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博斯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瞭。縣治安辦公室的警員槍擊組的人趕到現場以後,他和其他聖費爾南多警察局的警察就得撤出這個案子。當急救隊的人給多克韋勒做固定,把他抬上救護輪床的時候,博斯從車庫的箱子裡拿出一把高功率手電筒,沿著後院下坡朝哈斯克爾水渠走去。

博斯走瞭四十碼,聽見身後有人在喊他。他轉過身,發現西斯托追瞭上來。

“你在幹什麼?”西斯托問。

“去搜水渠。”博斯回答說。

“找貝拉嗎?我來幫忙吧。”

“多克韋勒怎麼樣瞭?誰送他去醫院?”

“我想應該警監去。但有沒有人護送根本無所謂。多克韋勒哪兒都逃不瞭。我聽見瞭急救隊員的談話。他們說他的脊髓多半被子彈打穿瞭。”

博斯想瞭想。多克韋勒活下來以後要在輪椅上度過殘生,這個念頭絲毫沒有讓他產生同情。多克韋勒對包括貝拉在內的受害人所做的一切——盡管博斯還不太清楚貝拉遭受瞭些什麼——使他不配得到任何類似於同情的情感。

“好的,但我們行動必須快,”博斯說,“槍擊組的人到瞭之後,我就出局瞭,我們都出局瞭。”

“你想讓我怎麼做?”

博斯把手伸進口袋。他仍舊拿著前院草坪上找到的手電筒備用。他打開手電筒,把它扔給西斯托。

“我負責找一邊,你負責另一邊。”

“你覺得她被綁在樹一類的地方嗎?”

“誰知道啊?也許吧。我隻希望她還活著。到瞭水渠邊,我們再分頭尋找。”

“收到。”

博斯和西斯托繼續下坡。因為發洪水的潛在威脅,水渠沒有整修過,看上去像一道雜木叢生的地溝。博斯估計這裡大多數時候隻是條小溪,但到瞭發洪水時會變成河流。他們經過一塊標明暴雨時期可能泛洪的警示牌,豎這塊警示牌的目的是不讓孩子到水渠裡玩。

坡度減緩以後,地面變軟瞭,博斯註意到小路上有串足跡。足跡有三英寸深,不到六英寸寬。他沿著足跡走到水渠邊。和西斯托分開前,他把高功率手電筒的光束打向水渠,發現小水渠像個輪胎胎面。

博斯把光束抬高一點,光沿著足跡照在水渠的淺水上。水渠裡的水清澈見底。他看見水渠底部有的地方有灰色的沙土,有的地方有石塊。還有一些明顯經過拋光切割的石頭。這些石頭是水泥硬化後再拆除粉碎的,應該是建築垃圾。

“哈裡,我們這就去找貝拉嗎?”

“等等,”博斯說,“站在那兒別動。”

博斯關上手電筒站在水渠邊。他思考著所見和已知的一切——建築垃圾、槍、給養、從市政管理局偷來的獨輪車和手推車,以及小卡車副駕駛座上的熱食。博斯明白多克韋勒的意圖和先前被局長鈴聲打斷時他在小卡車後門幹什麼瞭。

“多克韋勒在建造什麼東西,”他說,“他用手推車把泥土和石塊運到這裡來,丟棄到水渠裡。”

“這又意味著什麼呢?”西斯托問。

“這意味著我們找錯地方瞭。”博斯說。

他猛地起身打開手電筒,然後轉過身,看著斜坡上亮著燈光的多克韋勒傢的廚房。

“我搞錯瞭,”他說,“我們得回去。”

“你說什麼?”西斯托問,“我以為我們要——”

看到博斯跑上斜坡,西斯托不再說話,緊跟著跑瞭上去。

跑上坡讓博斯一陣氣喘,他不再奔跑,快步從屋子的一側往前走。經過日光浴室旁邊的窗戶時,他看見廚房裡站著幾個穿制服的男人,縣治安辦公室的警員顯然已經到現場瞭。博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槍擊組的,也不想停下腳步一探究竟。瓦爾德斯局長和縣治安辦公室的人在一起。局長正在比畫著什麼,多半正在給警員們介紹大致案情。

博斯沿著房子一邊繼續往前走,很快到瞭前院。

前院裡停著兩輛縣治安辦公室的巡邏車和一輛跟蹤時打掩護的普通車輛,不過所有警員似乎都進瞭屋。博斯直接走到小卡車後門,開始往下拉兩輪手推車。在小卡車後面的西斯托趕上他,幫他一起把沉重的手推車搬到地上。

“哈裡,我們這是在幹什麼?”

“我們得搬掉車庫裡的箱子。”博斯說。

“為什麼要搬?箱子裡有什麼?”

“箱子裡的東西無關緊要。關鍵是箱子下面的東西。”

他把手推車往車庫推。

“多克韋勒想從小卡車中搬出手推車,用來搬動這些箱子。”他說。

“哈裡,我沒明白你的意思。”

“西斯托,別管那麼多,先和我一塊搬箱子吧。”

博斯推著手推車沖向第一排箱子,把車身上的鏟子伸進底部的一個箱子下面,傾斜手推車,將幾個箱子疊放在上面。他飛快地退出車庫,把手推車推到小卡車前,傾斜手推車,把箱子堆到地上,然後回車庫搬運更多的箱子。西斯托沒有用工具,靠自己的蠻力搬箱子。他每次搬兩到三個箱子,把它們堆在小卡車旁的車道上。

不到五分鐘,他們已經在車庫裡開拓出一條小道來,博斯發現車庫地板上鋪著一條用來接住汽車滴下來的油的橡膠墊。又搬瞭些箱子以後,博斯彎下腰卷起橡膠墊。

水泥地上有個圓形的金屬蓋,蓋子上壓印著聖費爾南多市政當局的章。博斯彎下腰,把兩隻手指放在兩個氣孔似的小孔裡面,試著拉起厚重的金屬蓋。蓋子重得拉不起來。博斯四處張望,尋找西斯托的身影。

“幫我把這個抬起來。”他說。

“哈裡,你等會兒。”西斯托說。

西斯托走出車庫,離開瞭一會兒。回到車庫的時候,他帶來瞭一根一端是手柄,一端是鐵鉤的長鐵條。

“你是怎麼找到這東西的?”博斯閃到一邊問。

“在工作臺上看到的,但當時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西斯托說,“但後來我想起來瞭。我在街上看見市政管理局的人用過這個。”

他把鉤子放進鐵蓋上的一個小孔,把鐵蓋往上拉。

“也許就是從街上偷來的,”博斯說,“需要幫忙嗎?”

“我一個人能行。”西斯托說。

他把鐵蓋的一拉,鐵蓋哐當一聲砸在旁邊的水泥地上。博斯趴在地上露出的圓洞邊緣往下看,順著頭頂的燈光望去,看見洞裡有把梯子向下方的黑暗延伸。他走到之前發現的放有熒光棒的箱子前,開箱拿出幾根熒光棒。身後的西斯托開始大聲朝黑洞裡叫喊。

“貝拉,你在嗎?”

洞底下沒有回答。

博斯回到洞邊,打開熒光棒包裝,開啟熒光把它們扔進洞口,然後開始沿著樓梯往下爬。下梯子不到十英尺,他突然一個踩空,差點跌在地上,梯子的最後一節橫檔不知怎麼沒有瞭。站穩以後,他一邊貓著腰往前走,一邊把手伸從後兜裡拿手電筒。他打開手電筒,把燈光打在一間明顯仍然在建的小屋的墻上。小屋裡有幾臺鐵架和幾個為水泥塑形的膠合板模具。臨時搭建的腳手架上垂下一塊塑料薄膜。裡面的空氣不足,博斯一時喘不過氣,隻能大口大口地吸氣。這裡沒有安裝空氣凈化和過濾裝置,或者還沒開啟,僅有的空氣來自頭頂的鐵蓋開口處。

他意識到這正是多克韋勒的夢想所在。多克韋勒一直在造一個地下堡壘,等待地震到來、炸彈爆炸、遭受恐怖分子襲擊時能夠在此躲避。

“有什麼發現嗎?”西斯托問。

“還在找。”博斯說。

“我這就下來。”

“小心點,梯子上沒有最後一節橫檔。”

博斯繞過建築垃圾往小屋裡走,穿過一道塑料簾後,他發現房間靠內的一側幾乎完工。這裡的墻面光滑,地板水平,地上鋪著黑色橡膠墊。他把手電筒光投向屋內各處,但屋內空空如也,貝拉不在這裡。

博斯拿手電筒掃瞭一圈,還是什麼東西都沒有,看來他估計錯瞭。

西斯托推開塑料簾子走過來。

“她不在這兒嗎?”

“不在。”

“該死。”

“我們去屋裡找找。”

“也許貝拉在他交代的影視基地裡。”

博斯拉開簾子,回到屋子的前半部分。走到梯子前時,他意識到梯子沒有少一根橫檔。梯子通到小屋完全建好後地板會在的水平面上。

他轉過身,差點撞上西斯托。他把西斯托推到一旁,穿過塑料簾走到屋子整修好的那半部分,他拿手電筒照在地板上,看看地板上有沒有縫隙。

“我還以為我們要回到上面去呢。”西斯托說。

“幫我一把,”博斯說,“我想她就在這兒。把墊子拉開。”

他們走到小屋的兩頭,把塑膠墊扯開。一整張塑膠墊的面積正好與小屋相當。博斯拉開塑膠墊以後,看見下面是木質板材。他在板材上尋找鉸鏈、接縫或是有隱藏暗室的線索,但什麼都沒找到。

博斯用拳頭往板材上敲瞭幾下,發現下面是空的。西斯托也開始敲起來。

“貝拉,你在嗎?”

仍然沒有回應。博斯快跑到塑料簾處,抓住後把簾子扯瞭下來,把金屬框架也帶瞭下來。

“當心!”西斯托大聲喊。

框架的一條邊砸在博斯肩上,博斯沒感到疼,他正激動著呢!

他回到屋子前邊,把手電筒光照在八英寸高的踏板的飾面上,發現飾面和水泥地板的連接處有一道縫隙。他跪下雙膝,湊過去想把縫隙扯開,但連指頭都伸不進去。“幫我把這個扯開。”他對西斯托大聲說。

西斯托跪在博斯身邊,想把指甲探進去,但同樣沒成功。

“當心。”博斯說。

他拿起一塊掉落的簾框,把邊緣砸進縫隙。簾框嵌進去之後,他慢慢往上撬,縫隙張開瞭一點。西斯托把手指伸進去,扯開兩邊的木板。

博斯把簾框哐啷一聲扔在地上,把手電打進縫隙下面第二個小房間的狹窄空間。

他看見地毯上有兩隻光腳,腳踝被繩子綁著。縫隙下的空間很深很大,從地板面積和梯子判斷,看不出裡面有這麼寬敞。

“她在這兒呢!”

博斯把手伸進縫隙,用手抓住毯子兩邊往外拉。貝拉躺在一塊鋪在膠合板托盤上的毯子上,從那個黑洞洞的地方滑瞭出來。她差點被臺階踏板處的豁口卡住。貝拉的四肢被綁著,嘴裡塞瞭東西,渾身是血。她身上完全沒穿衣服,不是死瞭,就是失去瞭意識。

“貝拉!”西斯托大喊。

“再叫輛急救車過來,”博斯下令道,“讓他們用輕便擔架把貝拉抬過洞口。”

西斯托掏手機時,博斯回到貝拉身邊。他彎下腰,把耳朵湊近貝拉的嘴巴,感覺到一陣微弱的呼吸。貝拉仍然活著。

“這裡沒信號。”西斯托沮喪地說。

“上去打,”博斯大聲回答,“上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西斯托跑到梯子旁,開始往上爬。博斯脫下外套,把它蓋在貝拉身上。他把膠合板托盤拉向梯子,盡量靠近送氣的洞口。

有瞭更多的空氣以後,貝拉漸漸醒瞭過來。她睜開眼,眼神惶惑而吃驚。這時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貝拉,”博斯說,“我是哈裡。你沒事瞭,我們把你弄出去。”

《錯誤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