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程程急匆匆來見儲漢君,告訴他肖昆再次被捕的情況。聽瞭程程的話,被從床上叫起來的儲漢君睡意全無,他披著衣服,來回走著思索著。賈程程的眼睛跟著他轉。突然,儲漢君站住瞭:“既然徐校長已經聲明是有人搗亂,肖鵬強行帶走肖昆,不是給徐校長難堪嘛?”他又想瞭想:“程程,我看,這事你要求助你叔叔。他在上海商界是有地位的,如果他能夠號召商界高層聯合聲援肖昆,廖雲山必然要讓步。事不宜遲,你趕緊去活動,我再想別的辦法。”心急如焚的賈程程說聲好,起身就走。儲漢君在她身後說:“太晚瞭,我讓阿福送你去吧。”賈程程已經走遠瞭:“不用瞭。要是遇見事,他還不如我能應付呢。”
儲漢君看著賈程程走瞭,不禁深嘆一口氣。
賈程程匆匆走出儲傢。一輛人力車跑來,賈程程警惕地看著。車夫靠近,小聲問:“小姐要車嗎?”賈程程抬頭看車夫,忽然覺得很眼熟。車夫看著她一笑。她才想起是陳安與肖昆接頭那天拉過她的那個車夫,是自己人。賈程程心裡一松,趕緊上瞭車。車夫二話不說,拉起車跑去。
於阿黛狠狠把肖昆搡進監房。沈奪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於阿黛關上監房門。肖昆抓住鐵柵欄,平靜地叫道:“肖鵬。”於阿黛見狀要走。沈奪叫住她:“於阿黛,你別走。”於阿黛站住。沈奪瞪著肖昆:“今天晚上的事,讓我再一次看清你的虛偽和狡猾。你休想再耍什麼花招,給人造成你我有什麼扯不清關系的假象,你利用我的信任早已經到頭瞭。想說什麼,你說吧,我們聽著呢。”肖昆沉默。沈奪喝道:“說啊!”肖昆看著沈奪:“二娘的死我很內疚,我是有責任的……”沈奪冷笑:“哼,這種苦肉計已經失效瞭。你若是真認為對不起我,告訴我你母親住在哪兒,我要去看看她。”肖昆不語,沈奪走到肖昆面前盯著他:“如果不是今天親身所歷,我不能想象我會這麼恨你,不能想象你是如此骯臟無恥卑鄙。你會得到應有的報應的。”沈奪說完拂袖而去。於阿黛跟著走瞭。肖昆痛苦地閉上眼睛。
在一間石庫門房裡,曾經和肖昆接過頭的領導向賈程程伸出手:“我是石雲。”賈程程大喜過望,緊緊抓住對方的手:“石書記!”石雲笑瞭一下,半開玩笑地說:“賈程程同志,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貫耳啊。”賈程程不好意思地說:“我對您才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哪。”
兩個人坐下,石雲說:“肖昆同志的事情我已經知道瞭。我這次來上海的任務之一,就是與他見面,想不到會出瞭這樣的意外。”賈程程:“一定是有人泄露瞭這個情報,否則我們不可能被連鍋端。如果不是徐傑生有意替肖昆遮掩,今晚會有一場慘劇上演。”石雲點頭:“是啊。徐傑生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其實他心裡明白,放瞭肖昆等於放棄瞭與蔣介石和解的機會。不僅如此,這件事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危機。”賈程程焦慮地說:“是啊。離新政協會議召開還有十五天的時間瞭,儲徐二位還是巋然不動的,肖昆和我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石雲說:“吃不下睡不著可不行。雖說離召開新政協會議的日子越來越近,可你要看到,儲徐二位並不是巋然不動,而是一觸即發。你們艱苦卓絕的努力一點都沒有白費。”賈程程:“謝謝石書記。我們一定要在召開新政協會議之前,盡最大努力送徐傑生和儲漢君北上。”石雲點頭:“這也是我來的目的。儲先生是我們的老朋友瞭,我們更不能辜負徐傑生這位新朋友。”賈程程說:“我明白。可是肖昆……”石雲:“我讓你來就是這件事。”他拿出三個信封:“明天一早,你按地址去找這三個人。”賈程程翻看:“這三個人都是商界大佬。”石雲說:“對,我有親筆信給他們,看瞭信,他們一定會幫忙。”賈程程放心瞭:“太好瞭。我叔叔的工作我去做。應該沒有問題。”石雲收起笑容:“這場較量廖雲山註定是要輸的。這之後,他會變本加厲,你和肖昆一定要慎之又慎,盡快完成黨交給你們的任務。”賈程程鄭重地點頭:“是。”
昨晚的事情已經被廖雲山知道瞭。一大早,他就來向徐傑生興師問罪:“你說昨晚隻是一個匿名電話,並無確切情報來源?鬼才信!從我來到這兒,你徐傑生什麼時候這麼主動過?說這樣的話你真會臉不紅心不跳嗎?”徐傑生不緊不慢地研著墨:“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廖雲山哼一聲:“隻怕你不害怕的那隻鬼,是紅色的。”徐傑生把墨一扔:“來人。”衛兵應聲進來。徐傑生說:“把於阿黛和林少魁叫來,把電話記錄簿也拿來。”
不多時,於阿黛和昨晚的值班特務進來瞭。徐傑生說:“把昨晚匿名電話向廖特派員復述一遍。”於阿黛剛要說。廖雲山打斷瞭:“不必瞭。你們去吧。”於阿黛和特務出去瞭。徐傑生冷笑一聲:“我也說嘛,你廖特派員怎麼可能不在肖鵬向你匯報的第一時間,瞭解情況。”廖雲山冷冷地看著徐傑生,摔門而出。
廖雲山一出門,徐傑生便拿起電話:“天安,是我,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辦得怎麼樣瞭?”電話裡的男人說:“您放心吧。昨天晚上,我就聯合瞭數位商界頭面人物,在抗議信上簽名瞭……”徐傑生滿意地點頭。他剛放下電話,就聽見窗外傳來嘈雜的叫喊聲。他推開窗子,探身看,見校門口已經擠滿瞭抗議的人群。數輛軍車開出軍校門,下來一群人,是沈奪和於阿黛等,他們攔住人群,嚴陣以待。
一個男人沖著沈奪喊:“我們是昨晚參加肖老板會議的人,既然你們濫抓無辜,我們願與肖昆共進退,把我們也抓進去吧!”人們紛紛響應。沈奪眼中冒火,一言不發。場面一片混亂……
廖雲山也在自己辦公室裡隔窗看著。突然電話響瞭,他接電話。一聽,不禁臉色大變:“你說什麼?”電話裡的聲音透出慌亂:“廖特派員,趕緊放瞭肖昆吧。今天整個上海商界中止瞭正在轉往臺灣的資金……”勤務兵敲門而入,把報紙放在廖雲山面前,報紙整版刊登著肖昆響應黨國號召卻被捕的新聞。還配有韓如潔的抗議文章。廖雲山氣得眼冒金星,摔上電話,把報紙狠狠地反扣在桌面上。衛兵進來:“報告,總裁急電……”
廖雲山心裡一驚,騰地站起來匆匆走出。片刻,他陰沉著臉推門而入,沈奪隨後也進來瞭。廖雲山長長嘆口氣,倒在椅子上:“這個肖昆,到底是不是303?他怎麼有這麼大能量?如果他的資金也在轉入臺灣……”沈奪沒說話。廖雲山看著沈奪,眼神裡是一種審視。沈奪說:“其實也好解釋。肖昆僅靠他自己,未必有這麼大能量。可他背後是共產黨,您也說過,墻倒眾人推,現在明裡暗裡拍共產黨馬屁的,恐怕不在少數。我有個想法。”廖雲山說:“你說。”沈奪:“與其這麼被動圍追堵截303,不如繞過這塊暗礁,將計就計,把肖昆放瞭。依我這些日子的觀察判斷,第一個跟共產黨走的一定是韓如潔。盯住韓如潔,一旦她有所動作便立即逮捕,如果抓住韓如潔,儲漢君絕不會見死不救,這時逼迫儲漢君赴臺便十拿九穩。儲漢君去瞭臺灣,我們就算徹底打敗瞭303。”廖雲山淡淡地說:“再好的計劃不落實便等於空話一句。”沈奪臉騰地紅瞭,羞愧無言。廖雲山看也不看他:“馬上放瞭肖昆。”
不出二十四小時,肖昆安然無恙地和賈程程回到商行,進瞭辦公室。賈程程說:“真是有驚無險,昨晚這一晚上算沒白跑。”肖昆問:“我能這麼快放出來,徐傑生一定幫瞭大忙。”賈程程笑道:“豈止徐傑生,整個上海商界都被發動起來瞭,石書記要占一半功勞。”肖昆說:“可惜沒有見到石書記。”賈程程按捺著喜悅:“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肖昆看著賈程程沒說話。賈程程接著說:“你知道組織上派誰來做韓如潔北上工作嗎?孫萬剛。”肖昆一笑:“噢,果然後會有期啊。”賈程程說:“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韓先生答應北上瞭,咱們的工作局面終於打開瞭。”
肖昆沒說什麼,反而心事重重地坐下瞭。
賈程程看看他的臉色:“你怎麼不高興啊?”肖昆說:“不是不高興,是有點發愁。”賈程程:“發愁?”肖昆說:“韓先生答應北上是我意料之中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即使能夠安全護送韓先生離開上海,也會為下一步儲先生北上帶來更多困難。你掐指頭算算,離新政協會議召開可沒多少天瞭……”賈程程:“現在應該說是十四天瞭!”
肖昆定睛看瞭一下賈程程:“是。昨天一宿,我徹夜難眠,翻來覆去左思右想,隻有一個辦法比較合適。”賈程程:“你快說。”肖昆:“同時送韓先生和儲先生離開上海北上。”賈程程皺眉:“可是直到現在,儲先生也沒有明確他何去何從啊。”肖昆分析說:“當初與國共兩方都有很深淵源,不管北上還是南下,畢竟與他長期所堅持的政治理想背道而馳,是非常痛苦的選擇。改變儲先生的立場,除非有血的事實,否則不是容易的事。處境不同,感受就不同。一方面我們要積極做工作,盡最大努力避免悲劇的發生,而另一方面,我們又要理解儲先生的徬徨。”
賈程程點頭:“那怎麼辦?我們先護送韓先生離開上海嗎?”肖昆想瞭想:“現在我們都是敏感人物,你讓老陳化裝成送海鮮的進韓府。征求韓先生個人意見,我們再做定奪。”賈程程點頭:“好。”
說辦就辦,當晚,一個小商人模樣的人走進瞭韓如潔的傢。事情一說,韓如潔思考半天,終於下瞭決心:“我知道303的顧慮,這個顧慮是有道理的。儲先生為人剛直不阿,讓他下這樣的決心確實有些困難。不過我已看出他心中的松動。這樣,我願意跟儲先生一起北上,這個工作我去做。”
化裝成商人的老陳騰地站起來:“韓先生,您的心胸和品格實在令人敬佩。這可是個大好的消息啊。”韓如潔笑瞭笑沒說什麼。她心裡在想著怎麼去做這個工作。她知道,話雖好說,但做起來,還是很難的。
儲漢君這一段當然也不平靜,他的心裡應該說也有打算。但是,這打算可否行得通,是不是該這樣辦,他一直在掙紮之中。他每天呆在書房裡,不見客,也不多說話,表面上看心靜如水。他當然也知道,盡管如此,他必須下決心的時刻,是越來越近瞭……這天,他仍獨自在書房收拾東西,看見瞭門外徘徊的章默美,想瞭想,便放下手裡的書,走瞭出來。
“一早上看你在這來回猶豫,出什麼事瞭嗎?”章默美聞聲一驚:“沒、沒出什麼事。”儲漢君:“是不是蘭雲不在傢,你悶得慌?”章默美趕快說:“啊,有一點。”儲漢君笑笑:“你們倆啊。見面打,見不著又惦記。不過她學英語畢竟是件正事,你要多鼓勵她,蘭雲哪是個有長性的孩子。”聽老人這麼說,章默美心情非常復雜。這個知識淵博剛直不阿的老人,哪知道今天社會的險惡啊。
儲漢君說:“今天程程也沒來,要不,你幫我收拾書房吧。”章默美應道:“好啊。”兩個人走進書房,電話響瞭。儲漢君接電話,是韓如潔。電話中韓如潔問:“儲先生,咱們定的會今晚在你府上開吧?”儲漢君應道:“是啊。”韓如潔加重語氣:“儲先生,我會提前半個小時到,把咱們商量的幾件事再落實一下。”儲漢君心領神會,暗示韓如潔:“我明白,我也已經想出眉目瞭。見面再談吧。”
放下電話,儲漢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繼續翻著他的書。章默美動手幫他整理,問:“老爺,這麼多書,你都看過嗎?”儲漢君說:“要說都看過,那是不真實的。見著有價值的就想買,不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嘛,買到傢裡也是給自己壯個膽吧。”章默美笑:“老爺您要是這麼說,我真是無地自容瞭。”
儲漢君看看她:“你呀,比蘭雲強多瞭。”提到儲蘭雲,章默美心情又沉重起來。儲漢君說:“默美,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談談,一直也沒合適的機會。”章默美忙說:“您說。”儲漢君:“蘭雲說她喜歡肖鵬,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瞭。這孩子哪知輕重,她要是走火入魔,什麼事幹不出來。可她突然安靜下來,開始學英語,讓我感到非常奇怪。默美,我的女兒我瞭解,蘭雲是任性慣瞭的,她喜歡的,除非得到瞭,否則她不會甘休。而肖鵬又絕不會喜歡蘭雲這樣的女孩,難道蘭雲突然學英語是肖鵬對她的搪塞?或者說……”章默美心痛,可隻能模棱兩可:“您這麼認為?”儲漢君說:“能讓蘭雲靜下來學英語的,隻有肖鵬啊。”
章默美沒說話。
儲漢君看著她:“默美,蘭雲霸道,但她無知。你要是看見她有危險,一定要告訴我,別瞞著我啊。”章默美抬頭看儲漢君,老人臉上的懇切讓她心如刀絞。可是,她怎麼說呢?說瞭,老人會怎樣地痛心呢?她猶豫著,猶豫著……
突然,阿福進來瞭:“默美,找你的電話。”
訓練場上,陳安在特務指導下進行射擊訓練,他趴在地上,累得衣冠不整,手直哆嗦,槍也端不住瞭。打來打去,沒有一次打中靶子。他從地上爬起來,見儲蘭雲站在一旁,正袖手旁觀。
特務喝道:“陳安,臥倒射擊!”陳安說:“我太累瞭……”
特務不聽他的:“趴下!我命令你!”陳安火瞭,突然端著槍沖著特務大喊:“林少魁,你別逼我!”陳安的槍口無意指向特務,特務嚇得臉變色瞭:“陳安!你把槍放下!”陳安這才發覺槍口對著特務,他傻瞭,呆呆地不知所措。特務大叫:“你把槍放下——”說著,他緩緩移動位置,陳安也呆愣愣地跟著他移動。特務突然指陳安腦後:“你看後面是誰!”陳安本能地回頭,特務馬上撲上來把陳安壓在地上,從陳安手裡搶過槍扔到一邊,對準陳安的臉就是一拳。他邊打邊罵:“你他媽想一槍崩瞭我是不是?你他媽想報復我?找巫婆害隊長是你自己願意去的——你這個叛徒,死瞭都找不著全屍——”
儲蘭雲愣愣看著,突然掉頭就跑。
於阿黛正在沈奪辦公室匯報:“肖昆被接走,回到自己店裡瞭。跟著他的隻有賈程程。隊長,這個賈程程到底是幹什麼的?我怎麼覺得她的身份很讓人懷疑。”沈奪沉默少頃,語氣裡有點苦澀:“這個人其實一直在被肖昆利用……她不是主要的目標。於阿黛,你對黨國忠心可鑒,可以說智勇雙全。”於阿黛:“隊長過獎瞭。”沈奪:“章默美卻讓我如鯁在喉,我看她走得是越來越遠瞭。我已經下瞭決心瞭,不再對這個人……”
就在這時,儲蘭雲嘭地推開瞭沈奪辦公室的門,她帶著哭腔地大叫:“我再也不當這個破特工瞭——”於阿黛見狀轉身:“隊長,我先走瞭。”沈奪制止:“不用。”他趕緊關上門,強按心中的反感:“儲蘭雲,出什麼事瞭?”儲蘭雲邊哭邊說:“我要回傢——我不當這個破特工瞭——”沈奪一把拎起儲蘭雲:“馬上脫瞭你的制服離開這兒!”儲蘭雲被沈奪嚇著瞭,止住哭泣,愣愣地看著他。沈奪又有些心軟瞭,他松開儲蘭雲說:“你可以回傢,可以不當特工。有話慢慢說,你不是小孩子瞭,我也不是你的父母,學會做個成人,好嗎?”儲蘭雲擦瞭擦眼淚,不管不顧地說:“這兒的人怎麼說打就打說罵就罵。要不是為瞭你,我怎麼會受這份罪。”
於阿黛見狀悄悄開門走瞭。
沈奪壓抑著惱怒:“儲蘭雲,我再提醒你一句,這是辦公室,現在是工作時間。我是隊長,你是隊員,我是你的長官……”儲蘭雲生氣地打斷他:“你是我的長官我知道!難道你要永遠做我的長官嗎?”沈奪被儲蘭雲不著四六的話問住瞭。儲蘭雲委屈地說:“我做夢也想不到,這輩子會吃這樣的苦。我就不信你沒有看見,你長的是鐵石心腸。我也不信,我不能讓你感動瞭!”沈奪耐著性子:“特別行動隊不是你在儲傢大院順風順水的日子,除瞭自己,你別想感動誰。今天既然說到這兒,那麼你想好瞭。要麼,現在脫掉制服,重新做你的千金小姐。要麼,你一切行動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否則,就不是你願意脫下制服的事兒,而是我……把你從特別行動隊開除出去。”
“你們倆這是怎麼瞭連哭帶喊的?”廖雲山的臉上完全是慈父般的微笑,大搖大擺地進來瞭。這讓儲蘭雲的委屈又上來瞭:“廖特派員,沈隊長對我太過嚴厲……”廖雲山對沈奪說:“我看,儲蘭雲可以接替章默美的工作。”話音剛落,章默美來到門口:“報告。”廖雲山笑著:“儲蘭雲,到我的辦公室,有什麼委屈,你跟我說說。”儲蘭雲轉怒為喜,跟廖雲山走瞭。章默美進來:“報告隊長,章默美領命歸隊。”沈奪冷淡地說:“讓你回來,是正式通知你從儲傢撤回。”章默美一愣:“為什麼?”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陳安伏在辦公桌上嚎啕大哭。他真是萬念俱灰。他覺得自己活到這份兒上真不如死瞭的好。回首往事,一件件那麼恥辱,那麼殘酷,也許,隻有到另一個世界才會解脫……他慢慢地抬起腦袋,擦瞭把嘴角的血,踉蹌著走到櫃子前打開櫃子,拿出一條繩子。他真不想活瞭,他在屋裡來回尋找合適的地方掛這條繩子。無意中,他看見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面有一封信,熟悉的字體告訴他那是父親寫來的。陳安的眼淚又湧出來瞭,他放下繩子,走到桌前拿起那封信,傷感地拆開看:
“陳安吾兒,見信如面。不知你處發生什麼不測之事,為父為母萬分焦急憂慮。兒啊,無論遭遇何等艱難世事,萬望不要失去活著的信心。在此,為父告訴你一個隱藏瞭二十幾年的秘密,你並非為父所生,你的生身父親是儲漢君,蘭雲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若面臨生命危險,萬望去找你的親生父親幫助你……”
像一聲炸雷在陳安頭頂爆裂,陳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廖雲山把沈奪叫到辦公室:“我知道你非常反感儲蘭雲,但你有沒有想過,儲蘭雲是我們手裡的一張牌。如果你真把她從特別行動隊攆出去,等於失去控制儲漢君的先機。孰重孰輕,你有沒有掂量過?”
沈奪低頭:“我是有些意氣用事,不過,這位千金小姐實在太難侍候……”廖雲山看著他:“要我說,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話。”沈奪不語。廖雲山笑笑:“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儲蘭雲對你一廂情願,也是為瞭你她才放低身段加入特別行動隊。這正是你比別人有利的地方,你怎麼能夠意氣用事?現在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嗎?追蹤303未果,韓如潔又不斷跟共產黨眉來眼去搞小動作,你能保證他儲漢君沒有暗度陳倉之意?離中共新政協會議還有十幾天的時間瞭,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不是你喜歡和反感誰,而是能夠讓儲漢君心甘情願地帶動一批共產黨爭取的人南下,給共產黨響亮一擊。為瞭這個目的,付出什麼都是值得的我的義子!”沈奪心頭一撞,難以接受地看著廖雲山:“我沒法接受儲蘭雲的感情。”廖雲山冷下臉來:“有言道無毒不丈夫。你以為人生的積累都是稱心如意沒有違背真心的嗎?憑什麼你沈奪年紀輕輕並非戰功卓著,卻能夠顯赫人前?”他深深嘆口氣:“你以為沒有人戳我的脊梁骨嗎?你要為我爭氣呀。況且,一個儲蘭雲,難道能夠羈絆你一生的幸福?”
沈奪感覺好像自己的心在裂開,在粉碎,他知道自己面臨瞭他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噩運瞭。他咽下難咽的感受,艱難地說:“我聽義父的。”廖雲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要把儲蘭雲培養成一名真正的特工,你要做到她再回儲傢的時候,已經不是過去的儲蘭雲。你要知道,她的身份是我們求之而不易得的,你別錯過這個晉級立功的好機會。”沈奪立正:“我明白。”廖雲山:“章默美這個人……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掉。”沈奪:“是。”他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久久地呆坐在桌前。太陽從窗邊掠過,屋子裡漸漸黑下來,他仍然呆坐著。腦海裡忽而是賈程程的笑臉,忽而是儲蘭雲的嬌嗔……他的心碎瞭,又合攏起來,然後又碎掉……終於,他想明白瞭,他沈奪離瞭廖雲山還有出路嗎?沒有。他隻能聽他的,哪怕他讓他跳火坑,他也得去……他下定瞭決心,邀瞭儲蘭雲到咖啡廳。
燈光暗淡,桌上是幾樣西點。沈奪端起咖啡杯:“儲小姐,為我今天的態度向你道歉,咱們以咖啡代酒,碰一下吧。就算你原諒我瞭。”儲蘭雲拿起咖啡與沈奪碰瞭一下:“我沒有生你的氣。因為我也沒吃虧呀,你向我吼,我也向你嚷嚷瞭嘛。”沈奪為儲蘭雲的天真觸動瞭一下,笑笑:“那我們就算和解瞭。”儲蘭雲喝瞭口咖啡:“這兒的咖啡比我煮的差遠瞭。”沈奪說:“現在人心惶惶,店傢恐怕都三心二意的。有咖啡賣就不錯瞭。”儲蘭雲問:“你說,共產黨真的會打到上海嗎?”沈奪沉默少頃:“我希望不會。現實……卻常常是事與願相違。”儲蘭雲皺起眉:“那要是共產黨打過來,我們怎麼辦?”沈奪:“暫時退守臺灣,共產黨隻是一時得勢,是兔子的尾巴長不瞭。我們早晚會回來的。”儲蘭雲略感欣慰:“那就好。我太喜歡上海瞭。我哪兒也不想去。”沈奪趁機說:“那你就要為保衛上海盡一份力。”
儲蘭雲瞪大眼睛:“我能嗎?”沈奪說:“為什麼不能?隻要你願意。”儲蘭雲:“我當然願意瞭。”沈奪低聲:“蘭雲,今晚你們傢會有一個民主黨派人士的聚會。我分派給你一項任務……”儲蘭雲:“什麼任務?”沈奪:“你想辦法把聚會內容一字不漏地復述給我。做得到嗎?”儲蘭雲張大嘴巴:“你讓我去偷聽?”
此時,儲漢君正在他的書房門口吩咐阿福為晚上的會做準備:“阿福。韓先生馬上就到瞭,你留心聽著,出去迎一下。”阿福剛應瞭一聲,大門口傳來敲門聲,阿福連忙跑向大門。不多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儲漢君站起來,看到來者不是韓如潔,卻是陳安一頭沖進書房。
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陳安,儲漢君心情復雜:“你來幹什麼?”陳安反身把門關上,看著儲漢君,未語淚先流,把信掏出來遞給儲漢君:“您看看這封信……”儲漢君接過打開,看著,手開始抖起來。陳安撲通跪在儲漢君面前:“爸爸——”儲漢君跌坐在沙發上。陳安抓著他的膝蓋:“爸爸,二十幾年前您狠心把我送給別人,二十幾年後的今天,難道你能狠心看著我死在您眼前嗎?如果當初您沒有把我送給別人,我會有今天這個下場嗎?您要為我負責啊爸爸!您不能見死不救,我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這一聲爸爸,把儲漢君一直以來艱難做出的決定擊垮瞭!在陳安竭盡全力的乞求聲中,大門外又傳來人聲,是韓如潔來到儲傢……
阿福把韓如潔迎進客廳:“我馬上去叫老爺,他在書房。”
韓如潔坐下。不多時臉色蒼白的儲漢君進來:“如潔。”韓如潔起身,一愣:“儲先生,你病瞭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儲漢君擺手:“沒事。坐吧。”韓如潔開門見山:“今天電話裡我不能多說。儲先生,我們一起離開上海吧。此地已沒有停滯的價值,也該是我們幡然醒悟的時候瞭……”儲漢君默默點著煙鬥,不語。他情緒的反常令韓如潔十分吃驚。“儲先生,傢裡……有什麼變故嗎?”儲漢君掩飾地說:“沒有什麼。”韓如潔剛欲再問,儲蘭雲滿面春風地進來瞭:“爸爸,我回來啦。”儲漢君:“快叫韓先生。”儲蘭雲看見韓如潔:“韓先生好。”韓如潔:“蘭雲,出去啦。”儲蘭雲:“我去老師那學外語瞭。”阿福進來瞭:“鄭先生到瞭——”儲漢君說:“蘭雲,你回房休息吧。爸爸有正事要談。”儲蘭雲走瞭。儲漢君去迎鄭乾坤,韓如潔也站起來,看著儲漢君走出的背影,心中無比困惑。不多時,儲漢君迎著鄭乾坤進來。鄭乾坤笑著:“我還以為我搶瞭先哪,想不到如潔比我還積極。”韓如潔:“不是積極,是焦急。你聽不見上海之外的隆隆炮聲嗎?”阿福又進來:“許先生到瞭——”儲漢君再次迎出去。
這時,儲蘭雲在自己房裡正手忙腳亂地準備著,拿瞭一個小本子,又拿瞭一支筆,然後匆匆走出。她來到客廳門口,從屋裡傳來儲漢君的聲音,會已經開始瞭。
“諸位,今天大傢聚集到這裡,是商討民主黨派去向出路的大問題。大傢暢所欲言,畢竟是決定我們何去何從之命運的時刻瞭。如潔,你先說說吧。”
韓如潔的聲音傳出來:“今天我們大傢聚在一起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儲蘭雲突然看見陳安一閃而過,她一愣,馬上追去。陳安見狀趕緊向自己的房間跑去。陳安進瞭自己的房間。儲蘭雲怒不可遏地追來,生氣地拍門:“你把門開開!誰讓你進我們傢的?”陳安不回應。儲蘭雲喝道:“開門你聽見瞭嗎?”她側耳聽聽,屋裡竟然傳出收音機的聲音,她有些疑惑,停止瞭敲門。怔愣間手中的本子掉在地上,撿起來,才想到今天自己的工作,回頭看看客廳。“有本事你不要出來。你要出來,我會讓你回不去的。”
說完,她匆匆趕向客廳。
此時客廳裡已吵成一片。一個男人:“我擁護韓先生旗幟鮮明的立場,民主黨派是到瞭生死抉擇的時刻。北上未必不是正確的選擇……”鄭乾坤說:“我不同意。我們民主黨派一向的立場是國共之間不偏不倚的第三方,這也是我們這些黨派存在的價值所在。北上或者南下都等於扼殺瞭我們自己的立場……”韓如潔打斷:“子相,你這是和稀泥……”鄭乾坤反駁:“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韓如潔:“但是真理隻有一個,是絕對的。”鄭乾坤說:“如潔,你這才是掩耳盜鈴哪,自欺欺人,你能證明那個絕對的真理在哪一方嗎?”
男人插進來:“子相先生的真實意圖恐怕是南下臺灣吧。”鄭乾坤搖頭:“否也。”韓如潔說:“鄭先生何必不敢說真話哪。有話說,不要欲蓋彌彰。”鄭乾坤有點火瞭:“我願去哪是我的選擇,不是作惡有什麼欲蓋的?”韓如潔針鋒相對:“是你個人的選擇嗎?你不是民主黨派的一分子嗎?”
鄭乾坤和韓如潔兩個越說越急,站起來爭吵著,其他人勸解,結果越說越亂。儲蘭雲在門外暗處聽得一頭霧水,在本子上手忙腳亂東一句西一句地寫著。儲漢君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韓如潔冷眼看他,知道一定是發生瞭什麼事。韓如潔站起來:“我看今天的這個會,不會有什麼實質上的收獲。我先失陪瞭。”她說著向外走去,並沒有人攔。
肖昆和賈程程在一個隱蔽地點焦急地等待著會議的結果。賈程程看表:“都快十一點瞭,怎麼還是一點信兒都沒有?不會出什麼岔子吧?”
突然院外有動靜。肖昆站起身,是孫萬剛被帶進來瞭。孫萬剛看見肖昆高興地伸出手:“303同志,我們果然後會有期吧。”肖昆握住孫萬剛的手:“情況怎麼樣?”孫萬剛笑容消失:“我剛跟韓先生碰過頭。儲先生的態度突然變瞭,韓先生主張北上的想法鄭乾坤堅決反對,韓先生非常憤慨,剛才會上跟鄭乾坤吵瞭起來。”肖昆並不意外,緩緩坐下:“我想到瞭。問題一定還是出在陳安身上。”
賈程程跺腳:“儲先生怎麼會這麼糊塗?”肖昆略一思忖:“萬剛,時不我待,韓先生的立場已經公之於眾,不能讓她被國民黨暗害,先護送韓如潔離開上海。”孫萬剛:“好。”肖昆鋪開一張紙:“明天是韓先生的生日,就利用這一天,我們護送她離開上海。要從特務嚴密的監視下安全離開絕非易事,你們來看,這是我絞盡腦汁想出的辦法,每一步都非常嚴密。你們要仔細牢記每一步,絕不能出錯。”
賈程程和孫萬剛點頭,神情肅穆起來。
沈奪焦急地等瞭一夜,也沒見儲蘭雲回來。第二天一早,隊員們出操瞭,他還站在操場邊等待著。終於,他看見儲蘭雲邊整理制服邊向他跑來。儲蘭雲跑到沈奪面前:“對不起,我起晚瞭。”沈奪安慰她:“沒關系。昨晚辛苦瞭。”儲蘭雲松口氣:“是挺辛苦的。”沈奪急問:“怎麼樣?會議內容都記下來瞭嗎?”儲蘭雲想想:“是不是有個叫鄭乾坤的?”沈奪點頭:“對。他肯定去瞭。”儲蘭雲說:“是的。這個人的名字很好記,我記住瞭,其他的人我記不住,還有個姓韓的……”沈奪打斷她:“主要的幾個人都發言瞭吧?”儲蘭雲點頭:“嗯。”她壓著心虛,邊想邊向沈奪匯報,結結巴巴地說瞭半天,沈奪終於好像聽明白瞭,他立即來向廖雲山匯報。
廖雲山聽完,疑惑地問:“你是說,昨晚在儲漢君傢裡召集的會議上,鄭乾坤主張北上,韓如潔反對?”沈奪小心地說:“儲蘭雲是這麼說的。開始我也不相信。因為鄭乾坤與徐校長交好,與共產黨關系非常冷淡。但儲蘭雲說她自始至終都在門外,沒有聽錯。”廖雲山緊皺眉頭:“這個消息可真是令人震驚啊。難道……”他旋即又說服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有可能該人表面親近我們,而實際上是共產黨紮在我們身上的一顆釘子。眼看著新政協會議越來越近,露出真面目……也不好說呀。不管怎麼樣,此事必須慎而又慎,你要親自落實真偽。不能漏掉一個親共分子。”
沈奪自然也知道此事關系重大,轉身出來叫來瞭章默美。他問:“你離開儲傢,儲漢君是什麼態度?”章默美說:“我並沒有說是從儲傢撤離,隻說是隊裡有任務,暫時歸隊。”沈奪點頭,感慨:“盡管我對你的表現並不滿意。但是,如果儲蘭雲能達到你能力的一半,許多事可能都會迎刃而解。”章默美不語。沈奪又說:“章默美,你是個明白人,卻經常做糊塗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嗎?”章默美面無表情:“隊長不妨明示。”沈奪說:“有道是,一女不可嫁二夫,你以為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來嗎?一日投身黨國高等軍校,終身便是黨國之軍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似乎並不明白。”
章默美不語。
沈奪說:“不要自己把路走絕。到時候弄到人神共棄的下場,就不是僅僅可悲瞭。聽懂瞭嗎?”章默美點點頭:“感謝隊長的點撥。隻是,隊長恐怕對我更多的是誤解。”沈奪說:“哼,是不是誤解,要用事實說話。我交給你一個任務。”章默美:“隊長請講。”沈奪說:“你想辦法讓儲蘭雲冷靜下來,仔細回憶昨晚在儲府召集的民主黨派會議上,她聽到的每一句話。一定要查問清楚,哪句話是哪個人說的。你要做到的,是避免她聽錯或者記錯人。”章默美想瞭想:“隊長不妨稍稍提示我,儲蘭雲聽到的是什麼。”沈奪說:“儲蘭雲說,她聽到鄭乾坤反對南下,主張北上參加新政協……”章默美不由一震。她心想,是該找這位大小姐談談瞭。她把儲蘭雲邀到操場。章默美說:“蘭雲,我今天教你散打吧。”儲蘭雲搖頭:“我可不練,我根本不是那塊材料。”章默美說:“你練一練總沒有壞處啊。若真是打起仗來……”儲蘭雲瞪她一眼:“我為什麼要打仗?那不是我幹的事。”章默美說:“看看你這身衣服,你不是老百姓瞭。”儲蘭雲不以為然:“這衣服穿上好看我才穿的。”章默美無奈,換瞭話題:“蘭雲,聽說你昨晚上第一次執行任務,就完成得非常出色。”
誰知儲蘭雲一聽這話臉就變瞭,警惕地問:“誰告訴你的?”章默美說:“這是光榮的事啊。”儲蘭雲氣哼哼地說:“我根本就不想再提這件事!我跟你不一樣,我沒必要靠什麼任務往上爬。這衣服我高興穿到哪天還不一定哪。”儲蘭雲說完轉身走瞭。章默美忙追:“蘭雲——”儲蘭雲站住生氣地說:“你要是再打聽這些不該打聽的事,小心我告訴特派員。”儲蘭雲匆匆走瞭,章默美隻得站住。
儲蘭雲是到陳安屋裡來瞭。這屋裡收拾得煥然一新,似乎垂死的陳安又燃起瞭生的希望,他像是被澆瞭一瓢水的幹涸的魚,又抖擻瞭起來。此刻,他正對著鏡子往破瞭的嘴角上擦紫藥水,頭發已經梳得鋥亮。門嘭地被推開,儲蘭雲進來,陳安回頭看瞭一眼,若無其事地該幹什麼幹什麼。儲蘭雲質問:“是誰讓你回我們傢的?”陳安一改往日的卑微:“你說話客氣點。”
這語氣不由得讓儲蘭雲愣瞭一下:“你說什麼?”陳安直起腰:“我說,你說話客氣點。”儲蘭雲火冒三丈:“我說話客氣點?哼,我幸虧不是共產黨,否則昨晚我早一槍把你打死瞭。知道隊裡說你什麼嗎?說你的下場就是自生自滅,早晚有一天暴屍街頭!”陳安走到儲蘭雲面前:“儲蘭雲,我勸你對我客氣一點,對你有好處,真的。”儲蘭雲被陳安說愣瞭:“對我有好處?”她摸瞭下陳安的額頭:“你是不是發燒或者瘋瞭。”陳安打掉儲蘭雲的手:“瘋瞭?哼,還指不定誰會瘋瞭哪。”這話反而讓儲蘭雲確信不疑:“你肯定是瘋瞭。”她看著陳安:“我雖然非常反感你,但是說實話,真看著你瘋瞭,我還真有點於心不忍。算瞭,我不跟你治氣瞭,你安安靜靜地自己呆著吧。”
說完,她走出。陳安一聲冷笑:“走著瞧吧。新仇舊恨,我都會在你身上得到償還的!”陳安再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愣怔半天,自語:“你徹底翻身的希望,是抓住303。共產黨不會放棄徐傑生,誰跟徐傑生聯系,誰就是你要找的303,你要張網以待,抓到303,你才可能真正安身立命。”想到這兒,陳安鎖上門,走到墻前,掀開那張畫,畫下面是一個被他挖出的洞,洞裡緊緊塞著一大團棉花,陳安抽掉棉花,把耳朵貼在洞上,徐傑生辦公室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他聽出,是章默美在徐傑生的辦公室裡。
章默美說:“徐校長,我有一個重要情況向您匯報。”陳安聽瞭一陣,嘴角露出瞭笑紋,然後,直奔廖雲山辦公室。
廖雲山抬頭,對他的不請自來很意外:“噢,陳安,在忙什麼?”陳安說:“特派員,請您跟我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廖雲山盯著他:“做什麼?”陳安:“我讓您看一樣東西。”廖雲山:“你拿過來吧。”陳安得意地笑:“這樣東西,沒法拿過來。”廖雲山站起來,跟著陳安到瞭辦公室,陳安向廖雲山展示那張畫後的洞,廖雲山不由一愣。
陳安得意洋洋地陪著廖雲山回到廖的辦公室。兩人進來關上門。陳安說:“之所以先讓您看一看我再跟您說,是怕您不相信我。廖特派員,今天我向您匯報一個情報,徐傑生和儲漢君一樣,是被共產黨極力爭取的重要人物之一。”
廖雲山一震。
送韓如潔出上海的工作開始瞭,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一間小亭子間裡,孫萬剛在詳細跟韓如潔交代北上的每一步驟。
“我們為您選的餐廳位於三樓,窗戶朝南,事先會有人把衣架放在臨窗處,您一進門就把外衣脫下掛在衣架上,這樣,樓下監視您的特務會掉以輕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您去洗手間,有人會把化裝行頭交給您,並帶您離開酒店……我們的車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您,您放心,每一步都經過周密計劃,萬無一失。”
韓如潔不斷點頭……
當晚,徐傑生把鄭乾坤邀到瞭一傢飯店。鄭乾坤進包間時,徐傑生已經在這裡等候瞭:“子相。”鄭乾坤坐下:“我在電話裡聽著你口氣不對,什麼事這麼著急?”徐傑生鄭重地說:“當然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兩個人坐下,他們不知道,就在隔壁,通過竊聽裝置,廖雲山把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鄭乾坤聽完徐傑生的話,沉瞭一會兒:“群生,你這消息是哪來的?我以人格保證,我從來沒有任何親共言論。昨晚實際是韓如潔先發難,我與她爭執起來。你這消息簡直是空穴來風啊。”徐傑生說:“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對你十分不利。子相,時局這樣復雜,你一定要萬分小心,不要被人利用暗算,成瞭犧牲品。”鄭乾坤說:“我知道。其實,我早聽從你的勸告,心裡去意已決。飛往美國的機票今天已經拿到瞭,隻待與諸位朋友告別……”
隔壁房裡,廖雲山聽到這,一個惡毒的計劃在心中產生瞭。在他身邊,陳安緊張地觀察著他喜怒不定的表情。廖雲山按斷竊聽裝置,回身:“陳安,我給你個立功的機會。”陳安:“特派員請講。”廖雲山陰森地一笑:“殺瞭鄭乾坤。”陳安心一抖。廖雲山說:“儲府會議鄭乾坤與韓如潔的爭吵,是眾人有目共睹。這樣做,一是栽贓共產黨;二是我要看看,到底是誰走漏風聲,讓我們一次次行動計劃都付諸東流。怎麼樣?你願意嗎?”陳安一咬牙:“我願意。”廖雲山說:“這件事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陳安說:“我明白。特派員,這是陳安的幸運。”廖雲山點頭,又拿起耳機。隔壁,徐傑生和鄭乾坤已經在告別瞭。
徐傑生和鄭乾坤一起出瞭飯店。徐傑生說:“我送你回去吧。”鄭乾坤擺手:“不用瞭。傢就在這旁邊,溜達回去也就十分鐘。群生,我到美國之後,會想辦法跟你聯系的。”
徐傑生抓住對方的手,抓得很緊:“多保重。”兩人握手道別,徐傑生上車。鄭乾坤步行走去。夜已經很深瞭,街上沒有行人。鄭乾坤毫無防備,低著頭匆匆走著。拐進一條巷子,突然覺得面前有人,他一抬頭,陳安的槍口已經指向他,沒待他有所反應,一聲沉悶槍響,鄭乾坤應聲倒地,陳安快速消失。
這時候,如孫萬剛事先安排的,在另一傢餐廳裡,韓如潔正在慶賀自己的生日。窗戶洞開,燈火明亮,衣架上掛著韓如潔的外套,韓如潔正與眾親友歡聚一堂。她端著酒杯不時站起來敬酒,她的身影在窗前閃現著。樓下的特務們明顯的很松懈。
敬瞭一輪酒,韓如潔放下酒杯,對身邊人們點頭:“我去趟洗手間。”韓如潔說著走出包房。她剛向洗手間方向走,有服務生匆匆跑來:“韓先生,您的電話。”韓如潔一愣,跟著服務生走去,接聽電話,電話裡是一個驚懼的聲音:“韓先生,鄭乾坤被共產黨暗殺瞭!”
韓如潔大吃一驚,手裡的電話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