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要怎麼過?按著牡丹原本的打算,自然是先立個女戶,然後買地、買房、建園子、種牡丹,發傢致富,自己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若是能遇上那個人,真心相愛,生兒育女,小吵小鬧,一輩子就這樣瞭。若是不能,她總不能胡亂把自己給嫁瞭吧?劉暢那樣的人,何牡丹那樣的婚姻,有一次就已經足夠瞭,絕對不想再來第二次。
牡丹想到此,試探著道:“娘,其實我想立個女戶。”她敏感地感覺到岑夫人放在她頭上的手猛然一頓,她緊張地抬起頭來看著岑夫人。剛和離,就想獨立,會不會讓岑夫人傷心,覺得她沒良心?
岑夫人嚴厲地看著她不說話,牡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地在胸腔裡跳動,頻率趕得上差點被清華郡主的馬蹄踏上之時。雖然緊張,她仍然堅持用最柔和的眼神看著岑夫人,輕聲說:“娘,我知道您心疼我,也知道這個時候提這件事不太好,但是我覺得,您和爹,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她猶豫良久,輕聲道:“不瞞您說,我x後想種牡丹。”
岑夫人既然想得到把她和何傢的財產分開放,想得到千方百計地替她打算,補貼她,必然就能明白她的想法。她要獨立,她要把握自己的命運,掌握自己的財產所有權。
岑夫人沉默良久,方道:“這件事情我要先和你父親商量。”她雖沒有直截瞭當的答應,但牡丹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已經成瞭一半,遂拋開此事不提,問岑夫人:“娘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我?”
岑夫人方收拾起心情:“你知道劉傢對你恨之入骨,不會希望你好過吧?”
牡丹一笑:“本就是冤孽,他傢倘若能容得下我,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做什麼都正常,可是又做瞭什麼事瞭?”
岑夫人小心地打量著她的神色:“你大哥今日從外間回來,才知流言已經傳到咱們傢門口,說是,你病壞瞭身子,不能生育,在傢惹事生非,人見人嫌,這才被休棄回傢……”
這意味著,以後就算是遇到合適的好人傢,這種傳言都會給自己的終身帶來很大的麻煩。牡丹挑瞭挑眉,心中不是不窩火,但看到岑夫人難過的表情,她不在意地一笑,撫著岑夫人的手道:“他傢倒也沒說錯,我的確是沒能生出孩子來,的確也算是惹事生非,讓他傢老老小小都吃瞭一臺氣,日後還有得吃,這不是人見人嫌是什麼?至於休棄麼,和離也是離,休棄也是離,難道被休棄的人就真的全是她們的錯,就沒有再嫁的瞭?理他傢作甚?咱們要是因此生瞭氣,反而上瞭他們傢的當。”
岑夫人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回答,她以為牡丹怎麼也會很難過,或者會伏在自己懷裡大哭一場。哪想到牡丹卻反過頭來安慰自己。當下難過的道:“我和你爹本想著,過段時間再給你另外找個合適的,哪曉得……“
牡丹甜甜一笑:“娘,這樣也好。省去瞭許多麻煩,就讓我過幾年想過的日子吧。姻緣天定,那人若是與我真的有緣,就不會在乎這些。您要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見到女兒如此乖巧懂事,岑夫人心頭大慟,強忍著不表現出來,拍著牡丹的手道:“好,好,你想得通就好。”卻又道:“這幾天你還是不要出門瞭吧?省得聽著煩。”
牡丹把下巴一抬:“不,我就要出門,我又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不敢出門?難不成那些真正被休棄回傢的人,就要躲起來不見人瞭?我越躲,越像是我見不得人似的,正好叫他傢稱心如意,我明日就要出門。”
岑夫人見她可愛,心情稍微好瞭些,微笑道:“那你要去哪裡?”
牡丹道:“曲江池芙蓉園,請娘幫忙備份禮物,爹爹或者是哪位哥哥陪我去謝那位蔣公子吧。如果沒有他,我此刻已經沒瞭命在。”
岑夫人道:“禮物已經備下瞭的。你爹說送座香山子。”
牡丹應瞭,送岑夫人出門:“您早些歇著,不然壞瞭身子,叫我怎麼舍得?”
岑夫人捏瞭她的臉頰一把:“回傢來這些日子,也沒見你少吃,怎地就長不胖呢?這麼瘦,哪兒能行?”
牡丹挺瞭挺胸:“我哪兒瘦瞭?肉都藏著呢。”一句話把岑夫人逗得大笑。
岑夫人回瞭房,何志忠忙問:“怎麼樣?”
岑夫人微微一笑:“女兒到底長大瞭,以後你我就算是死瞭,也不用再為她操心瞭。”
何志忠疑惑道:“怎麼說?”
岑夫人將牡丹的話說給他聽,笑道:“說是不是什麼大事,明日就要出門呢,旁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又看著何志忠道:“她要立女戶,說是以後想種牡丹花。”
果然是比從前明白瞭許多。何志忠沉默片刻,揉著額頭嘆道:“依瞭她吧。兒大不由爹,你看看,我們還沒死,就已經是這樣的情形,暗潮湧動呀。若是我哪日從你前頭死瞭,還有得你氣的。孩子們不能說誰不好,但你我都是一樣過來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遲早的事。早些把她擇出去,有個準備,也省得到時候措手不及,她連去處也沒有,平白要受多少冤枉氣。”
岑夫人道:“我也是這樣想的。親骨肉,親骨肉,再怎麼親,兄弟姐妹哪兒能親得過自傢父母子女去?但我還是有個想法,立瞭女戶後,她要在外面做什麼都可以,另嫁之前還是不能叫她搬出去,我不放心。”
何志忠道:“由得你吧。叫她和侄兒侄女們多親近一下,若是將來有個什麼,也叫得動。”
話音未落,就見岑夫人突然紅瞭眼,用帕子捂瞭口,低聲哽咽道:“我苦命的丹娘。怎麼就總遇上這許多破事兒呢?你要叫劉傢狠狠載個大跟頭,方能解我心頭之氣”
何志忠溫柔地拍拍老妻的肩頭,柔聲哄道:“莫哭瞭,莫哭瞭,都依得你。”
第二日一早,牡丹起瞭個大早,讓雨荷把件胭脂紅的翻領胡服尋來給她穿上,又換瞭雙靴子,系條蹀躞帶,梳瞭個回鶻髻,出外去吃飯。迎面遇到岑夫人,還沒開口,岑夫人就道:“你爹同意瞭,但要你住在傢裡,稍後我就使人去請術士來占宅,加間房子起來。冬天你也可以住得舒服點。”
這大概是他們所能做出最大的讓步瞭,牡丹也就不再堅持:“辛苦娘瞭。”
才剛進瞭屋,就見哥哥們都望著自己笑,嫂嫂們則俱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平時總愛鬧別扭的甄氏萬般溫柔地迎上來,熱情地道:“丹娘,你餓瞭沒有?快到我這裡坐下,馬上就開飯。今早做的是你愛吃的水晶飯。”
“還不餓呢,昨晚吃瞭那許多。”牡丹心知肚明,大傢這都是得瞭消息同情她來著。到底是一傢人,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立刻又團結起來瞭,突然間,她的心情大好起來,高高興興地挨著甄氏坐瞭,把最小的何淳抱在懷裡,笑道:“聽說你前日挨祖母罵瞭?為什麼呀?”
何淳不過五歲,伏在牡丹懷裡皺著鼻子道:“甩甩是個大壞蛋可恨又可惡”
眾人俱都大笑起來,五郎捏捏何淳的鼻子:“它是隻鳥兒呢,你逗它玩不說,反而被它給逗瞭。”
白氏則望著牡丹擔憂地道:“丹娘,你要出門?還是過兩天再去吧?”
門是一定要出的,牡丹還未回答,何志忠已經一錘定音:“吃瞭飯以後,還是我和大郎陪丹娘出門去道謝。四郎你去約張五郎,看看什麼地方合適,請他吃飯答謝他,叫他把他那群兄弟一並請上,選個好地方別心疼錢。等我和大郎把事情辦完就過來敬他的酒。”
何四郎聞言,鄭重其事地道:“爹,您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
曲江池離宣平坊隔著四個坊區,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一路上牡丹遇到瞭好幾個相熟的街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些人看著她的時候,表情都不一樣。她也不管,該打招呼的打招呼,該問好的問好,對別人探究的目光一概視作是空氣。
大郎把張臉沉著,難看得很,看到有人和牡丹多說幾句話,一打聽不該打聽的事情,就拿鞭子甩得呼呼響,嚇得人傢趕緊把話咽回肚子裡去,匆匆與牡丹告別。
何志忠也不去管他,一臉的沉靜,有人問候就答幾句,不然就耐心地等待牡丹。大風大浪他見得多瞭,這點算什麼?
到得曲江池芙蓉園附近,大郎尋瞭個推著車子買蒸胡餅的老頭道:“敢問老丈,可知這附近有個蔣長揚將大郎住在哪裡?”
——*——*—請求支援—*——*——
今天是雙倍月票的最後一天,榜單變化瞬息萬變,不過片刻功夫,就被甩下瞭兩百多票。沒啥可說的,小意繼續努力,同時懇請大傢伸出援手,能多一票是一票,小意就算是今天還不完債,也會逐一還完,絕對不會食言至於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不去管它,始終小意已經盡瞭全力瞭。謝謝大傢。今天還會有加更的。()