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祭壇上設置的火爐中,火焰不斷搖曳。
白磚砌造的建築物內部,空氣沉穩,火焰香氣似乎滲入空氣本身。
此處是波斯寺——祆教寺廟。
所謂“祆教”,用今天的說法,就是“瑣羅亞斯德教”。
因崇拜火神,又稱“拜火教”。
祠堂中,空海和橘逸勢兩人與安祭司相對而坐。
安祭司是西胡人。
眼窩凸出,鼻梁高挺。
眸子帶點兒綠色。
雖有西胡名字,在長安卻以漢名“安”稱呼。
“徐文強這件事,承蒙您多方關照。”安祭司說。
隔著西胡樣式的桌子,三人面對而坐。
椅子是有靠背的紫檀木椅。
三人說起馬哈緬都的事,天南地北地聊瞭一陣子,空海才提出主題說:
“安祭司,話說我今天來這兒,是有件事要請教您。”
“您盡管說,我知道的話,一定有問必答。”
“前些日子來找您時,曾聽您說過‘卡拉潘’的事。”
“哦,沒錯。我確實提過卡拉潘。”
“當時您說,卡拉潘是信仰邪宗淫祠的波斯咒師。”
“是、是,我是這樣說過,您說有事請教,是有關卡拉潘的事嗎?”
“可以的話,您能不能再詳細說些有關卡拉潘的事?”
空海說畢,安祭司點點頭,輕微咳瞭一下。
“追溯源頭,卡拉潘就是波斯古語的‘卡路普’。”
“卡路普是?”
“簡單地說,卡路普是‘主司祭典的人’之意。”
“可以視為天竺婆羅門之類嗎?”
“當然可以。我一直認為,婆羅門神祇和卡拉潘神祇系出同門。”
“怎麼說呢?”
“卡拉潘信仰的是‘達萬(1)’,而有些卡拉潘也信仰達萬的同類‘阿斯拉’。”
“所謂阿斯拉是——”
“拿你們佛教打比方,大概是阿修羅吧。”
“原來如此。那卡拉潘信仰的達萬,可以說是婆羅門教徒信仰的代巴?”
“沒錯。”
“代巴”這個名詞——在佛教指的是惡魔,在印度教則為惡魔的同類。
印度教之前,在天竺興盛的婆羅門教更為原始的信仰形態,其實是瑣羅亞斯德之前,卡拉潘們在波斯所信仰的達萬崇拜宗教。
“我們祖先瑣羅亞斯德開始傳教時,波斯信仰達萬的教徒相當多。瑣羅亞斯德一邊和他們抗衡,一邊向眾人講經說法。”
當時,頑抗到底的,是東西胡王族卡碧。
卡碧,字源是“KU”,“守護”之意。
瑣羅亞斯德教普及波斯全土之後,卡碧便從“守護”變成“盲人”的意思。
東西胡卡碧王族,和其所支持的達萬教團卡拉潘們結盟,企圖對抗瑣羅亞斯德教。結果,在這場宗教大戰中,瑣羅亞斯德獲勝。此後,拜火教才傳到大唐、天竺。
卡碧王族從此改信拜火教,以波斯王族身份幸存下來。卡拉潘們則被逐出傢園,四散世界各地。
卡拉潘因為與瑣羅亞斯德對立,瑣羅亞斯德教徒便稱他們為邪宗淫祠之徒,之後逐漸沒落於歷史黑暗之中。
“這事發生在佛教始祖釋迦牟尼誕生之前。”
安祭司言下之意,頗以瑣羅亞斯德教遠較佛教古老為傲。
“那些卡拉潘到底都做什麼事?”
“施行種種法術。祈雨、尋找失物、治病這些都還好,聽說,他們也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見不得人的事?”
“總之,他們能幫人治病,也能施行法術讓人生病。”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
“聽說他們操弄魔神,可以讓人生病或殺人。”
“到底是用什麼法術?”
“一千多年前的事瞭,他們用什麼法術,我也不知道。不僅是我,如今這世上大概也沒人知道瞭吧。”
“是嗎?”
“我還聽說卡拉潘有種秘密儀式,可以讓死人復活。”
安祭司說到此,逸勢情不自禁叫道:“死人也可以復活?”
“是。”
“怎麼可能!”
逸勢是儒者,儒者向來被教導不語怪、力、亂、神。
不語怪、力、亂、神,並非指稱“怪誕現象不存在於世”,而是教導人們不要附和如此說法。
逸勢在空海身旁,卻經常遇見種種怪事。
然而,這又另當別論,因為空海這人所持的不可思議之理,常令逸勢感覺“原來世上也有這樣的事”。
結果,某些平素絕不肯接受的怪誕事,逸勢也能欣然接受瞭。
再如何怪誕之事,隻要言之有理,逸勢仍可以信服。
可是,對於世上有“死而復生之法”一事,逸勢就有點兒難以置信瞭。
如果人可死而復生,該如何說呢?不就等於這世間現象將失去一切意義瞭?逸勢如此認為。
所有悲哀,所有歡樂,所有痛苦,所有人們遭遇的悲歡離合,不也會馬上失去意義嗎?
假若,世上真有長生不死法,那麼,人在一生中所遭遇的悲哀與歡樂,其意義不都會消失殆盡嗎?
佛法教義,有所謂“生者必滅”之說。
生者必滅——簡單地說,即生者必有一死。逸勢雖對佛法不懂,這點見識他還有。
不論儒學還是佛法,教義存在之初,均以生者會死為前提。
不僅如此,這世間的親子、主從等一切關系,均以此前提為立足點。
逸勢難以接受生者不死之說,才會情不自禁地叫出聲。
“我是這樣聽說的。還聽說他們好像是用針或其他物件施法,至於世上是否真有其法,我就不知道瞭。”
“嗯——”逸勢一臉復雜的表情。
“話說回來,安祭司,你可曾聽過哪個卡拉潘已經來到長安這裡瞭?”空海問。
安祭司眼神瞬間浮現出一抹困惑,接著回應:“是的,的確聽過。”
“是怎樣的消息?”空海追問,安祭司的臉色暗沉下來。
“你不方便說嗎?”
“是。”安祭司點頭後,閉上瞭嘴。過瞭一會兒,他仿佛下定決心,又點頭說:“雖不好說,還是說給你聽吧。”
“感激不盡。”
“之前和你碰面時,我曾說過,為某地帶來光亮的同時,那光亮也會帶來陰影。”
“我記得。”
“換句話說,當神的教義流傳至某地時,惡魔的教義也會同時流傳至該地。”
“是的。”
“瑣羅亞斯德教的教義也一樣。瑣羅亞斯德教傳進此地時,達萬信仰也同時進入長安瞭。”安祭司痛苦地嘆瞭一口氣,“這是很可恥的事,因為居住本地的波斯人並非僅來此寺廟。有些人還出入其他場所,甚至同一個人還會兩邊來去。”
“其他場所嗎?”
“是的。人,有時不僅隻信神,他們也會出入其他場所。”
“他們去瞭什麼地方?”
安祭司閉上雙眼,吐出口中異物般說道:“他們找卡拉潘去瞭。”
“卡拉潘果然也在這長安。”
“在。”說畢,安祭司又睜開雙眼看著空海,“人,有時也需要惡。有些西胡人到卡拉潘那兒,請對方用咒術殺死搶走自己男人的女人,或讓侵占自己田地的傢夥田地歉收,等等。”
“果然。”
“也就是說,這類少數波斯人,都在長安。”
“您可知道卡拉潘是怎樣的人?又住在哪裡?”
“不知道。”安祭司輕微地搖頭,“具體消息很難傳到我這邊。不過,或許——”
“或許?”
“馬哈緬都也許知道一些。”
“馬哈緬都?”
“就算沒有直接關聯,他也可以幫您找到內行人。”安祭司答道。
【二】
“空海,這是真的嗎?”逸勢和空海並肩,邊走邊問。
兩人方才和安祭司道別,離開寺廟。
路上行人匆匆,各走各的。
有人牽著驢車,車上載滿水壺,看似要到東市叫賣。
也有挑夫擔著貨匆匆忙忙走在路上。
有男,有女。長安路上總是有人不停在走動。
“什麼事?”
“有關安祭司說的話。他說人可以死而復生,真有這回事嗎?”
“這個……”
“喂,空海,你不是佛教徒嗎?如果人可以不死,那佛法的根本會變成怎樣?”
“會變成怎樣呢?”
“空海,別那副冷漠的臭樣子,難道你不在意?”
“在意,所以我才這樣走在大街上。”
“走在大街上?”
“現在,我要去馬哈緬都那兒。”
“你是說,要去繼續打聽剛才的事嗎?”
“沒錯。”
“會聽到好消息嗎?”
“不知道。見到馬哈緬都再說。”空海回應後,繼續前行。
逸勢走在空海身旁,不時地發牢騷,一邊走,一邊嘟囔。
貨車揚起陣陣黃塵。
時值長安三月天。
【三】
西市——
白色的帳篷中,空海、逸勢與一個半老男子相對而坐。
他們在地面鋪就的地毯上盤腿而坐。
三人四周,並排放著許多大小不一的壇子。
是胡國壇子。
不僅壇子,也有瓶身細長的水瓶或陶碗。
陽光照射在帳篷上,裡面充滿亮光。
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偶爾尚可聽聞運貨車聲或馬蹄聲,是因為此帳篷搭在西市人聲鼎沸之處吧。
三人面前各自擱著茶碗,空氣中隱約飄著茶香。
半老男人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
下顎的髭胡花白,鼻梁高挺。
眼窩深邃的眸子,帶點兒綠色。
他是胡人馬哈緬都。
“這好為難……”馬哈緬都喃喃自語,“安祭司叫您來問我嗎?”
“是。”
“那就沒辦法瞭,畢竟我也受過空海先生的多方照顧。”
“卡拉潘果然在長安?”
“在。”馬哈緬都下定決心似的點瞭點頭。
“卡拉潘都做些什麼事?”
“誠如安祭司所說。”
“你是說,找尋失物或預言未來等?”
“是的。不過,聽說小事不幫忙。”
“這話怎麼說?”
“因為錢。以我們做小買賣的商人為例,再便宜,也得付兩個月的收入給卡拉潘當禮金。”
“花費真驚人。”
“用此地的說法就是,他們也會魘魅、蠱毒之類的法術。”
“魘魅之術……”逸勢皺起眉頭。
“您也曉得?”
“倭國也有人會施行魘魅之術。”逸勢用漢語說道。
一如逸勢所說,此時倭國已有人會施行魘魅之術。不過,真正蔚為流行,還是更後世的事。逸勢知道此事,其實也不足為怪,因為日本國內也有相同的狀況。
所謂魘魅之術,是利用人偶或紙片,作為對手的替身,再施行法術,下咒於對方。
眾所周知的醜時(2)參拜神社,其實就是一種魘魅之術。
深夜醜時,在空無一人的樹林裡,將寫有被詛咒者人名的稻草人,用五寸鐵釘釘在樹幹上。
另一種魘魅之術,是用動物來下咒。
比方說,抓來大批蟾蜍、蛇等同類生物,丟進大缸裡,蓋上蓋子。
既不喂食,也不給水。不久,它們就會彼此咬食,最後隻剩一隻。
最後那一隻,便可用來下咒。
將最後這隻當作靈役,送到下咒對象那兒,或邊殺它邊施法術。
日本曾有某貴族因被質疑施行蠱毒之術而失勢沒落。
“說到蠱毒,一般用什麼生物呢?”空海問。
“嗯,大概是蛇、蟲子、貓之類的生物吧。”馬哈緬都答道。
“貓?”
“是的。”
有關貓的蠱毒,不是大唐時代,而是清朝楊鳳輝的《南皋筆記》卷四《蠱毒記》上有一段記載。
有一巫師周明高,拜師學習河南教,具有不可思議之術,能降妖伏怪。
某晚,周氏看見一隻貓闖進傢門。
“怪哉!”
他隱隱察覺,有人施法下蠱,欲加害自己。
周氏用符咒制伏並捕捉此貓,丟入甕中。
第二天,有人來到周傢,問道:“可曾看見一隻貓?”
“怎麼瞭?”
“我傢貓逃走瞭,我正到處找。”
“如果是貓,就在那甕裡。”
那人一看,果然是那隻貓。
“請你務必還我這隻貓。老實說,這隻貓是我傢媳婦。”
據說,那人百般乞求,討饒貓一命。
然而,周氏搖頭拒絕,不予理睬。
“我是為眾人除害。”周氏說畢,那人隻得哭著回傢。
之後,周氏將熱水倒入甕中,貓便死瞭。
過瞭一陣子,聽說,那個被下蠱的年輕妻子在睡夢中突然大叫:“好熱!好熱!”
叫著叫著,最後斷氣瞭。
據傳,那女人斷氣時,四肢糜爛、血肉模糊,死狀甚慘。
《蠱毒記》如此寫道。
“喂,空海,說起貓,劉雲樵宅邸不也出現過嗎?”逸勢抓著空海的袖口問。
“你有關於貓的線索嗎?”
“有。”
“怎樣的線索?”
聽馬哈緬都如此問,空海有點兒遲疑。
“你剛剛提到劉雲樵這事,我多少從玉蓮姐那兒聽過。如果你不方便,不必勉強。”
“不,關於劉雲樵這件事,我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若要提這件事,就不得不說到柳宗元先生瞭。”
“柳宗元是一道去徐文強傢棉田的那個人吧?”
“沒錯。那位柳先生對我說瞭些私密話。”
“原來如此,我明白你想說的話。柳宗元告訴你的秘密,你不能說出來,是吧。”
“是的。”空海點頭。
所謂“私密話”,就是阿倍仲麻呂的信——晁衡用大和文字寫成的信。另一件不能說的事,應該是埋葬在馬嵬驛墓地的楊貴妃遺體自石棺中神秘失蹤瞭。
尤其有關晁衡的信,柳宗元煞費苦心地安排。他派馬車來接客,在長安城裡轉來轉去,確定沒人跟蹤後,彼此才終於見面。
柳宗元如此苦心隱瞞晁衡的信,未經他本人首肯,空海當然不能告訴別人。
他是現今大唐帝國位居政治中樞的人物。
馬哈緬都也知道此事。
“實在抱歉,柳宗元先生隱秘忌諱的事,我不能在此對你說。至於其他事,我可以說出來。”
“沒關系。空海先生這樣坦白,我很感激。因此,知道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反倒讓人十分開心。”
“你這麼說,我很過意不去。”
接著,空海向馬哈緬都講述事件的來龍去脈。
【四】
“唉,這事實在荒唐。”空海說完一切後,女人聲音響起。
帳篷出入口垂掛的幕簾被掀開,三名胡國女子立在入口處。
多麗絲納。
都露順谷麗。
谷麗緹肯。
三人均是馬哈緬都的女兒。
剛剛出聲的是長女多麗絲納。
她們三人偶爾會在西市廣場跳胡旋舞,賺取觀眾給的賞錢,平日則在父親店裡幹活。今天空海來訪,在帳篷裡和父親馬哈緬都談話,三人都很在意,根本無心工作。
趁沒有客人上門的空當,她們走近帳篷,湊巧聽到空海所說的話。
“你們一直站在那裡偷聽嗎?”馬哈緬都責問。
“我們可不是偷聽哦,我們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這兒聽的。”都露順谷麗噘嘴申辯。
“霸著空海先生不放,太不像話瞭。”谷麗緹肯接著搶白。
“這麼說來,空海先生一定很想知道卡拉潘的居所吧。”
多麗絲納插嘴,搶走兩個妹妹的話題。
“是的。我正在問這件事。”
“如果是這樣,不就在那兒嗎?平康坊的……”多麗絲納說。
“你這孩子,怎麼連這也知道!”馬哈緬都目瞪口呆。
“唉,知道的人都知道。來店裡的客人當中,有個人曾兩次提起平康坊那隻貓的事。莫非就是這事?”
“平康坊那隻貓,是漢人道士化成的嗎?他住的地方,是不是不像道觀反倒像民宅?”空海問多麗絲納。
“我沒去過那兒,所以……”
“空海,你說得沒錯。”馬哈緬都代女兒回答,“或許我們和你說的是同一個地方吧。表面上,那兒看似漢人所主持的道觀。那名漢人實際上也做些普通道士的事,但真正說來,那兒卻像是卡拉潘的聯絡窗口……”
“那漢人道士是卡拉潘嗎?”
“我想,應該不是。”
“原來如此。”
“不過,空海先生,奇怪的是,從去年夏天開始,有關那兒的種種壞傳聞,突然銷聲匿跡瞭。”
“是收手瞭嗎?”
“不,到底是收手瞭,還是無法和卡拉潘取得聯系,我不太清楚。總之,就我個人所知,從那時起,平康坊的卡拉潘就沒再繼續工作瞭。”
“那最近如何?道士和貓是不是都從平康坊宅邸失蹤瞭?”
“你居然都知道?”
“有沒有年輕姑娘曾在那兒出入呢?”
“年輕姑娘?”
“你沒聽玉蓮姐說過嗎?”
“玉蓮?”
“聽說麗香似乎曾在那兒出入過。”
“啊,我聽說瞭。原來麗香所出入的道士的傢,就是平康坊那棟宅邸。”
“玉蓮姐她們不曉得那宅邸的事嗎?”
“我想,她們應該沒聽過卡拉潘的事。知道的人,即使是住在長安的胡人,也隻有少數手頭寬裕的人……”
原來如此,空海點頭同意,又問馬哈緬都:“話說回來,從平康坊宅邸失蹤的道士與卡拉潘,你知道他們的行蹤嗎?”
“這我就不知道瞭。”馬哈緬都搖頭說,“完全沒線索。”
“可知道有誰可能知道內情?”
“這個……”
多麗絲納不知何時走到帳篷裡,向正歪著頭思索的馬哈緬都說:“對瞭!要是那人,他應該知道吧?”
“那人?”
“剛剛我說過,有個人在這裡提到過那座宅邸。”
“是誰?”馬哈緬都問。
“賣地毯的阿倫·拉希德。”
“那個男人?”
“有知情的人嗎?”空海插進父女倆的談話。
“有是有……”
“這人有問題?”
“是個風評欠佳的男人——”
“原來……”
“我一路聽來,這事似乎關系到皇上的性命?”
“沒錯。”
“該怎麼對阿倫·拉希德說明這件事?”
“你是說,不向他說明原委,他不會說出任何事?”
“或許吧。”
“那麼,就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吧。”
“可是,那個男人挺伶俐的,他總會嗅出什麼來。”
“嗅出什麼來?”
“錢的銅臭味。”
“錢?”
“不管怎麼樣,要他說話,他肯定會向空海先生要錢。如果發覺有勒索的餘地,不知會如何漫天要價。”
“總之,先跟他碰個面。錢的事以後再擔心。”
“知道瞭。”
“那什麼時候可以碰到面?”空海問馬哈緬都。
(1) 達萬,原文Daeva,系指惡魔之神。阿斯拉,原文Asural。——譯者註
(2) 醜時,指深夜一點到三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