薩克斯管音樂。霍普說瞭些小笑話,科妮用動人的歌喉演繹瞭朱迪·柯林斯的名曲《一體兩面》。博斯記得那是服兵役時經歷的最棒的一天。
多年以後,博斯作為洛杉磯警察局的警察被集結到舒伯特劇院為音樂劇《媽媽咪呀》的西海岸首演做便衣保衛工作。許多要人都會來觀看首演,劇院請警方出馬加強警衛。博斯站在大廳前方,目光在一張張臉和一雙雙手上遊移,突然,他看見瞭科妮·斯蒂文斯的身影。博斯像個跟蹤狂似的在人群中悄然向科妮走去。他從腰帶裡掏出警徽,握在手掌心,以備需要時出示,自己好過去並追上她。他沒費多大工夫就走到科妮跟前,瞅準她沒跟人說話的時候上前打瞭個招呼:“您是斯蒂文斯女士嗎?”
科妮看著他,博斯試著把兩人的淵源告訴她。他想說,鮑勃、她和一些其他人讓飛行員掉頭那天,他正好也在“避難所”號醫務船上。博斯想告訴科妮她當時的舉動意味著什麼,但他的喉嚨似乎被什麼堵住瞭,很難說出話來。他隻能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眼:“一九六九年的聖誕前夜,醫務船。”
科妮看瞭他一會兒,突然間明白過來。抱住他摟瞭摟。科妮在他耳邊輕聲說:“‘避難所’號醫務船是嗎?你終於回傢啦!”
博斯點點頭,兩人分開瞭。他不假思索地把警徽放進科妮手裡。接著他就離開瞭,回到人群中執行安保工作。因為沒戴警徽,連續幾周他都要受好萊塢分局其他警官的白眼,之後他向上面匯報瞭遺失警徽的事。但他一直把在舒伯特劇院遇到科妮當作警察生涯中的巔峰時刻。
“在閣樓上找得順利嗎?”
博斯從回憶中驚醒,發現自己仍然在看著人群在“避難所”號上層甲板狂歡的那張照片。
“很順利,”他說,“差不多快找完瞭。”
他重新審視著這張照片。他知道自己在人群中的哪個方位,卻找不到自己的臉。他再次翻看著多米尼克的這些照片,知道從裡面找不到多米尼克的身影,因為他正是拍這些照片的人。
最後,博斯看著一次夜間戰役時拍的延時照片,照片中猴山的輪廓在磷彈的白色光芒中若隱若現。他記得人們會列隊站在“避難所”號的甲板上,觀看山頂因通信集線器頻受幹擾而造成的五光十色的盛景。
博斯認為多米尼克是個很有天賦的攝影師,如果沒有犧牲,或許能當上職業攝影師。這些照片他完全能看上一整天,但此時他卻把照片放在一邊,結束瞭對犧牲戰士個人物品的搜索。
他接著打開瞭放著多米尼克照相機的紅色盒子。這是部徠卡M4型照相機,一部可以放入工裝褲大腿口袋的袖珍相機。機身是黑的,可以減少在叢林裡發生反射的情況。博斯想看看盒子裡有無放其他東西,卻隻找到瞭一份操作說明。
博斯知道徠卡相機很貴,認為多米尼克對拍照是認真的。可紙盒裡卻沒幾張沖好的照片。他看瞭看信封裡的底片,發覺底片遠比沖好的照片要多。看來多米尼克在越南沒有足夠的錢或渠道沖印底片。或許想等回美國再把底片沖印出來。
最後,博斯把相機後蓋打開,想知道多米尼克有沒有利用相機內部的空間偷運更多的毒品。但卷軸上隻有一卷拍過的膠卷。起先他以為這是卷未曝光的膠卷,但展開後,他發現這是卷沖印好的底片,卷起來藏在照相機裡。
由於時間久瞭,底片很容易破碎,展開的底片在他手裡咔嗒咔嗒地撕裂瞭。他拿著碎裂的三張底片對準手電筒燈光,發現這些底片拍的是同一個女人,女人的背後像是有座山。
女人手裡還抱著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