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什的父母經常吵架。我不知道這種頻率是否正常,因為我隻有一個傢長,但是我不記得我小時候父母有這樣吵架。我們兩傢的房子離得很近,所以有時候我開著窗戶,就能聽到他們吵架的聲音。他們吵架一開始通常都是因為什麼小事,比如桑德森太太不小心忘記關車門瞭,車載電池沒電瞭;結束時又吵到瞭大事,比如桑德森先生加班太多,天生自私,不適合有傢庭。
他們吵得厲害時,喬什就會到我傢來。小時候,有時他會穿著睡衣,帶著他的枕頭溜出來,然後一直待在我們傢,直到他媽媽來找他。我們不會談這種事。也許他跟瑪格特會談,但是我不會跟他聊。他最多隻是說一句,有時候他希望他們直接離婚好瞭,那樣這一切就能結束瞭。可他們一直沒有離婚。
今晚我能聽到他們在吵。瑪格特離開後,我聽到他們吵過幾次,但今晚聽上去特別嚴重,嚴重到我關瞭窗戶。我收拾起作業,到樓下去,打開客廳的燈,這樣喬什就知道,他要想來,就可以過來。
半小時後,敲門聲響起。我裹著淡藍色的絨絨毯去開門。是喬什,他沖我弱弱地微笑,說:“嘿,我能待會兒嗎?”
“當然可以瞭。”我給他留著門,自己先回瞭客廳。我沖他喊道:“記得關門。”
喬什看電視,我做作業。我在畫美國歷史的重點時,喬什問我:“你要去試演《阿卡迪亞》嗎?”那是春季音樂劇。他們昨天剛剛公佈的。
“不。”我說著,換瞭另一個顏色的熒光筆,“為什麼要去呢?”我討厭公開發言,討厭站在一群人面前,喬什知道這些。
“這還不明顯?這是你最喜歡的音樂劇。”喬什換瞭臺,“我覺得你演托馬西娜不錯。”
我微笑著說:“謝謝瞭,但不要。”
“為什麼不呢?也算是豐富你大學申請裡的社會活動。”
“我又不打算去上戲劇系。”
“多拓展自己的活動空間,挑戰一下不習慣的事是好事。”他說著,向腦後伸展手臂,“冒冒險。想想瑪格特,她都跑到蘇格蘭去瞭。”
“我不是瑪格特。”
“我不是在說你應該跑到地球另一邊去生活。我知道你絕不會那樣做的。嘿,參加榮譽委員會怎麼樣?你不是最喜歡挑剔別人瞭?”
我沖他做瞭個鬼臉。
“或者模擬聯合國,我猜你會喜歡的。我隻是說……你的世界不應該隻是跟凱蒂玩跳棋,坐著凱文斯基的車到處跑。”
我畫一句重點畫到一半,聽到他的話就停頓瞭:他說得對嗎?我的世界真的就那麼小?他的世界也沒多大啊!“喬什。”我開口想反駁。但我猶豫瞭,因為我不知道這句話該如何結束。於是我隻是把手裡的熒光筆扔向瞭他。筆在他額頭上彈瞭一下。
“嘿!你差點就砸到我的眼睛!”
“砸到瞭也是你活該。”
“好吧,好吧。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說,你應該給別人一個機會認識你。”喬什用遙控器指指我,說,“他們隻要認識瞭你,就會愛你的。”他的語氣很坦誠。
喬什,你讓我心碎,而且你說謊。因為你認識我,你幾乎可以說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瞭解我,可你不愛我。
***
喬什回傢之後,我收拾好客廳,鎖好門,關燈。然後我給自己倒瞭一杯水,回到樓上。
我臥室的燈是亮的,克麗絲在我的床上睡著瞭。我把她推到一邊,給自己騰些位置。她醒瞭,嘟囔著說:“想出去吃辣雞翅嗎?”
“這麼晚瞭,不適合吃辣雞翅。”我說著,把被子掀起來,給我們兩個都蓋上,“你來的時候喬什剛走。”
她立刻睜大瞭眼睛:“喬什剛剛在這兒?他來幹嗎?”
“沒理由。”我不會透露喬什的秘密,連克麗絲也不會說。
“好吧,別跟凱文斯基提這事。”
“他不會在意的。”我說。
克麗絲搖搖頭:“所有男生都在意。”
“皮特不是那樣的。他很自信。”
“自信的才最在意。”她說。我正要問她什麼意思,可我還沒開口,她就接著說:“我們做點瘋狂的事吧。”
“比如說?”明天還要上學,我哪兒也不能去,她很清楚。但我還是喜歡聽她謀劃的冒險,就像睡前故事。
“比如說……我不知道。我們偷偷溜進敬老院,把你總說起的那個老奶奶接出來。她叫什麼來著?雷電?”
我咯咯笑起來:“史多蜜。”
“對,史多蜜。”她打瞭個哈欠,“她聽起來像是會玩的人。我猜她肯定願意幫我們買雞尾酒。”
“史多蜜每天晚上九點就睡覺,這是她的美容覺。我們明天再去。”明天克麗絲肯定就忘掉這回事瞭,但是這樣想想還是不錯的。她又閉上瞭眼睛。我戳瞭戳她:“克麗絲,醒醒,去刷牙。”我在衛生間抽屜裡特意為她留瞭一把牙刷。我用紅色指甲油在上面畫瞭個花體字的“C”,這樣就不會跟其他人的搞混瞭。
“不行。我太累瞭,動不瞭。”
“你一秒鐘前還想去貝爾威爾把史多蜜劫出來呢,現在你又累得沒法去洗臉刷牙瞭?”
克麗絲微笑瞭,但是沒有再睜開眼睛。
我關掉瞭床頭燈:“晚安,克麗絲。”
她往我身邊湊瞭湊,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